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见到紫雾的时候,正是扬州桂子飘香的季节,空气中处处飘扬着浓香馥郁的桂花香味儿。
紫雾就那么静静的站在桂花树下,轻柔的风小心的摇动着纤细的枝条,不时吹落一两朵洁白的花瓣,飘飘摇摇的滑过她的发丝肩头,沿着那微微扬起的裙角,缓缓的落在地上……
邱文一时间有些恍惚,不知此时眼前的情景究竟是真是幻。
接到了她差人送来的玉佩时,他正和往常一样,一笔一划的写着紫雾的名字。在看到玉佩的一瞬间,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只是一刻不停的赶了来,便看到了刚刚的一幕。
小心的走近了两步,轻轻的张口,想叫她的名字,可却怎么也发不出声音,只看得出口里唤的正是“紫雾”二字。
可是出乎意料的是,她回头了。那个清雅出尘,秀美如谪仙般的女子仿佛听到了他的心声一般,轻轻的回过头来。由于微风的缘故,一缕发丝随之一荡,飘在脸前,看看滑过那小巧的鼻尖和蔷薇般的嘴唇,邱文心中一颤,人就呆在了原地。
看到邱文呆立的样子,她忍不住微抿了唇角,露出一抹绝美的笑容。
“怎么,不过几年不见,公子便不认得我了吗?”她笑着开口,声音如那山间最纯净的溪水一般清澈透明。
听她这么说,邱文这才缓过神来,是啊,他们有多久没见了?自从上次一别,恍惚间已有五年,如今,已是乾隆五十四年了。
“你怎么会来?”至此情景之下问出这样一句话的确是有煞风景,可是除了惊讶之外,他还有疑问。莫非是永瑹待她不好吗?还是受了什么委屈?
正独自揣测,就见紫雾微微一笑,这一笑并不是原属于紫雾的笑容,而是带点儿骄傲和嚣张的,类似于永瑹的笑容,这不由的刺得邱文心中一痛。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这天下都是我爱新觉罗家的,我怎么就来不得?”
她这话着实让邱文又愣了一愣,她这么说,看来是身份已经得到了承认了,心中暗暗替她高兴,可又无端的悲哀起来,这样一来,他们之间的距离怕是更远了。
紫雾见他呆呆的站在那里,一时喜一时悲的,忍不住“呵呵”的笑出声来,“呆子,想什么呢?”
她这一句半嗔半笑,挠的邱文心中猫抓似地痒痒,可又不敢造次,唯有低了头恭恭敬敬的说,“格格千金之躯,独自到这里来,怕是不好……”
话没说完,已被紫雾的笑声打断,“格格?你想什么呢,谁是格格?”
邱文抬起头来,“不是你说……?”
“呵呵呵,我那是逗着你玩呢,这话也信,我看公子这些年是越发的呆了。”
邱文一听,这才发现自己刚才原是上了她的当,心里却是一喜,几步上前一把将她扯进了怀里。
这一扯不要紧,那娇柔的身躯就那么紧紧的贴在身上,发丝散落,留下淡淡余香;一股火焰混着沸腾的血液蹭的一下窜上胸口,烧的他喉中一阵干涸。惩罚似的搂进了她的肩膀,却发现较之五年前似又清瘦了许多,心里不由得一阵心疼。只有愈发的搂紧了她,口里“紫雾,紫雾”的唤个不停。
紫雾倒是也没有拒绝,反而回应的环住了他的腰,她原就不是什么三贞九烈的女子,自然也不会在意旁人的眼光。
邱文将脸深深地埋在她的发丝里,紧紧的搂着她,恨不得将她揉碎了嵌入骨血,以解这些年的相思。
就这样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慢慢的放开了怀里的人,当她越发美丽的面孔这样近距离的呈现在眼前时,他仿佛觉得这些年时间并没有动过,仍是停留在五年前他离开时那一刻,他看着她的背影,他知道她的双肩在微微颤动,脸上却仍是挂着微笑,那是她对他说“公子珍重”时残留的笑容,是为他绽放的,凄美绝世的笑容……
“你还没有告诉我,怎么会到这儿来的?王爷呢?”他还是忍不住问她。
紫雾抬起水灵灵的眼睛,忽闪忽闪的望着邱文,仿佛在看什么奇怪的东西一般,“怎么?公子当真什么都不知道吗?”
邱文不解的皱了皱眉,“知道什么?”自从来到了扬州之后,他除了看好生意,就是思念紫雾,京城的事,他早已不去过问,或者说他在刻意回避吧,那个地方,有他的爱,亦有他的痛……
紫雾笑着摇头,“看来公子当真是躲在这里不问世事了。”
邱文不解,仍是疑惑的看她,世事和他有什么关系?他不想知道,也不需要知道。
“王爷他……死了。”紫雾轻声的说,含笑的眼睛里顿时染上了哀伤,秀气的眉尖轻轻的蹙着,凝成一个好看的川字。她没有用“薨”,而是直接用了“死”字,或者他们之间已经不必在乎这一个字的差别了吧?
邱文默默的低了头,没有说话,但这并不代表他心里没有感觉。那个王爷,他不熟悉,可是他知道,永瑹的死必然和皇位有关!自古皇家就是如此,为了那个位子,父子反目,兄弟相残早已是司空见惯的戏码,只是加在这样的局面当中,紫雾,一定受了很多苦吧?不然又怎么这样消瘦?
“你难道不问我这是怎么回事?”见他没有说话,紫雾反问。
“我不问,难道你就不打算告诉我了吗?”她既然来了,说到了永瑹的死,那她又岂会隐瞒其他的事情。这些年,他虽是一个人,却时时想着以前的事,就连当时想不通的,也都慢慢的想通了,渐渐的,竟是比以往更加了解紫雾了。
而紫雾此时却是目光一沉,悠悠的叹了口气,这五年,表面上看来,世道安稳,百姓富足,可是那宫墙之内的暗潮汹涌,没有经历过的人,是决计想象不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