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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3章

或问「理一分殊」。曰:「圣人未尝言理一,多只言分殊。盖能于分殊中事事物物,头头项项,理会得其当然,然后方知理本一贯。不知万殊各有一理,而徒言理一,不知理一在何处。圣人千言万语教人,学者终身从事,只是理会这个。要得事事物物,头头件件,各知其所当然,而得其所当然,只此便是理一矣。如颜子颖悟,『闻一知十』,固不甚费力。曾子之鲁,逐件逐事一一根究着落到底。孔子见他用功如此,故告以『吾道一以贯之』。若曾子元不曾理会得万殊之理,则所谓一贯者,贯个什么!盖曾子知万事各有一理,而未知万理本乎一理,故圣人指以语之。曾子是以言下有得,发出『忠恕』二字,太煞分明。且如『礼仪三百,威仪三千』,是许多事,要理会做甚么?如曾子问一篇问礼之曲折如此,便是理会得川流处,方见得敦化处耳。孔子于乡党,从容乎此者也;学者戒慎恐惧而慎独,所以存省乎此者也。格物者,穷究乎此者也;致知者,真知乎此者也。能如此着实用功,即如此着实到那田地,而理一之理,自森然其中,一一皆实,不虚头说矣。」

蜚卿问颜曾之学。曰:「颜子大段聪明,于圣人地位未达一间,祗争些子耳。其于圣人之言无所不晓,所以圣人道:『回也,非助我者,于吾言无所不说。』曾子迟钝,直是辛苦而后得之,故闻一贯之说,忽然猛省,谓这个物事,元来只是恁地。如人寻一个物事不见,终岁勤动,一旦忽然撞着,遂至惊骇。到颜子,只是平铺地便见,没恁地差异。」

颜子聪明,事事了了。子贡聪明,工夫粗,故有阙处。曾子鲁,却肯逐一用工捱去。捱得这一件去,便这一件是他底,又捱一件去。捱来推去,事事晓得,被孔子一下唤醒云:「吾道一以贯之」,他便醒得。盖他平日事理,每每被他看破,事事到头做,便晓得一贯之语是实说也。大学致知、格物等说,便是这工夫,非虚谩也。

子贡寻常自知识而入道,人杰录作:「自敏入道。」故夫子警之曰:「汝以予为多学而识之者欤?」对曰:「然。非与?」曰:「非也,予一以贯之。」盖言吾之多识,不过一理尔。曾子寻常自践履入,事亲孝,则真个行此孝,为人谋,则真个忠,朋友交,则真个信。故夫子警之曰,汝平日之所行者,皆一理耳。惟曾子领略于片言之下,故曰:「忠恕而已矣。」以吾夫子之道无出于此也。我之所得者忠,诚即此理,安顿在事物上则为恕。无忠则无恕,盖本末、体用也。以下兼论「子贡」章。

夫子于子贡见其地位,故发之。曾子已能行,故只云:「吾道一以贯之。」子贡未能行,故云:「赐,汝以予为多学而识之?」

所谓一贯者,会万殊于一贯。如曾子是于圣人一言一行上一一践履,都子细理会过了,不是默然而得之。观曾子问中问丧礼之变,曲折无不详尽,便可见曾子当时功夫是一一理会过来。圣人知曾子许多道理都理会得,便以一贯语之,教它知许多道理却只是一个道理。曾子到此,亦是它践履处都理会过了,一旦豁然知此是一个道理,遂应曰:「唯!」及至门人问之,便云:「忠恕而已矣。」忠是大本,恕是达道。忠者,一理也;恕便是条贯,万殊皆自此出来。虽万殊,却只一理,所谓贯也。子贡平日是于前言往行上着工夫,于见识上做得亦到。夫子恐其亦以圣人为「多学而识之」,故问之。子贡方以为疑,夫子遂以一贯告之。子贡闻此别无语,亦未见得子贡理会得,理会不得。自今观之,夫子只以一贯语此二人,亦须是它承当得,想亦不肯说与领会不得底人。曾子是践履笃实上做到,子贡是博闻强识上做到。夫子舍二人之外,别不曾说,不似今人动便说一贯也。所谓一者,对万而言。今却不可去一上寻,须是去万上理会。若只见夫子语一贯,便将许多合做底事都不做,只理会一,不知却贯个甚底!

