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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元献初罢政事,守亳社,每叹士风雕落。一日营妓刘苏哥,有约终身,而其母禁之。方春物暄妍,驰马出郊,登高冢瞻望,长恸遂卒。元献云:“士大夫受人眄睐,随燥湿变渝,如翻覆手。曾狂女子不若。”为序其事,以诗吊之云:“苏哥风味逼天真,恐是文君向上人。何日九原芳草绿?大家携酒哭青春。”西清诗话元献吊苏哥诗序,盖指宋子京。苕溪渔隐丛话按李心传旧闻证误,谓殖货规利之语,皆孙甫、蔡襄弹章原文,非子京故为轻重。又谓元献之罢,在九月十二日,亦非八月。然苏子由、曾子布去元献未远,而魏泰又子宣之姻亲,所记未必尽诬也。

鲁郎中言昔年陈州有女妖,自云孔大娘,每昏夜于鼓腔内与人言,尤知未来事。故相晏元献守陈,方制一小词,修改未定,而大娘已能歌,何其怪也。文昌杂录

晏元献因观王琪大明寺诗板,大加称赏。召至同馆,步游池上,时春晚有落花,晏公云:“每得句或弥年不能对,即如‘无可奈何花落去’,至今未能对。”王应声曰:“似曾相识燕归来。”自此辟置荐馆职。复斋漫录能改斋漫录略同

晏丞相知南京,王琪、张亢为幕客,泛舟湖畔,以诸妓自随。晏公把柁,张、王操篙。琪南人知行舟次第,至桥下,故使船触柱而横,厉声呼曰:“晏梢使柁不正。”孔平仲谈苑归田录:元献为南京留守,幕下王琪、张亢最为上客。亢体肥大,琪目为牛。琪瘦骨立,亢目为猴。琪尝嘲张亢触墙成八字。亢曰:“王琪望月叫三声。”渑水燕谈录:一日水纲至八百里村,水浅当剥,府檄张往督之。王曰:“此所谓八百里驳也。”张曰:“未若三千年精矣。”元献为启齿。

红梅独盛于姑苏,晏元献始移植西冈第内。一日贵游赂园吏得一枝分接,由是都下有二本。王君玉闻盗花事,遗以诗曰:“馆娃宫里旧精神,粉瘦琼寒露蕊新,园吏无端偷折去,凤城从此有双身。”公尝与客饮花下作诗曰:“若更迟开二三月,北人应作杏花看。”客曰:“公诗固佳,待北俗何浅也?”公曰:“顾伧夫安得不然?”苕溪渔隐丛话洛阳无白莲,白香山自吴中移种始有之。与此酷似。事见柳亭诗话。按汪水云诗云:北人环立栏干曲,手指红梅作杏花。则晏元献语固不诬。

李宗易,陈州名士。晏临淄公为陈守,伏暑时同诸客集于州之后圃。时炎曦赫然,晏公曰:“江南盛冬烘柿,当此时得而食之,应可涤暑。”宗易忽对曰:“此极易致,愿借四大食合。”公大惊,遽令与之。宗易起入于堂之西房,令取合,复掩关。少刻而出,振衣就席,令开合,烘柿四合俱满,正如盛冬初熟者,霜粉蓬勃,分遗座客及其家,靡不沾足。晏公曰:“此人能如此,甚事不可做?”自是疎之。默记

晏元献喜宾客,未尝一日不宴饮,盘馔皆不预办,客至旋营之。苏丞相颂尝在公幕,见每有佳客必留,但人设一空案一杯。既命酒,果实蔬茹渐至,亦必以歌乐相佐,谈笑杂至。数行之后,案上已灿然矣。稍阑即罢,遣声伎曰:“汝曹呈艺已毕,吾亦欲呈艺。”乃具笔札相与赋诗,率以为常。前辈风流,未之有比。避暑录话

