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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奚以言圣人不以易也?善哉,孟子不信“血流漂杵”之言也。武成之书,史佚记之,周公裁之,岂有不信,而不信之者何?武王,圣人也,不可以非之,非之则伤诛暴之义;不可以是之,是之则后世以为口实,而遂其肆杀之恶。非之是之,两有所不可,故归咎于史臣之诬,使人反求诸心而戚然自得之也。此孟子之善为言也。若论其实,上古圣人以德胜,不以兵胜,杀人之多,自牧野之战始。葢武王之德,圣而未尽善,上不逮舜,下逊文王。文王伐崇,崇人不服,退修政敎而伐之,不战而服。武王自度德有未至,势已克殷,恐释此不取,殷之君臣惧而改过,结好民心,淬厉守备,后且难以加兵,故战一日而破殷,以致杀人之多如此也。血流漂杵,念之心堕!我若于当日与于从伐之列,必痛哭而去之,从夷齐于首阳之上矣。故曰:圣人不以易也。

奚以言天道不以易也?占天之书,五宫之星或失常,及五星入犯,皆兵大起。岁星与太白斗,荧惑行逮太白,塡星与水火金合,太白出入失常,辰星入太白,皆兵大起。日晕异象,月蚀五星,皆主兵乱。由是观之,兵未起而象见于天。然则屠杀生民,非人之所得为也,天也。夏殷以前,不见此象,虽或有乱,兵起旋弭。春秋之世兵虽不戢,无大胜败,或交和而退。至于七雄之世,杀人如乱麻,武安君为将,斩首之数,见于史者已九十八万矣。其它杀人之多,非数所及。十九代以来不可胜举。若我生逢斯时,所熟闻之者:张献忠空江夏之民,尽蹙之于江,江水千里不可饮;及其据成都,成都屋宇市货之盛比于姑苏钱塘,皆尽屠之。遣兵四出,杀郡邑之民,恐其报杀无实,命献其头。头重难致,命献其手。道涂之间,弥望更多山丘,迫而视之,皆积头积手也;蜀民既无可杀,饮食作乐,亦为不乐,乃自杀其卒。是时献忠之卒百三十万人,先杀其新附者,已过大半又无可杀,方欲杀延安初起之人,而身已为禽矣。献忠之杀人也,告于天曰:天生百物与人,人无一物报天,不杀何用。欲杀尽蜀民,乃出杀中原,杀吴楚,杀闽越,杀滇黔,杀尽四海之人!自天地开辟以来,生民之种自我杀盖,此后无复生人。其志愿乃尔也。自周秦以来,杀人之毒,至此为极。悲哉,天实为之,谓之何哉?诗曰:天之方虐,无然谑谑。吴人谓范蠡曰:子毋助天为虐。夫干羽服苗,圣人之仁也;血流漂杵,圣人之虐也。世唐际虞,天之仁也;溺楚屠蜀,天之虐也。推吾不忍之心,吾欲谏天之虐,敢谑天之虐;吾欲反天之虐,敢助天之虐!故曰:天道不以易也。

厚本

昔金陵有病蛊而将绝者,有良医来自霍丘,一针之而苏,再针之而起,五进之汤液而愈,人相传以为神。于是富贵之家有疾者,厚其金币而致之馆,凡有疾者奔趋之而不得其闲,无疾者亦皆愿识其面焉。客有颂言于唐子者,曰:其术之神若是,其所居之乡复何疾病之忧!唐子曰:若子之言,是致疾之媒,戕人之斧也。使人恃医而不谨疾,以至于丧其身者,必子之言也夫!夫良医者,不祥之人也;馆良医者,不祥之家也。人惟自伤则中虚,中虚而后有疾,有疾而后求医。至于求医,葢亦危矣,虽生也,其不与于死也有几!无自伤则中实,中实则无疾,虽有扁鹊,无所用之。天有六气,阴阳风雨晦明也,过则为灾:阴淫寒疾,阳淫热疾,风淫未疾,雨淫腹疾,晦淫惑疾,明淫心疾。此六者,自外宼者也。人有五情,思气味饮色也,过则为灾:思淫心疾,气淫肝疾,味淫脾疾,饮淫肺疾,色淫肾疾。此五者,内自贼者也。五贼日蚀,则渐伤而中虚,以成内疾;其或六宼乘之以成外疾。于是不惜多金以求良医,不幸而医不良不能除疾,或反益其疾而致死。卽有良医,石镵(刺)毒熨以攻其外,汤液酒醪以攻其内,疾虽除而劖刺肌肤,动伤经脉,已大其创而不易复矣。是故君子以父母之身,尝[常]谨于疾,唯恐或伤。无伤则中实,中实则五藏时序,灾害不生。卽天地不平,六气偏淫,尧水汤旱出其时,北冻南炎易其候,菑殃流行,疫疠时作,而不中于谨疾者之身,中实故也。若是,则岂惟无疾,亦且长年。尝闻古有眞人,修身不死,今虽未见其人,而其道在是矣。惟道无神,技乃有神。神以有所救而见,无所救,何神哉?