「『忠恕』,『一以贯之』。曾子假『忠恕』二字,以发明一贯之理。盖曾子平日无所不学。看礼记诸书,曾子那事不理会来!但未知所以一,故夫子于此告之,而曾子洞然晓之而无疑。」贺孙问:「告子贡『一以贯之』章,集注云:『彼以行言,此以知言。』是就二子所到上说,如何?」曰:「看上下语脉是如此。夫子告曾子,曾子只说:『夫子之道,忠恕而已矣。』这就行上说。夫子告子贡乃云:『汝以予为多学而识之者与?』这是只就知上说。」贺孙因举大学或问云:「心之为物,实主于身。其体,则有仁义礼智信之性;其用,则有恻隐、羞恶、恭敬、是非之情。浑然在中,随感而应。以至身之所具,身之所接,皆有当然之则而自不容已,所谓理也,元有一贯意思。」曰:「然。施之君臣,则君臣义;施之父子,刖父子亲;施之兄弟,则兄弟和;施之夫妇,则夫妇别,都只由这个心。如今最要先理会此心。」又云:「通书一处说『阴阳五行,化生万物,五殊二实,二本则一』,亦此意。」又云:「如千部文字,万部文字,字字如此好,面面如此好,人道是圣贤逐一写得如此。圣人告之曰,不如此。我只是一个印板印将去,千部万部虽多,只是一个印板。」又云:「且看论语,如乡党等处,待人接物,千头万状,是多少般!圣人只是这一个道理做出去。明道说忠恕,当时最录得好。」

曾子一贯忠恕,是他于事物上各当其理。日用之间,这个事见得一道理,那个事又见得一道理,只是未曾凑合得。圣人知其用力已到,故以一贯语之。」问:「曾子于零碎曲折处都尽得,只欠个『一以贯之』否?」曰:「亦未都尽得。但是大概已得,久则将自到耳。」问:「『君子之道费而隐』,曾子于费处已尽得,夫子以隐处点之否?」曰:「然。」问:「曾子笃实,行处已尽。圣人以一贯语之,曾子便会,曰:『忠恕而已矣。』子贡明敏,只是知得。圣人以一贯语之,子贡尚未领略,曰:『然。非与?』是有疑意。」曰:「子贡乃是圣人就知识学问语之;曾子,就行上语之,语脉各不同。须是见得夫子曰『吾道一以贯之』意思,先就多上看,然后方可说一贯。此段『恕』字却好看,方泝流以溯其源。学者宁事事先了得,未了得『一』字,却不妨。莫只悬空说个『一』字作大罩了,逐事事都未曾理会,却不济事。所以程子道:『「下学而上达」,方是实。』」又云:「如人做塔,先从下面大处做起,到末梢自然合尖。若从尖处做,如何得!」

问:「曾子一贯,以行言;子贡一贯,以知言,何也?」曰:「曾子发出忠恕,是就行事上说。孔子告子贡,初头说『多学而识之』,便是就知上说。曾子是就源头上面流下来,子贡是就下面推上去。」问:「曾子未闻一贯之前,已知得忠恕未?」曰:「他只是见得圣人千头万绪都好,不知都是这一心做来。及圣人告之,方知得都是从这一个大本中流出。如木千枝万叶都好,都是这根上生气流注去贯也。」林问:「枝叶便是恕否?」曰:「枝叶不是恕。生气流注贯枝叶底是恕。信是枝叶受生气底,恕是夹界半路来往底。信是定底,就那地头说。发出忠底心,便是信底言。无忠,便无信了。」谟录云:「曾子一贯,以行言;子贡一贯,以知言。曾子言夫子忠恕,只是就事上看。夫子问子贡『多学而识之』,便是知上说。曾子见夫子所为千头万绪,一一皆好。譬如一树,枝叶花实皆可爱,而其实则忠信根本,恕犹气之贯注枝叶,若论信,则又如花之必诚实处。忠信、忠恕皆是体用。恕如行将去,信如到处所。循物无违,则是凡事皆实。譬如水也,夫子,自源而下者也;中庸所谓忠恕,泝流而上者也。」

或问夫子告曾子以「吾道一以贯之」,与告子贡「予一以贯之」之说。曰:「曾子是以行言,子贡是以知言。盖曾子平日于事上都积累做得来已周密,皆精察力行过了,只是未透。夫子才点他,便透。如孟子所谓『有如时雨化之者』,是到这里恰好着得一阵雨,便发生滋荣,无所凝滞。子贡却是资质敏悟,能晓得,圣人多爱与他说话,所以亦告之。」又问:「尹氏云:『此可见二子所学之浅深。』」曰:「曾子如他与门人之言,便有个结缆杀头,亦见他符验处。子贡多是说过晓得了便休,更没收杀。大率子贡缘他晓得,圣人多与他说话,但都没收杀。如『子如不言』处,也没收杀。」或曰:「他言性与天道处,却是他有得处否?」曰:「然。」

