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早晨初升的太阳照进梦庄的庭院时,已经是夏季了。
院中树上的知了聒噪的叫着,让人有些心烦。那原本长满了风信子的花园中此时只剩下光秃秃的一片,一个看上去有些清瘦的男子正拿着花铲在园中的空地上挖着坑,并向坑内放入一粒种子,再小心的用土埋好。
这是他新得的花种,今儿个一时兴起,便将他们种了。
到底是夏天,即便是早上,空气中也是止不住的炎热,如此反复了几次,男子的头上也渗出了细密的汗珠。起身脱掉上衣,裸着上身站在院子里,早晨泛红的阳光照在他结实的肩背上,反射出好看的光彩。那一颗颗汗珠,仿佛早晨的露水般附着在小麦色的肌肤上,倒也晶莹可爱。
“将军倒是看得开,还有兴致在这儿养花弄草。”
一个不男不女的声音传来,永璨不由的皱了皱眉头,抬起眼来,一个太监摸样的人站在眼前,不是德昌公公又会是谁?
永璨复又低下头来,继续着手里的动作,“你不在你主子那儿守着,跑到我这儿来做什么?”说着,还不忘丢下一颗花种。
“呦,将军这种的是什么呀?怎么长的跟石头似的,这东西也能开出来花儿吗?”德昌眼尖,一眼看到了那状如石子的种子,少见多怪的说着。
永璨抬了抬眼皮,“现在这世道可不好说,没准儿这石头也能开出花儿来呢?”说着,狠狠看了一眼这个不知死活的公公,目光中戾气尽显,吓的德昌立马闭了嘴,脚下后退了两步。
拍了拍手上的土,永璨站起身来,披上了衣服,俯视着眼前的德昌,“说吧,来这儿什么事儿?”
“呵呵,将军,您已经好几天没回府了,在这么下去,夫人们会不高兴的。”有了刚才的教训,德昌此次开口小心了许多。
“哼,她们爱怎么着怎么着,跟我有什么关系?”他冷哼了一声,拿起身边的花铲,向屋子里走去。
德昌急忙紧跟了几步,陪着笑说,“话是如此,可您总住在这外宅也不是个事儿啊。”
永璨突然站下了,扭头看着德昌,黝黑的瞳子里看不出是喜是怒,“是明贵人让你来跟我说的?”
“呃……是……”这个时候,是不是都得说‘是’,否则倒霉的可是他德昌自己。
“哼,你们管得倒是越来越宽了,连我的家事也要插手?”
“……老奴不敢,不过将军,这帝王之家的家事和寻常百姓的家事有所不同,这中间自是有着不少牵丝攀藤的关系在里面,所以还请将军……”
“够了!”不等德昌说完,永璨便不高兴的将他打断,“我的事我自有分寸,用不找你们来操心!还有什么事儿吗?”
永璨这句话大有送客的意思,德昌倒也巴不得赶紧离这个喜怒无常的将军远远儿的,只是主子交代的事儿还没说完,他是想走也走不成,只好继续陪着笑脸儿。
“哦,主子差老奴来问将军一声,那个邱皓该如何处置?”本以为有邱文在手,量她江水逝也翻不到天上,只是千算万算,竟没料到那邱文竟有个孪生哥哥,将他换了出去!想到这一点,明艳就觉得恨得牙根儿痒痒,若依着她,定要将那个邱皓千刀万剐!永璨为人向来狠绝,向他应该也不会多加反对,只是情理上还是要问问的。
“这个……”永璨犹豫了一下,问德昌,“你们主子的意思呢?”
“哦,主子说了,您的意思就是她的意思。”德昌自认还算是了解永璨,想来他应当也不会轻易饶过那个邱皓吧?
永璨听了,略一挑眉,薄薄的唇角微微勾起,露出一个如修罗般魅惑绝色的笑容,眼神微微一瞟,看着眼皮也不敢抬的德昌公公。
“既如此……那就放人吧。”
“什、什、什么?!”德昌不相信的看着头顶上这张微笑的面孔,放人?他没听错吧?!
“你没有听错,我说的就是放人。”像是看穿了他的想法一般,永璨微笑着重复。
“可、可、可是……”
“可是什么?不是你刚刚说的吗?我的意思就是你们主子的意思。怎么?这么快就不算了?”永璨饶有兴趣的看着一脸错愕的德昌,保持着嘴角的弧度。
德昌苦笑了一下,却不知该如何回答,明贵人想是也没有料到永璨竟然会让放人,这才让他说了这么一句话,可是眼下让他回去如何交差啊?想着,他心里不由暗暗叫苦,这做奴才难呐……
“行了,要是没别的事儿你就先回去吧。”
这已经是永璨第二次送客了,可是德昌却不知道该如何回去,永璨见他站着不动,开口问他,“怎么,还有事儿吗?”
“这……”德昌笑了笑,他的确还有件事儿,“不知将军听说了没有,那江水逝和邱文一道……逃走了。”
本想着用这个激他一下,好让他改变主意,可是没想到永璨却淡然一笑,点了点头,“我知道,怎么了?”
他自然是知道,并且还知道他们去了哪儿。
“那将军以为他们会去哪里?”
“哼,自然是药王谷。”那两心绵,原本就是他的杰作,所以此时他们必然是去了药王谷求解药去了。
“不错,最初他们的确是往药王谷的方向去的。可是据老奴所知,他们出了京城没多久,便改道了。”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这次惊讶的是永璨。
“呵呵,老奴的意思,将军已然明白,又何必多此一问呢?”看着终于挑起了永璨的怒火,德昌暗暗的松了一口气,看来这次应该是可以交差了。
“他们去了哪里?”
“老奴不知。”
“我知道了,你回去吧。”比了比眼睛,调整了呼吸,永璨的心绪渐渐平静下来。
“拿邱皓的事儿……”德昌微笑着问。
原以为永璨一怒之下一定会杀了邱皓泄愤,可是这次,似乎又让他失望了。
只是片刻,永璨便恢复了刚才的笑容,“公公的记性还真是差呀,我不是说了吗,放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