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七——”一声嘶吼传来,可终究还是被淹没在震天的杀戮声中,一匹白色的战马迅疾奔来,马上的人却是冷若寒冰,一双眸子似冰刀一般盯着高台上的人影。
剑锋上还未滴落的血迹,顺着莹白的剑刃淌下,而被捆绑在木架上的人早已脸色苍白,无论他怎样嘶喊都不再回应一声。
“夜凌!你敢伤她!”
夜凌看着飞身落下的人影,一时间握剑的手似有些抖,但一想到夜家满门的血海深仇,便再也忍不住拔刀相向。
“比起我夜家满门,死她一个还不够!”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一个是心狠手辣的夜家人,一个是为爱复仇的痴情人。
剑锋凛冽,沉寂的空气中似是能听到那鲜血滴落的清脆声响,“啪——啪——”无人说话,可每个人都很清楚,眼前的战场正在被包围的严严实实,透不出一丝空气,甚至萦绕在每个人鼻息中的都是甜腻的血腥味。
长啸一声,如火的眼眸中,闪着焚烧世界的欲望,朝着阴沉的天际吐出几团光焰。两道光芒碰撞在一起,溅起无数“火花”,墨色长袍与似血的衣衫交织在一起,看不出究竟谁胜谁负。长剑破空疾刺夜凌的面门,一股阴冷的邪气包围着他的气息,将周边的草木一斩而尽。
剑到,叶断,凌厉疾速的白刃在黑暗中闪烁着数道光影,劈下的每一剑都包裹着刺骨的寒意。
夜凌随着那逼人的剑招渐渐处于弱势,似乎长久以来的历练在此刻被压制地毫无喘息之力。
“嗡嗡”的剑声,震痛了所有人的耳膜,他们似乎察觉到了空气中一股难以掩饰的凝滞,甚至连呼吸都变得紧促起来。
随着气浪翻飞的草叶,割伤了他的脸颊,一滴滴鲜血落入草丛中,消失的无影无踪。墨影翻飞,就如同一条黑龙翻滚在云端,震天的嘶吼嚎叫着,然而那龙终究无法挣开铺天盖地的红绫,翻卷其中被勒得死死的。
两道影子纠缠着,越过重重阻碍跳跃在荒漠之上。
星光随着剑招不断扩大,直至两个人满身鲜血,连呼吸都带着温热的血腥气。
他的墨衣上划出了无数的血痕,他的红衣也已经残破不堪。
武睿枫沉默策马停步,看着陷入疯狂的夏侯宸,勒紧缰绳的双手攥地死死的。飞身跃上高台,解开七七身上的绳索,感受着她身体越来越冰冷的温度,一只手抚上她的颈子。
汩汩流淌的鲜血似乎证明了她曾经还活着的事实,可眼前这般无声无息没有一点温度的可人儿,竟是这般仓促地离开了他们的生命。
阴沉的眸子在一瞬间迸出嗜血的杀意,就在周围的戎狄士兵将他紧紧包围的时候,冷眼一扫,宛若幽冥使者冲入修罗地狱,降生人世。
冷峻刚硬的脸上一道触目惊心的疤痕,从额角落在右脸颊上,邪异的深眸透着骇人的压迫感,他从未这般渴望鲜血,青筋跳跃的手臂缓缓放开七七的尸体,倏地起身,举起手中的利刃冲入血海之中。
尖锐的口哨声响起,一道白影瞬间跃上高台,两只眸子亦是寒光熠熠,呲牙裂嘴地低吼咆哮着,围着七七的戎狄士兵见状,竟是不敢上前一步。
“雪战!保护好她!”
雪战呜咽两声,似乎是听懂了主子的命令,昂首抬头围着七七踮着爪子,那副凶悍的样子比起武睿枫来有过之而无不及。
也许是惧怕于雪战庞大的身躯,也许是惊惧雪战的嘶吼咆哮,一时间竟是没人再敢上前。
眼见着夏侯宸和武睿枫已经冲杀进去,带着援军赶来的卢祟一声令下,两方军马亦是陷入混战之中。
城墙上的穆洪本是要冷眼观战,可当他看到武睿枫那血腥的斩杀手段时,也不仅后背直发冷。
难怪着西北军无人不惧于武睿枫的声名,这般冷血残酷,不留活口的凛冽,就算是他这样征战沙场几十年的老将也甚为胆寒。
仰头看了看血红的残阳,穆洪轻轻摇头,他终究还是老了,这世界早就已经不是他的世界了。
抬手扬起出征令,穆洪的声音也随之响起,“众将士听令,开城门,将戎狄人杀个片甲不留!”