唐子为是言也,人之听之忽焉若弗闻也。是时魏叔子在吴,有以唐子之言告之者,叔子动容曰:唐子之言,非啻论养生也,其可以达于治天下乎!天下之乱有二,内贼外宼是也。虐政亟行,厚敛日加,又遇凶岁,米麦不登,家室磬悬,民无所顾赖。始则一人为窃,既而十人为盗;继则望风蜂起,千百为贼,剽掠乡聚;久则数万人为军,称帅称王,攻城杀吏,而乱成矣。若使茅屋之中有数石粟、数匹布,妇子饱暖,相为娱乐,孰能诱之蹈不测之祸,以为奸雄之资哉!葢内贼之起,皆由于国家空虚也。虐政亟行,厚敛日加,又遇凶岁,米麦不登,边竟萧条,餫馈不继,戍卒逃亡,将帅贰心,于是四裔雌[夷]日夜窥伺中国以图获利。始则小侵,驱掠牛羊;既而深入,猎子女玉帛;久则转战中原,攻围京师,而乱成矣。若治国有道,政事修明,农贾乐业,衣食滋殖,德洽中国,抚有四裔,则蛮貊不得我衅,必且奉贡和好长为外藩矣。葢外宼之入,皆由于国家空虚也。内外绎骚,君臣忧惧,博求智谋之士、勇武之夫,于是苴穰之属乃至矣,拜为上将,受命而出,秘谋奇计,出入鬼神,诛贼于内,以次扫除;御宼于外,一月三捷;献俘告庙,君臣相贺,宗庙社稷危而复安。若非得良将而用之,何以有此功烈哉?然当是时,父兄子弟肝脑涂地,舆尸载伤哭声满野,城堡毁堕田土荒芜,百千里之间不闻鸡犬之声,国家之福,百姓之祸也;朝廷之所贺,仁人之所吊也。勿谓乱已,其乱方大;勿谓疾平,其疾方深。然则是良将者,不祥之人也;尊良将者,不祥之朝也,非君子之所愿也。是故明德之君,不侈其尊富强大也。以为我实民之父母,民实我之男女,惟恐其衣食之不足,居处之不安,日夜念之不忘。其大臣必用忠厚之人,其外牧必用慈惠之人,与我同忧与我同爱,劝农功,课桑麻,厚蓄积,惩奢靡。虽有凶年,民不知菑,谷不可胜食,财不可胜用,而天下大富矣。衣食足而知廉耻,廉耻生而尚礼义,而治化大行矣。然而明主不自满也,旣厚之以生养,又承之以节俭,卑前殿,陋后宫,布衣蔬食,陶器素舆,犹歉然不敢自安,恐厉民以自养也。于是富日益富,安日益安,中国之民和乐相忘,远裔之君慕义永服。继世之子孙,苟非不肖,谨守成宪,虽千百世无变可也。当是之时,甲兵敝于武库,良马仅供服乘,虽有穰苴之将,无所用之。以此养生,以此治天下,皆长久之道也。

唐子闻之曰:叔子诚知言哉。

有归

人之生也身为重,自有天地以来,包牺氏为网罟,神农氏为耒耜、为市货,轩辕氏陶唐氏有虞氏为舟楫、为服乘、为杵臼、为弓矢、为栋宇,禹平水土,稷教稼穑,契明人伦,孔氏孟氏显明治学,开入德之门,皆以为身也。圣人好生之德,保人之身,日夜忧思,不遑寜处,群生各[名]遂,以迄于今。今吾与众君子众庶人处此安乐之居,行于仁义之途,孰非十圣人之功哉,奚啻十圣人哉!若汤武以及汉宋之祖,救一时之民,保数世之安,其功亦大矣。奚啻商周汉宋哉,凡一代之兴,世虽多乱,亦有贤君,赖以小康。其时守一方惠一邑者,皆有功于人者也。奚啻是哉,卽不吝施者,饥与之一饭,寒推之一衣,亦有功焉。道者,道此;学者,学此。岂有他哉!泽被四海,民无困穷,圣人之能事毕矣,儒者之效功尽矣。

