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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穷姑爷柳府投亲 俏绣红菜园陨命 (2)

雨墨见颜生如此镇定,心中大为佩服。他抹去脸上泪痕,走过去要将房门掩上。不料刚走到门口,忽见一个年轻丫头,穿一身翠绿的紧身衣裳,头上裹一块翠绿的头巾,两手反握在背后,嘣儿嘣儿地从门前跳过。

“呜呀呀呀呀呀呀!”雨墨惊叫一声倒在地上,手指门口颤声道:“相,相公,那个是,那个是……蚂蚱!”

“蚂蚱?!”颜生跑到门口,只见一个翠绿的身影渐渐远去。他扶起雨墨,安慰道:“怎么会是蚂蚱!这一只分明是未成年的,只会跳,不会飞,学名叫做跳蝻!” 雨墨点点头,转念一想,又哭喊道:“那她长成年了,岂不是还会飞?好可怕!我最怕蟑螂会飞了!”颜生摇头道:“你这么说就不对了嘛!蟑螂是蟑螂,蚂蚱是蚂蚱,蟑螂会飞那是蟑螂可怕,怎能赖到蚂蚱头上?会飞的昆虫多了去了,难道个个可怕不成?难道连那会飞的蝴蝶……”

话音未落,只见一个五彩缤纷的胖大妇人翩然而至,她挥舞着两个巨大的锅盖,在门前盘旋了数周,朝两人抛了媚眼无数,又袅袅地飞了开去。颜生和雨墨手脚冰凉,转过头来对望数秒,抱头痛哭道:“可怕呀!会飞的蝴蝶果然可怕!”

绣红、田氏回到小姐房中,将颜生夸了个天花乱坠,小姐听在耳中真是说不出的受用。绣红道:“小姐,他和你竟是极般配的一对呢,不如你们私奔了罢!”小姐啐道:“他既是我未婚夫,又要私奔作甚?要奔也等我拍了婚纱照先!”田氏心中却另有打算,说:“小姐,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们老爷的为人,极是嫌贫爱富的。那颜相公人才样貌固然没得挑,可有一样不好,除了他身上那一套行头,看起来竟是个麻袋呢。如今老爷把他安置在花园居住,想是已经嫌他贫穷,要赶他走了。如此一来,婚事难成!”

小姐急道:“那可如何是好?莫非真要私奔不成?”绣红欢呼一声,转身便去收拾包裹。田氏道:“那倒不必。小姐只需将颜相公约出来见个面喝杯茶聊聊天交流一下感情,然后给点儿赞助让他另寻个去处,待科考之后功成名就,以国家公务员的身份再来迎娶,就一切摆平了!”小姐一听,满心欢喜,赞道:“如此甚好!”唯有绣红极是不爽,嘟嘟囔囔道:“搞什么嘛!不去私奔,这个故事根本不完整嘛!中老年人真是没劲!”

于是小姐亲手修书一封,让绣红送去给颜相公。这下绣红又高兴起来,精心打理了一个蝙蝠装,扑闪着两片床单往后花园去了。

镜头再biu一下转回后花园,颜生和雨墨两个此时又惊又怕,又渴又饿,柳府的家人一个都没见到,想问几时开饭都无处打听。正在这无可奈何之际,忽听外面有人高声喊道:“颜相公在吗?”颜生赶紧答应一声,跳起来就要去开门。雨墨一把拉住,悄声道:“小心中了妖怪的奸计!”他从门缝里先张了一眼,见门外似乎是个人形,这才开门将来人迎进屋内。

颜生一见此人,呀!顿时涕泪横流。你道为何?原来此人生就一副猪腰子脸,身上又散发出一股炒肝的幽香,往颜生面前一站,色香俱全,更让人饿得胃痛难当。

此人大咧咧走进屋内,冲着颜生拱手道:“颜兄!小弟冯君衡,江湖人称冯大腰子的便是在下。我的姑妈就是柳员外家闺女的后娘,这么着算起来我就是柳小姐她干表哥。我这表哥是干的,你这表哥是湿的,咱们这是干湿一对哥俩好。”颜生不明所以,只好唯唯诺诺而已。那冯君衡又道:“我这姑妈面善心毒,一心想要我娶了柳家小姐,好霸占整个柳家的产业。小弟我贪图柳小姐的美色,对此事也极为热衷的,一天有事无事总要往这里跑几回。可惜我长得其貌不扬,又是个白丁,柳老员外总是瞧不上我,要不也不至于蹉跎至今呀!”