相国不自贵重其文,门下客及官属解声韵者,悉与酬唱。宋景文笔记

晏元献尝览李庆孙富贵诗云:“轴装曲谱金书字,树记花名玉篆牌。”公曰:“此乃乞儿相。余每言富贵不言金玉锦绣,惟说气象。若‘楼台侧畔杨花过,帘幙中间燕子飞’,‘梨花院落溶溶月,柳絮池塘淡淡风’,穷儿家有此景致也无?”青箱杂记

紫阁山老僧文聪说,晏相来游山,猕猴万数遍满山谷,僧言未尝如此多也。邻几杂志

晏元献尝属范文正公择壻。久之文正言有二人:一富高,一张为善。元献曰:“二人孰优?”范曰:“富修谨,张疎俊。富群器业尤远大。”遂纳富,即郑公也,时犹未改名。为善,安道旧名也。石林燕语东轩笔录略同

王青,晏元献门下常卖人,自号王实头,常遇奇士传一相术,时时相公之奴婢多应。夫人一日呼至堂下,青相其女曰:“此国夫人也。”夫人笑曰:“为我择一佳壻。”青应声曰:“恰有一秀才,姓富,须做宰相。明年状元及第,在兴国寺下。”元献退朝,夫人具道其事,使人通好。明年富黜于春官,晏公以青言为妄,大悔之。未几富登大科,即大丞相富公也。孙公谈圃

富文忠、杨隐甫,皆元献壻。公在二府,二人已升贵仕。富每诣谒,则书室会话,竟日清谈而去。杨来,则坐堂上置酒,从容出姬侍奏管弦,以相娱乐。人以是知二壻之轻重,二壻之功名年位,亦自不相侔矣。珍席放谈

晏元献在西京,以久病请归京师,留寘讲筵。病既革,上将临问之,甥杨文仲谋谓:“凡问疾大臣,车驾既出,必携纸钱。盖已膏肓,或遂不起,即以吊之,免万乘再临也。”遂奏:“臣病小安,不足仰烦临问。”仁宗然之,实则久病,忌携奠礼以行。后数日,即薨。故欧公作神道碑言:“疾作,饬太医朝夕视。有司除道,将幸其家,公曰:‘吾无状,乃以疾病忧吾君。’即奏‘臣疾稍间,行愈矣’,乃止。丁亥以公薨闻,上以不即视公为恨。”盖此意也。默记

晏元献晚年梦乘白马渡长桥,桥断马奔逸,公堕桥上,马独登天。俄而公薨。次年公壻杨侍郎察,梦与公对饮,七行而罢,杨公起视庭下奏乐人拥众皆纸人也,寤而告其夫人曰:“我必弃世。”未几果薨。能改斋漫录

元祐间叔原以长短句行,苏子瞻因黄鲁直欲见之,则谢曰:“今政事半吾家旧客,亦未暇见也。”研北杂志

叔原乐府自叙云:“往时沈十二康叔、陈十君宠,家有莲鸿苹云,工以清讴娱客。每得一解,即付之。吾三人听之为一笑。”碧鸡漫志

晏叔原,临淄公晚子,监颍昌府许田镇,手写自作长短句上府帅韩少师。少师报书:“得新词盈卷。盖才有余而德不足者。顾郎君捐有余之才,补不足之德,不胜门下老吏之望”云。闻见后录按少师当是韩亿

晏叔原聚书甚多,每有迁徙,其妻厌之,谓有类乞儿搬漆碗。墨庄漫录

晏元献四世孙女,其父孝广,为邓州南阳县尉。女小字师姑,年十五,从叔孝纯官于广陵。建炎三年,陷于虏,系以北去。每欲侵陵之,辄掷身于地,僵仆气绝,或自经,或投于井,皆救而获免。其主母爱之,抚如己出。虏人传夸焉。梁溪漫志

晏景初尚书,按殊曾孙。请僧住院,僧辞以穷陋不可为,景初曰:“高才固易耳。”僧曰:“巧妇安能作无面汤饼乎?”景初曰:“有面则拙妇亦办。”僧惭而退。老学庵笔记

韩亿子绛缜维

韩参政亿、李参政若谷、王丞相随,未第时同在嵩山法王寺读书。有一男子自言善相人,曰:“王君宰相才也。韩李二君皆当为执政。王君官虽高,子孙不及韩李二君之盛。”邵氏闻见录