“杀——”
本就是血性男儿的将士,看着城外厮杀一片,又看着相爷夫人以死明志,心下早已恨得牙根痒痒的,恨不得把蛮夷之人扒皮拆骨。
烽烟寥寥,腾空而出,激荡的鼓声响彻天际,哀嚎遍野,血流成河。
无人注意那静静躺着的人儿早已无了踪影,只留下一滩殷红的血迹,和倒在血泊中的银白神兽。
多年后,无论是天朝子民还是戎狄将士,都仍然记得那副令人胆寒的场面,两尊修罗战神从血污中走出,无论是身上的衣衫,还是手中的利刃,无一不被鲜血浸染,躺在广袤大地上的尸身数也数不尽,残缺的尸骸,惊恐的眼神,还有让人胆寒的残忍杀戮,这一战让天朝历史记下了两个战功赫赫的将军,也让戎狄记住了两个凶悍勇武的敌人。
只是,自那一战之后,天下间便再也没了夏侯宸的踪迹,这个权倾朝野名震庙堂的人物,似乎如瀚海中的一粒沙消失无踪,文武双全,才华横溢的赞誉似乎也成了史册中过往的记载。
人们都感叹于这位名相为爱远走的痴情,就连茶楼酒馆的说书人亦是将他的故事编载下来,天下皆知。
“话说这两位将军一战天下知,武将军被皇上册封为护国公,永享世袭爵位,而夏侯相爷便在这场战役中销声匿迹,究竟去了哪里天下间便再也无人知道。”
酒馆里的人似乎被这样惊心动魄的故事感染了,唏嘘着叹气摇头,而坐在二楼雅间的一对璧人似乎完全不受影响。
“七七,这是你最爱吃的虾仁芦笋,多吃些咱们宝宝才能健康。”
只见一个爱妻心切的男人举着手里的筷子抵到少妇嘴边,宠溺地说着。
可那少妇却偏偏摇着头,捂着嘴巴可怜得看着他:“宸,我吃不下了!再吃就要吐了!”
“才吃了这么一点就饱了,那咱们的宝宝可怎么办?”
“宸,我真的吃不下了!”少妇死死捂着嘴巴,只觉得胸口处酸意翻滚,干呕着冲了出去。
男子忍不住担心地跟出去,看到店小二也随在他们身后,便从怀里掏出一锭银块扔去。
那小二接过银两,欣喜之下连连称谢,走到桌前看着没怎么动过的一桌子佳肴,忍不住摇头,“不愧是有钱人家,吃顿饭都这么浪费。”
“七七!你还好吧!”轻轻抚着她的后背,男子担心得看着她。
“放心,死不了!又不是第一次孕吐了,都习惯了。”七七抬起头,看着一脸紧张的相公忍不住笑起来。
“你呀,每次都这样,有什么好紧张的?”
夏侯宸蹙眉,倒是有些不以为然,一边把她搂进怀中,一边说道:“娘亲最近总是叮嘱我好好注意,更何况这是咱们第一个孩子,自然要小心些。”
五年了,他们才终于有了自己第一个孩子,难怪宸会这么在意。
一想起这些年为了给她医治身上的伤,七七就很是心疼他。
“医仙不也说过了,我身上的毒早就无碍了,虽然有些虚但已经没什么影响了。”
“那可不行,都说女人生产是在过鬼门关,我实在无法承受再失去你一次了。”一想起五年前倒在血泊中奄奄一息的她,夏侯宸就觉得气血逆流,脑袋一片空白。那样痛苦的场面,他没把握再承受一次了。夜凌为了斩尽杀绝,竟然在剑刃上涂了毒药,若不是他拼尽全力找到医仙,恐怕就失去自己最爱的女人了。
“宸,我不会有事的!”
不远处响起一阵炮竹声,似乎是有什么大户人家在办喜事。七七依偎在夏侯宸的身前,向着那个宅院望去,这一望竟是有些惊惧。
只见一身大红衣袍的新郎站在门口,喜娘背着新娘慢慢走出花轿,那新郎满脸喜悦,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宸,我们走吧。”
夏侯宸认出了,那人正是七七的六哥洛言和,陪在他身边的几位亦是七七的兄长。
“真的……不去吗?”
这五年来,所有人都以为七七已经死了,包括她最亲的亲人,他也曾试图劝说,可七七偏生就是这般执拗。
“既然他们幸福,我们何必再去打扰?”看着那个飘逸洒脱的六哥得到幸福,她还能说些什么呢?
或许她没办法原谅背叛,可至少看着他得到幸福已经足够了,留下的伤痕已经也没办法抹杀,又何必再去伤怀?
“够了,有你在已经足够了。”七七最后一眼望去,拉着夏侯宸转身离开。
洛言和接过喜娘递来的帕子,牵着新娘的手转身走上台阶,就在转身的一瞬似乎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背影离去,那背影牵动了他心底最深的伤口,一时间竟是有些恍惚。
“七七?”
那新娘似乎听到了他的低喃,脚下的步子也顿了顿,可片刻后洛言和便已恢复了正常。
七七已经离开五年了,他怎么可能会看到她?想到这里,洛言和扬起淡淡的笑容,与身边的佳人一同走进大门。
也许,这一次的错过是一辈子的遗憾,只是他没发觉,那新娘的双手亦是微微颤抖……
(大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