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男思絮乱飞匆匆跑到学校，这一来早了半个小时还多，他这会儿满目搜寻的都是女生，没几分钟各班学生陆续来上学，先后两个矮个子同学走进这二班教室，先是男生阿斌已坐了两年多第一排，后脚进来了那个也还矮小的女生小静，阿男直勾勾看着这漂亮的小妞，似乎感觉好久没跟小静说话了。
“你身上装钱没有？我想借点有用。”阿男问。
小静一愣后答道：“嗯！装的不多，你要多少？”
“我买个东西钱没带足，你给凑一块钱就够了。”这是阿男在没话找话，第一次向女孩张口借钱，小静不知怎么摸出了几元人民币，从中拿出一张新点的无声地递给了阿男。
“爱美之心人皆有呀！”小个子阿斌坐在墙根处，突然大声冒了这么一句，阿男像尊小佛笑了笑没吭声，小静应该是低着头脸红了一下，没有哪个弱智会认为，阿男真为借一块钱，这是他入场前借到一张胜券，已有借来这小妞用用的可能。
借人钱得还啊！没过几天时间，阿男把那一元还给了小静，也没说什么完成这次借债还钱。小静一想这家伙真怪！怎么才向我借一次一块钱呀？没事多装几块坐公共车的钱，以防下次阿男再找她借，要是万一没装够，拿不出来不好，不是不给人面子，就是自己得走回家。那阵小姑娘爽快，也都学着讲义气，这不知怎么让阿男看出来了，得成全人小女孩仗义之心。
有天下午放学后同学散去，阿男看小静磨蹭着没走，一看这是等他去借钱呢！走过去直说：“再给我凑点钱。”
“是不是还要一块？”小静像意料之中说，像事先准备好随手已从兜里掏出，看来她也只想等阿男点点头就行。
这可让阿男不好意思了，他本来打算要借两元钱，也好显得跟上次有点不一样，但这小姑娘好像什么都明白，知道阿男这是在找借口说话：“我只用一块钱，那你就拿来吧！”
看着小静乖乖地掏钱，阿男心里怪不是滋味，他决定不用这种找借口说话的方式了，哪怕再没机会跟小静说话也就那样，难道他只能跟人这么说话吗？于是阿男格外补了一句土匪语：“上次一块钱我还给你了，这次万一忘了就不还了。”
万一他能忘吗？十万分之一，百万分之一，阿男也不会忘。他是在暗示小静，我要抢你这元钱，要是你愿意，我会来抢人的，不要以为你摸样长得漂亮，就没有人敢打你的主意，如果咱能有晓春功课那么好，用不着你小姑娘费力想去勾引谁。小阿男悲愤地想着掉头而去，那一刻这少年心头百感交集，他从小多想的是侠行义重，这要凭自身实力跟人说话，一旦失去这种志气，那他也只好悟禅去了。时代已在他们面前摆出方向，只有知识和经济这两条明路，小阿男清楚父亲因有些文化才能调职升迁，家人都有了工作薪金才个个给他钱花，这阵儿他已知衣食无忧，像这样一个少年的欲望，是一般条件可以满足的吗？这年他已开始选择懵懂的人生了，而且一直在这片地方选择得很痛苦。
“我这有给几个女生的贺年卡，你帮把我挨个转送一下。”阿男找兰姐办这件事无疑是对的，兰姐是这班同学公认的干部，又是最爱给阿男当雷锋的同志，同学大多知道他们是好友，是不是对象似乎还不确定，但要认可一下他们的交情。这显然是阿男有意的一次公开，表明他和兰姐非普通同学关系，在各种类型的同学之间，他们以不同方式各有人缘儿。兰姐循规蹈矩，阿男反叛传统，正因为阿男心太野，他需要兰姐那点规矩，也因为兰姐太过保守，她需要有阿男那种反叛，才是他们合得来的内在真相。这时不止一个哥们兄弟问阿男，他是不是真喜欢兰姐在找对象，阿男既没有肯定的态度，也从来没有过否认的回答。
兰姐看清了他那几张贺卡的特点，没有给学习特好和特差女生的，他不用记得都知道没给宁妹的，那时学习好的女生是他的敌人。贺卡里是阿男的毛笔书法，那几笔破字别提有多难看了！报纸和宣纸都比较容易吸墨好写字，可那贺卡像挂历纸一样光溜溜的，再加上就小阿男那两把刷子，反正能凑合着写出来已不错。其中有一张贺卡是给小静同学的，那里面比给别的女生多留了一行行草，大概该是毛毛草草的四个字：“生日愉快。”
小静元旦的生日不少同学知道，根本算不上是什么秘密，阿男至少在这班男同学里知道的最早，那已是他上中学头天偷来的秘密情报，当初有本学生花名册，上面填着类似一些内容……所以阿男不能肯定他先喜欢兰姐，也不知什么时候喜欢上宁妹，他只能肯定自己少小好色，很早就喜欢小静那脸蛋儿。女色当然很值得阿男上心，尽管这一切终必成空，因为兰姐将引他到佛前，还有宁妹会把他带进禅门，这几位姐妹所有的色都在铺路，最后让他走上一条空明大道，都想通过火欲涅槃成凤成凰。
二十余年一晃飞逝，今天阿男快顿悟了，他跳不出三界外，才认清了****，还要经历欲界，根本不信有无****。他们还都在五行中，金光一闪的小静，秀木独立的宁妹，似水柔情的兰姐，火欲中烧的阿男，尘土满身的众生，即便登上那几处遥遥星际，也是些有迷欲的天宇，到哪个佛国都不过如此。阿男刚还发现一风流法师，正逗俗家年轻女弟子玩呢！和尚跟善女子也都是人嘛！是男女就该有春情闺怨呀！这季节里连猫都还在叫春！他以凡心随便向庙墙外看去，那里有不止两只野猫咪玩得正欢。
他早发现还有那《心经》奥义，真有些像“质量守恒定律”，不过是色转为空，空转为色之法，真想内让“六根”清净，还要外使“六尘”不染，即便是通其意者，做起来又谈何容易！释家僧尼子弟一心修往极乐佛土，哪一个不是满怀憧憬在颠倒梦想？很难知前世因果，摆脱不了今生苦，就去向往来世乐，这套办法也能理解。却不知今世修成个人已很有福了！恶魔道和畜牲道中众生羡慕不已！还是人心不足蛇吞象，不少禅理其实浅显得很。阿男把不翻译的梵咒改了改，微微一笑在心里默念着：菩提兰姐，兰姐菩提，揭谛般若，波罗揭谛，揭开真谛……阿男久久站在海宝寺北塔前，手里拿着刚记下的“色空剑谱”，翻开扉页处他记有一段经文，他省记像上面几句难懂的咒语看道。
“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识，亦复如是。舍利子，是诸法空相，不生不灭，不垢不净，不增不减。是故，空中无色，无受、想、行、识；无眼、耳、鼻、舌、身、意；无色、声、香、味、触、法；无眼界，乃无意识界，无无明，亦无无明尽；乃至无老死，亦无老死尽；无苦集灭道，无智亦无得。以无所得故？心无挂碍，无挂碍故，无有恐怖，远离颠倒梦想，究竟涅槃……能除一切苦，真实不虚……”——《金刚经·般若波罗蜜多心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