然犹有说焉:圣人保天下之身,无异于保已之身;圣人保已之身,则不同于保天下之身。治天下而天下治矣,功在天下,已于何归?生尽,其遂尽乎;身亡,其遂亡乎!如徒以身而已,一年十二月,一月三十日,一日九十六刻,一刻之间,万生万死,草木之根枝化为尘土,鸟兽之皮骨化为尘土,人之肢体化为尘土,忽焉而有,忽焉而无,天地成毁,虽不可见,当亦无异于人物焉。圣人小不同于人物之无知,大不同于天地之无为,而谓其灭则俱灭焉,必不然矣。不知,不智;知而不言,不仁。孔孟岂有不知,何为不言?非不言也,不可言也。

圣人治天下,治其生也。生可治,死不可治;故生可言,死不可言也。缞麻飨祀,事死也,非明死也。圣人若治死,必告人以死之道。则必使露电其身,粪土富贵,优偶冠裳;则必至于政刑无用,赏罚无施;则必至于君为虚位,世无所主。夫天下之智者一二,愚者千万;为善者少,为恶者多,而生死之理,又不可以众着。君既为虚位,世既无所主,智不胜愚,善不胜恶。恶者起而为乱,如鸟搏兽噬,莫为之救。卽有一二能修者,亦无以立于天地之间,生人之道绝矣。是故圣人以可言者治天下,以不可言者俟人之自悟。于是智愚善恶,皆可从治。然则孔孟不言,非以是故而奚故哉!甄也生为东方圣人之徒,死从西方圣人之后矣。

潜存

圣人之道将行,其必天达之,人荐之,而后得闻于时,以行其道。是故伊尹以人闻,傅说以梦闻,太公以卜闻。厥后圣人道衰,天命不佑,治道不兴,以孔子孟子之圣,梦不以告,卜不以告,人不以告,而终于困穷,况其次焉者乎,况其下焉者乎!甄下士也,貌朴而言讷,人皆易之,以为窒焉而不知天下之务者也,学非今学,言非今言,人皆略之而不与之言,而亦不得有言也。天薄吾貌而违吾才,虽欲贾所长,岂可得哉!吾少不知学,四十而后志于学,窃闻圣人之道,而略知圣人治天下之法,勤于诵读,笃于筹策,鸡鸣而兴,夜分而寝,以度才权世,可以一试矣。如或知我,怀此以往焉可也。

声弘(其婿王声弘)尝问于我曰:先生可以为相乎?曰:不能也。吾褊而不能忍,隘而不能容,明而迟于决,不足以任之矣。然则先生何所长?曰:吾不能身任而能进言。使我立于明主之侧,从容咨询,舍其短而用其长,以授之能者而善行之,可以任官,可以足民,可以弭乱,不出十年天下,大治矣。曰:自汉及明,良臣众矣,先生可方于古之何人?曰:皆非吾之所及为也。自尧舜以下,其言浑矣。孔子乃明言之,孟子又益显之。自闻孟子之言,而后知圣人之治天下,其事庸,其用近,如布帛之必可暖,谷肉之必可饱,妇人孺子皆可听其言而知之,一曲之士皆可遵其言而用之。甄虽不敏,愿学孟子焉。四十以来,其志强,其气鋭,虽知无用于世,而犹不绝于顾望。及其困于远游,厄于人事,凶岁食糠粞,奴仆离散,志气销亡,乃喟然而叹曰:莫我知也夫。不忧世之不我知,而伤天下之民不遂其生,郁结于中,不可以已。发而为言,有见则言,有闻则言,历三十年,累而存之,分为上下篇,言学者系于上篇,凡五十篇。言治者系于下篇,凡四十七篇。号曰潜书。上观天道,下察人事,远正古迹,近度今宜,根于心而致之,行如在其位而谋其政,非虚言也。

声弘曰:先生之言,不身见之。传诸其人,可以为王者师矣。曰:吾何敢当子之称,吾言之附于圣人之言,譬细流之赴江海,小大虽殊,其为水则一也。书纪帝王之政,易明吉凶之理,诗知人情得政宜,礼鉴三代之经纬,春秋辨邪正以合于先王之礼。孔氏孟氏之门人述其师言,明白简易。六籍混成,得之以辨。古圣之言不显,得之以烛。圣人之学,莫明于斯矣。至圣至神莫能外,愚夫愚妇皆可行,岂有所不及者乎!是故譬吾之所言,如江海细流,固有然矣。不敢妄续圣人之言,又安敢自异于圣人之言哉。君子不为无用之言,吾之言,又譬诸一瓢之汲可以饮食,一车之力可以灌漑,窃有微用,不敢让焉。

声弘曰:先生所言,治化之大,性命之微,无所不备。苟非身至,何以知之?吾未识先生所造,其亦廓然于圣人之道者乎?曰:不然。吾之学,圣人之道也,犹未至京师而向往者也。身始出门,而望数千里之远,虽未及至,而道由里数门入,备问而熟闻之,如旣见之者。然苟非知之,其何以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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