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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1章

卞琛,大名人。世为农夫,早游学京师,得补国子生,既而丁母忧,治农于家。至正十二年,邻郡盗起。未几,来剽掠,琛与从子小十、府史李仲亨等协谋,统丁壮数百人击贼。丁壮皆民兵,无弓矢之备,直以钩锄白铤当贼。贼矢雨集,琛众溃散,被擒。仲亨、小十皆死。贼素知琛,谕之曰:“汝从我,解汝缚;不从,杀汝。”琛唾骂曰:“我国子生也。视汝逆贼,真狗彘也。吾宁义死,不从贼生!”骂不止。贼屡胁不听,杀之。

乔彝,字仲常,晋宁人。性高介有守,一时名称籍甚。至正十八年,贼由绛州垣曲县袭晋宁。城陷,城中死者十二三。彝整冠衣,聚妻子,家有大井,彝坐井上,令妻子婢辈循次投井中,而己随赴之。彝既死,贼首王士诚使人即彝家邀致之,至则彝已死矣。贼平,朝廷赠彝临汾县尹,赐谥纯洁。

有张岩起、王佐者,皆士人也,并以不屈贼而死。岩起字傅霖,汾州人。累举不中,尝用荐者征为国子助教。居一岁,免归。盗既去晋宁,复陷汾州,岩起与妻赴井死。王佐字元辅,晋宁人。从父居上都,教授里巷,不与时俯仰。会贼至,仓卒不能避,为所获,欲降之。佐傲岸自如,诟贼不辍,因见害。又有吴德新者,字止善,建昌人。工医,留京师,久之,尝往宁夏。会盗至,德新见执,胁使降,德新厉声曰:“我生为皇元人,死作皇元鬼,誓不从尔贼!”贼乃缚其两手,加白刃颈上,迫其畏屈,德新骂不已。乃曳之井上,阳欲挤之。德新偶得宽,即自投井中,仰骂贼。贼下射,矢贯其顶,骂益力。贼怒,以长枪刺之。然亦壮其志,怜其死,曰:“此真丈夫也!”以土埋井而去。

颜瑜,字德润,兖州曲阜人,兖国复圣公五十七代孙也。以行谊用举者,为邹及阳曲两县教谕。至正十八年,田丰起山东,瑜携家走郓城,道遇贼,以刃来胁瑜曰:“尔何人?”瑜曰:“我东鲁书生也。”贼执瑜曰:“尔书生,吾不尔杀,可从我见主帅。”瑜骂曰:“尔贼,何主帅邪!”贼怒,欲杀瑜,瑜无惧色。复使之写旗,瑜大诟曰:“尔大元百姓,天下乱,募尔为兵,而反为叛逆。我腕可断,岂能为尔写旗从逆乎!”贼以枪刺瑜,至死骂不绝口。其妻子皆为所害。又有曹彦可者,亳州人。会妖寇起里中,多田野无赖子,目不知书者。既破亳,揭帛于竿,皆群趋彦可家劫之,使写旗。彦可力辞,乃迫以刀斧。彦可唾之曰:“我儒者,知有君父,宁死耳,岂为汝写旗者耶!”贼怒,遂见害,年七十矣。其家素贫,又死于乱,藁殡其尸。贼既定,有司具以事闻,中书为给赀以葬,赐谥节愍。

王士元,字尧佐,恩州人。泰定四年进士,由棣州判官累迁知磁州。值军兴,馈饷需索日繁,民不堪命。士元心念其民,力为区画,至为将士陵辱诃责,弗避也。改知浚州。州滨黄河,尝经盗贼,城堞不完,市井空荒,士元邑邑不得志,而临事未尝易其素。至正十七年,贼复迫浚州,州兵悉溃散,士元坐堂上,顾其子致微使避贼,曰:“吾守臣,居此,职也。若可逃生。”子侍立,不忍去。贼前问曰:“尔为谁?”士元叱曰:“我王知州也。强贼识我否?”贼欲缚士元,士元奋拳殴贼,贼怒,并其子杀之。

杨朴,字文素,河南人。早以文学得推择为吏,任至滁州全椒县尹。滁界庐江,庐江陷于寇,滁人震动。行省参政也先总兵于滁,不理军事,唯纵饮,至暮,城门不钥,寇入纵火,犹张烛挥杯,急逾城出走。朴度必死,乃尽杀其妻女,朝服坐堂上。盗欲降之,朴指妻女示曰:“我已戕我属,政欲死官守耳,尚何云云!”乃连唾之。贼絷朴,倒悬树上,而割其肉至尽,犹大骂弗绝。