颜生听了这一番话,不由得挑大拇指赞道:“冯兄快人快语,好直爽的一条汉子!”冯君衡怒道:“猪头!你当我想啊!我自己不说旁白就要替我交待了,那岂不是更没面子!瞧你瞅着像个读书人,怎么满脑子肉皮冻呢?”

颜生听到“肉皮冻”这三个字,口水四溢,几乎要把持不住。他咽了半天唾沫,终于忍住,谦逊道:“小弟我只读得几年闲书,其他事原本是极糊涂的。”

“哦?”冯君衡眉毛一动,将颜生仔细打量了一番,见他虽然相貌英俊,眉宇之间却隐隐透着一股呆气,顿时大有知己之感。他心里琢磨道:“他说他读过几年闲书,我却有先生好好教过几天的,想来至少可以打个平手。他说除了读书都是糊涂的,那其他方面跟我也差不多。论相貌,大家都是呆的,论家境,自然他不如我。只要我在读书一桩上胜过了他,那就算大获全胜了,到时候柳家小姐岂不是手到拿来?”颜生见他双手作环抱状,脸上露出羞怯的笑容,口中喃喃自语,完全不知在搞什么飞机,心中大是猜疑。却不料冯君衡醒过神来,竟拉着颜生要比试诗文。颜生推辞不过,只好答应道:“冯兄请出题!”

冯君衡大喜,抖擞了精神,高声道:“好罢!那我们就以这菜园为题,各作一首诗,谁做得好,便是胜了!”颜生点头道:“冯兄先请!”

好个冯君衡,只见他挽起袖子,在屋内踱了三圈,将脸皱了又皱,挤眉弄眼撇嘴巴,不出一顿饭的时间,竟给他憋出来了一首。“啊!呀呀——有了!颜兄请听好了:”

“咏菜园

冯君衡

菜园里面白菜多,

一棵一棵一棵一,

棵一棵一棵一棵,

一棵一棵……一棵棵!”

“好呀!好诗!”颜生失声赞道,“此诗韵律错落有致,中间的停顿恰到好处,让人一念之下,郁气横生,效果相当强烈!”冯君衡受这一赞,浑身轻飘飘如入云端,傲然道:“不错!你也算是有些学识的了。下边可就轮到你啦。”颜生道:“那小弟斗胆,和上一首罢。”

颜生往屋外菜地略看一眼,只见地里的白菜七歪八倒,极不整齐,一副荒废景象。此刻他心有所感,转念之间,这诗就做成了。颜生道:“有了。冯兄且听好了:”

“咏菜园

颜查散

去年菜比今年多,

但是没有前年多。

大前年菜还要多,

大大前年菜最多!”

冯君衡听了,眼中落下泪来,呜咽道:“不错,不错,正是如此!想当年这园子里菜花盛开,粉蝶飞舞,何等的春色无边!那年我还只是一个青涩的少年,为了讨我姑丈的欢心,整日在这园子里挑水浇粪……”颜生见他落泪,心中大是不忍,赶紧打岔道:“冯兄,小弟这一首也做完了,咱们便请在场观众雨墨小朋友打打分,评个高下如何?”冯君衡生怕雨墨评的是颜生赢了,急忙阻拦道:“别介啊!我的诗作得好,你的玩意儿也不错,咱们谁也别伤了和气,就算打个平手!”

颜生道:“好,打平便打平!”冯君衡却又不答应了,说:“这作诗本不是我的强项,我最会的乃是对对子。对对子多有意思呀!我出个对子,你对上来就算你赢了,对不上来就算你输了,多么简单!这么着吧,刚才是我先来,现在换你先,你出个对子,我要对得上来我就赢了,对不上来我就输了,这多么好?”原来冯君衡见颜生才思敏捷,对个对子易如反掌,倒不如让他出对,自己胡乱对上一个,就算赢了。颜生焉知他这番心思,拱手道:“那小弟可就出对了!咱们兄弟间不玩虚的,我出的是:一对黑桃A!”