韩亿、李若谷未第时皆贫,同途赴试京师,共有一席一毡,乃割分之,每出谒,更为仆。李先登第,授许州长社县主簿,赴官自控妻驴。韩为负一箱,将至长社三十里,李谓韩曰:“恐县吏来,箱内只有钱六百。”以其半遗韩,相持大哭别去。次举韩亦登第,世为婚姻不绝。邵氏闻见录桐阴旧话:公以长女嫁康靖公子邯郸公,而第七解州府君娶康靖女。

李康靖公为汝州守赵公门客,忠宪公亦往见焉。赵公尤敬待忠宪,每闻公至书院,即令设肉食。康靖尝有简戏云:“久思肉味,请兄访及也。”赵公遂以女许嫁忠宪。公既过省,赵公遣人送女至京师,资从甚鲜华,女亦乘马披绣衫戴帽,泊城外旅邸。一夕病心痛卒。忠宪具素服往哭之,后乃为王文正公壻。桐阴旧话

韩忠宪使虏,其介刘太后之姻,庸而自专,私于虏使云:“太后言两朝欢好,传之子孙。”韩了不知。忽置一筵,遣臣来伴,因问:“太后有此语,何以不传?”忠宪答曰:“皇太后每遣使帘常受此语,戒使人耳。”于是以手顶礼曰:“此两朝生灵之福也。”邻几杂志

韩亿、绛、缜,家讳保枢,皆为枢密而不避。富郑公父名言,而不辞右正言。吕希纯以父名公著,而不拜著作郎。此除官有避有不避也。齐东野语燕翼诒谋录雍熙二年诏新授官职,有家讳者,除三省御史台五品文班四品武班三品以上许准敕上言,余不在改请之限。然法令明载官称有犯高曾祖父讳冒居者有罪,是与此诏相反也。岂此诏行而又禁之耶?

韩子华以辰年辰月辰日辰时生,亦异事也。陆农师为作挽章云:“非关庚子曾占鵩,自是辰年并值龙。”能改斋漫录按宋诗记事引复斋漫录,子华以辰年辰月辰日辰时薨,与此异。

韩康公第三发解,过省殿试皆第三,以元祐三年三月薨。故苏子容作挽诗云:“三登庆历三人第,四入熙宁四辅尊。”梁溪漫志桐阴旧话同

元丰末,神宗山陵,韩康公尹洛,凡上供之物,皆预办。公之子宗师,从贤士大夫游,有所闻,必白公施行之。神宗灵驾次永安,公迎于郊。朱太妃护驾于后,公亦迎之。太妃还禁内,偶为宣仁太后言,宣仁怒曰:“韩某先朝老臣,汝安得当望尘之礼?”太妃泣谢。公之名重如此也。邵氏闻见录

韩忠宪公罢政事,尝语康公兄弟以马伏波论少游事云:“我已无及,汝曹他日能如少游言,为乡里善人,守坟墓足矣!”康公既葬忠宪于许昌,仕寖显。一日,归省墓下,用王逸少故期六十挂冠,为文自誓。元丰末,谪守邓州。明年六十,乃具述前语,求致仕,章十上。是时裕陵眷康公未衰,苦留之,使中人喻旨曰:“先臣知卿宣力国事,当必以为然。”康公犹请不已,乃就政许昌,曰:“可以守坟墓矣。”公不得已,拜命。未几,再入为相。避暑录话

韩子华兄弟皆为宰相,门有梧桐,京师人以桐木韩家呼之,以别魏公也。子华下世,陆农师挽章云:“棠棣行中排宰相,梧桐名上识韩家。”子华其家呼为三相公,持国为五相公。能改斋漫录