赵琏,字伯器,宏伟之孙也。至治元年,登进士第,授嵩州判官。再调汴梁路祥符县尹。入为国子助教。累迁湖广行省左右司郎中。除杭州路总管。杭于东南为剧郡,地大民夥,长吏多不称其职。琏为人强毅开敏,精力绝人,吏莫不服其明决,而不敢欺。浙右病于徭役,民充坊里正者,皆破其家。朝廷令行省召八郡守集议便民之法,琏献议以属县坊正为雇役,里正用田赋以均之,民咸以为便。有盗诱其同恶,持刃出市,斫人以索金,市民乃户敛以予之,人无敢言者。琏曰:“此不可长也。”遣卒掩捕之,尽戮诸市。逾年,召拜吏部侍郎。杭人思之,刻其政绩于碑。历中书左司郎中,除礼部尚书。寻迁户部,拜参议中书省事。出为山北辽东道廉访使。是时河南兵起,湖广、荆襄皆陷,而两淮亦骚动。朝廷乃析河南地,立淮南江北行省于扬州,以琏参知政事。琏方病水肿,即舆疾而行。既至,分省镇淮安,又移镇真州。

会张士诚为乱,突起海滨,陷泰州。兴化,行省遣兵讨之,不克。乃命高邮知府李齐往招谕之。士诚因请降,行省授以民职,且乞从征讨以自效。遂移琏镇泰州,琏乃趣士诚治戈船,趋濠、泗。士诚疑惮不肯发,又觇知琏无备,遂复反。夜四鼓,纵火登城。琏力疾扪佩刀上马,与贼斗市衢。贼围琏,邀至其船,琏诘之曰:“汝辈罪在不赦,今既宥尔诛戮,又锡以名爵,朝廷何负于汝,乃既降复反邪!汝弃信逆天,灭不旋踵。我执政大臣,岂为汝贼辈屈乎!”即驰骑奋击贼,贼以槊撞琏坠地,欲舁登其舟,琏瞋目大骂,遂死之。其仆扬儿以身蔽琏,亦俱死。及乱定,州民收其尸,归殡于真州。事闻,赙钞三百锭,仍官其子锜。弟琬,字仲德,仕至台州路总管。至正二十七年,方国瑛以舟挟琬至黄岩。琬潜登白龙奥,舍于民家,绝粒不食。人劝之食,辄瞑目却之,七日而死。孙捴,字自谦,曹州人。至正二年进士,授济宁路录事。张士诚据高邮叛,或谓其有降意,朝廷择乌马儿为使,招谕士诚,而用捴辅行。捴家居,不知也。中书借捴集贤待制,给驿,就其家起之。捴强行抵高邮,士诚不迓诏使。捴等既入城,反覆开谕,士诚等皆竦然以听。已而拘之他室,或日一馈食,或间日一馈食,欲以降捴,捴唯诟斥而已。乃令其党捶捴,肆其陵辱,捴不恤也。及士诚徙平江,捴与士诚部将张茂先谋,将捴所授站马札子,遣壮士浦四、许诚赴镇南王府,约日进兵复高邮。谋泄,执捴讯问,捴骂声不绝,竟为所害。后贼中见失节者,辄自相嗤曰:“此岂孙待制耶!”事闻,赠翰林侍读学士、中奉大夫、护军,追封曹南郡公,谥忠烈。赐田三顷恤其家。