冯君衡一愣,张口结舌,懊悔万分,跺脚道:“你赖皮!怎么一上来就出最大的对子!重来!重来!”一时心中委屈,竟失声痛哭起来。颜生吓了一跳,赶紧安慰道:“冯兄!吟诗作对本是消遣,何必如此挂怀!咱们的比试也就是说着玩玩,不必当真!不必当真!来,我给你扇扇,让眼泪都随风去罢!”

颜生掏出折扇,对着他猛扇了一通。冯君衡只觉得脸上凉飕飕的十分受用,睁开朦胧的泪眼看了看,道:“颜兄这把扇子倒好!”颜生道:“这把扇子乃苏州高手匠人所制,我朋友在上边题了字,扇子的主人不要了所以送我的。更为别致的乃是这个扇坠,内含文房四宝一套,出门旅游戴上这把扇子,实在是方便之至啊!”冯君衡闻听此言,便要借那扇坠一观。拿来看时,却是一尺来长的木匣子一方,打开一看,里面摆着笔墨纸砚,文房四宝。

颜生一样样拿起来介绍道:“这方端砚,重八斤四两,正面磨墨,背面磨刀,一物两用,相当的节省空间!这管徽墨,乃是加了蜂蜜松香精炼而成,含在嘴里,有止咳润肺之功效。这管湖笔,用的是南美臭鲉的尾毫,若有人昏迷不醒,只要将笔尖朝鼻孔里一捅,瞬间即可苏醒过来。这张宣纸,看似平平无奇,却采用了特别柔韧配方,遇水不化,可反复搓洗,怎么擦都不会留下纸屑哦!”冯君衡看一样,赞一样,把这扇子扇坠当成宝贝一般,紧紧捧在手里。颜生怕他将扇子夺去,正待想个法子抢回来,忽见对面院墙上蹿起来一个黑影,扑闪着两个翅膀,想要直飞过来的样子。颜生不由得高叫一声:“有怪兽!打怪兽!”冯君衡扭头一看,吓了个魂不附体,一时间手足无措,将手中的扇子咻一下丢!了出去!那扇子连同扇坠,噗叽一下正砸在那黑影头上,只听它一声悲鸣,栽到了墙外。

此时颜生和雨墨抱在一起,抖作一团。冯君衡强打精神道:“不要怕!待小生过去探个究竟!”颜生战战兢兢道:“冯兄!那怪物凶狠得紧,千万小心!”冯君衡道:“那是自然要小心的。颜兄这里可有什么趁手兵器?”颜生四下里找了一回,寸铁也无,只得从地里拔起两颗白菜来,交给冯君衡道:“这两颗白菜颇有些分量,虽不能伤人,自保足矣!”冯君衡一手一颗,将白菜端在手中,张牙舞爪地去了。颜生主仆二人在茅屋中等待多时,生啃了数个萝卜,不见冯君衡回来。两人旅途劳顿,终于支持不住,沉沉睡去。

没料到睡至半夜,忽然来了一帮如狼似虎的差人,闯进茅屋,将颜生抓去。雨墨急得在地上直跳,哭喊道:“早说什么来着?叫你拔一个萝卜得把坑填平吧,你偷懒不肯,现在还不被人看出来了?可恨那萝卜还是空心的,嚼着跟棉花胎它祖奶奶一般,早知道就多拔几个,挑个水灵的来吃了!”颜生被人横拖竖拽,却丝毫不放在心上,磨着牙打着鼾,软绵绵地随人去了。

差人乙:“哇咧!当了这么多年的差,头回抓到这么配合的人!”

差人甲:“配合个球!都这会儿了还睡得跟条鼻涕似的,太不给面子啦!”

差人乙:“我看这个小伙子眉清目秀的,不知道犯了什么事,竟要被连夜抓去衙门?”

差人甲:“他犯的事那可厉害啦我告诉你!除非你下一回继续出场跑龙套,要不就会错过这惊险刺激的案情!”

差人乙:“还跑?这一回领的便当我都还没来得及吃呢!连吃两份,身材又要走型啦~”

却不知颜生这一去,是死是活呢?我拷,我们这么健康的读物,又怎么能让正面人物随便死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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