京师语曰:“宣医丧命,敕葬破家。”盖所遣医官云某奉敕来,须奏服药加减次第。往往必令饵其药,至死而后已。敕葬之家,使副洗手帨巾,每人白罗三尺,他物可知也。元祐中,韩康公病革,宣医视之,进金液丹,虽暂能饮食,然公老年精气衰,不能制客阳,竟以薨。朝廷遣使问后事,病中误诺敕葬,其后子侄辞焉。孔氏谈苑

忠宪公尝梦巨碑,上有持国姓名,而为金字,意公必贵也。故公不出应科举,忠宪亦不强之,曰:“是儿当自致远大。”公官止于宫师。后与元祐党籍,蔡京请徽庙御书姓名而金填之,或谓为应此。桐阴旧话

韩持国宝元间偕兄弟应进士举,预南省奏名而下第。士子有韩家四子连名之嘲,盖其父忠宪见在政路也。时殿试尚有黜落,有司因故黜之。公后遂不复试,而兄弟皆再登科。清波杂志

神宗开颍邸,英宗命韩魏公择官僚,用王陶、韩维、陈荐、孙固、孙思恭、邵元,皆名儒厚德之士。王陶、韩维,进止有法。一日侍神宗,近侍以弓样鞋进,维曰:“王安用武鞾?”神宗有愧色,亟令毁去。故颍邸宾僚,号天下选云。邵氏闻见录

韩黄门持国,典藩觞客,早辰则凛然谈经史节义及政事设施,晚集则命妓劝饮,尽饮而罢。虽簿尉小官,悉令登车上马而去。清波杂志

韩持国喜声乐,遇极暑则卧一榻,使婢执板缓歌不绝声,展转徐听。或颔首抚掌,与之相应,往往不复挥扇。避暑录话

韩持国为守,每春常日设十客之具于西湖,旦以郡事委僚吏,即造湖上。使吏之湖门,有士大夫过即邀之入,满九客而止。辄与乐饮,不问其何人也。曾存之常以问公曰:“无乃有不得已者乎?”公曰:“汝少年安知此,吾老矣,未知复有几春!若待可与饮者而后从,吾之为乐无几,而春亦不吾待也。”避暑录话

富韩公之薨也,讣闻,神宗对辅臣甚悼惜之,且曰:“富某平生强项,今死矣。志其墓者,亦必一强项之人也。卿等试揣之。”已而自曰:“方今强项,莫如韩维,必维为之矣。”时持国方知汝州,其弟玉汝丞相,以同知枢密院预奏事,具闻此语,汗流浃背。于是急遣介走报持国于汝州,曰:“虽其家以是见属,慎勿许之。不然,且获罪。”先是书未至,富氏果以墓志相属,既诺之矣,乃复书曰:“吾平生受富公厚恩,常恨未有以报。今其家见托,义无以辞,已许之矣,不可食言。虽因此获罪,所甘心也。”卒为之。初,持国年几四十,犹未出仕,会富公镇并门,以帅幕辟之,遂起,其相知如此。却埽编

韩持国许昌私第凉堂深七丈,每盛夏犹以为不可居。常颖士适自郊居来,因问:“郊外凉乎?”曰:“凉。”持国诘其故,曰:“野人自知无修檐大厦,旦起无衣冠车马之役,胸无他念。露颠挟扇,持三尺木床,视木阴东则东,西则西。”语未竟,持国曰:“汝勿言,吾心亦凉矣。”玉涧杂志

韩持国每酒后好吟柳三变一曲。其一句云:“多情到了多病。”有老婢听之曰:“大官体与人别。我天将风雨,体辄不佳。而贵人多晴致病耶?”又一官人谈语好文,尝谒一班行,临退,揖曰:“未敢款谈,旦夕专候宇下。”班行曰:“何如趁取今日请暖说了。”明道杂志

陈晋公恕,知贡举,精选文儒之士,黜落极众,省榜才放七十二人。而韩忠宪公亿,预在高等。晋公之子楚国公执中,至和间再为相,荐忠宪之孙宗彦为馆职,故翊世交契为重。乃楚公薨,忠宪子维为礼官,谥楚公为荣灵,谥议之间多诋毁。吕内翰凑常叹此事,以为风义之可惜。东轩笔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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