今有一种学者,爱说某自某月某日有一个悟处后,便觉不同。及问他如何地悟,又却不说。便是曾子传夫子一贯之道,也须可说,也须有个来历,因做甚么工夫,闻甚么说话,方能如此。今若云都不可说,只是截自甚月甚日为始,已前都不是,已后都是,则无此理。已前也有是时,已后也有不是时。盖人心存亡之决,只在一息之间,此心常存则皆是,此心才亡便不是。圣贤教人,亦只据眼前便着实做将去。孟子犹自说个存心、养性。若孔子则亦不说此样话,但云「学而时习之」;「入则孝,出则弟,谨而信,泛爱众而亲仁」;「君子食无求饱,居无求安,敏于事,慎于言,就有道而正焉」。颜渊问仁,则曰:「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非礼勿动。」仲弓问仁,则曰:「出门如见大宾,使民如承大祭。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司马牛问仁,则曰:「仁者其言也讱。」据此一语,是司马牛己分上欠阙底。若使他从此着实做将去,做得彻时,亦自到他颜冉地位。但学者初做时,固不能无间断。做来做去,做到彻处,自然纯熟,自然光明。如人吃饭相似,今日也恁地吃,明日也恁地吃。一刻便有一刻工夫,一时便有一时工夫,一日便有一日工夫。岂有截自某日为始,前段都不是,后段都是底道理!又如曾子未闻一贯之说时,亦岂全无是处。他也须知得「为人臣,止于敬;为人子,止于孝;为人父,止于慈;与国人交,止于信」。如何是敬,如何是孝,如何是慈,如何是信,件件都实理会得了,然后件件实做将去。零零碎碎,煞着了工夫,也细摸得个影了,只是争些小在。及闻一贯之说,他便于言下将那实心来承当得,体认得平日许多工夫,许多样事,千头万绪,皆是此个实心做将出来。却如人有一屋钱散放在地上,当下将一条索子都穿贯了。而今人元无一文钱,却也要学他去穿,这下穿一穿,又穿不着,那下穿一穿,又穿不着,似恁为学,成得个甚么边事!如今谁不解说「一以贯之」!但不及曾子者,盖曾子是个实底「一以贯之」;如今人说者,只是个虚底「一以贯之」耳。「诚者物之终始,不诚无物」。孔子曰:「言忠信,行笃敬,虽蛮貊之邦行矣;言不忠信,行不笃敬,虽州里行乎哉!立则见其参于前也,在舆则见其倚于衡也,夫然后行。」只此是学,只争个做得彻与不彻耳。孟子曰:「服尧之服,诵尧之言,行尧之行,是尧而已矣;服桀之服,诵桀之言,行桀之行,是桀而已矣。」

江西学者偏要说甚自得,说甚一贯。看他意思,只是拣一个儱侗底说话,将来笼罩,其实理会这个道理不得。且如曾子日用间做了多少工夫,孔子亦是见他于事事物物上理会得这许多道理了,却恐未知一底道理在,遂来这里提醒他。然曾子却是已有这本领,便能承当。今江西学者实不曾有得这本领,不知是贯个甚么!尝譬之,一便如一条索,那贯底物事,便如许多散钱。须是积得这许多散钱了,却将那一条索来一串穿,这便是一贯。若陆氏之学,只是要寻这一条索,却不知道都无可得穿。且其为说,吃紧是不肯教人读书,只恁地摸索悟处。譬如前面有一个关,纔跳得过这一个关,便是了。此煞坏学者。某老矣,日月无多。方待不说破来,又恐后人错以某之学亦与他相似。今不柰何,苦口说破。某道他断然是异端!断然是曲学!断然非圣人之道!但学者稍肯低心向平实处下工夫,那病痛亦不难见。

「『吾道一以贯之』,譬如聚得散钱已多,将一条索来一串穿了。所谓一贯,须是聚个散钱多,然后这索亦易得。若不积得许多钱,空有一条索,把甚么来穿!吾儒且要去积钱。若江西学者都无一钱,只有一条索,不知把甚么来穿。」又曰:「一,只是一个道理贯了。」或问:「忠恕,曾子以前曾理会得否?」曰:「曾子于忠恕自是理会得了,便将理会得底来解圣人之意,其实借来。」直卿问:「『一以贯之』,是有至一以贯之。」曰:「一,只是一个道理,不用说至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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