石普,字元周,徐州人。至正五年进士,授国史院编修官,改经正监经历。淮东、西盗起,朝廷方用兵,普以将略称,同佥枢密院事董钥尝荐其材,会丞相脱脱讨徐州,以普从行。徐平录功,迁兵部主事,寻升枢密院都事,从枢密院官守淮安。时张士诚据高邮,普诣丞相,面陈破贼之策,且曰:“高邮负重湖之险,地皆沮洳,骑兵卒莫能前,与普步兵三万,保取之。高邮既平,则濠、泗易破,普请先驱,为天下忠义倡。”丞相壮之,命权山东义兵万户府事,招民义万人以行。而汝中柏者方用事,阴沮之,减其军半。初令普便宜行事,及行,又使听淮南行省节制。普行次范水寨,日未夕,普令军中具食,夜漏三刻,下令衔枚趋宝应,其营中更鼓如平时。抵县,即登城,树帜城上,贼大惊溃,因抚安其民。由是诸将疾普功,水陆进兵,乘胜拔十余寨,斩贼数百。将抵高邮城,分兵三队:一趋城东,备水战;一为夺兵,虞后;一普自将,攻北门。遇贼与战,贼不能支,遁入城。普先士卒蹑之,纵火烧关门,贼惧,谋弃城走。而援军望之,按不进。且忌普成功,总兵者遣蒙古军千骑,突出普军前,欲收先入之功。而贼以死捍,蒙古军恇怯,即驰回,普止之不可,遂为贼所蹂践,率坠水中。普军乱,贼乘之。普勒余兵,血战良久,仗剑大呼曰:“大丈夫当为国死,有不进前者,斩!”奋击,直入贼阵中,从者仅三十人。至日西,援绝,被创堕马,复步战数合。贼益至,贼指曰:“此必头目,不可使逸,须生致之。”普叱曰:“死贼奴,我即石都事,何云头目!”左胁为贼枪所中,犹手握其枪,斫贼死。贼众攒枪以刺普,普与从者皆力战,俱死之。

盛昭,字克明,归德人。由儒学官累迁淮南行省照磨。会诏使往高邮,不得达而还,谬称贼已迎拜,但乞名爵耳。行省不虞其欺,乃遣昭入高邮,授所与士诚官。士诚拒不听,拘诸舟中。昭语所从吏曰:“吾之止此,有死而已。”既而官军逼高邮,士诚授昭以兵,使出拒官军,昭叱曰:“吾奉命招谕汝,汝拘留诏使,罪不容斩,又欲吾从汝为贼耶!”大骂不绝口。贼怒,先剜其臂肉,而后磔之。

杨乘,字文载,滨州渤海人。至正初,为介休县尹,民饥散为盗,乘立法招之,使自新,皆弃兵顿首,愿为良民。其后累官江浙行省左右司员外郎,坐海寇掠漕粮舟免官,寓居松江。张士诚入平江,其徒郭良弼、董绶言乘于士诚,士诚遣张经招乘,乘曰:“良弼、绶皆名臣,今已失节,顾欲引我,以济其恶邪!”且让经平日读书云何,经俯首不能对。乘日与客痛饮,竟日不言。客问:“盍行乎?”乘曰:“乘以一小吏致身显官,有死而已,尚何行之有!”经促其行愈急,乘乃整衣冠,自经死,年六十四。

纳速剌丁,字士瞻,其父马合木,从征襄阳,以劳擢浚州达鲁花赤,因家大名。纳速剌丁起身乡贡进士,补淮东廉访司书吏。丁母忧,服阕,补两浙盐运司掾,复辟掾淮东宣慰司。

至正十年,贼发真州,纳速剌丁以民兵往袭之,获贼四十二人。已而泰州贼大起,镇南王府宣慰司请参议军事,纳速剌丁建议筑四城,立外寨,揵堤穿河,募兵与贼抗。行省檄其提战舰六十、海舟十四,上下巡捕,以固江面。且护蒙古军五百往江宁,道遇贼,斩击二百余级,生获十八人,遂抵龙潭而还。未几,出逻江上,贼突至,驰船来斗,纳速剌丁手射死三十贼,夺其放火小船二百,贼因遁走。俄复据龙潭口,又击走之,追斩三百余级。其子宝童擒首贼陈亚虎等及其号旗。捷闻,赏赉良渥,且召纳速剌丁还真州。而贼犯芜湖,南行台檄使来援,乃以兵赴。及至,贼船已薄岸,遂三分战舰,纵击之,贼奔溃,俘斩甚众。贼不得渡江者,多纳速剌丁之功也,因留守芜湖江口。泰州李二起,行省移之捍高邮得胜湖。贼船七十余柁,乘风而来,即前击之,焚其二十余船,贼溃去。李二失援,遂降。其党张士诚杀李二,复为乱,戕参政赵琏,入据兴化,而水陆袭高邮,屯兵东门。纳速剌丁以舟师会诸军讨之。距三垛镇,贼众猝至,纳速剌丁麾兵挫其锋。后贼鼓噪而前,乃发火筒火镞射之,死者蔽流而下。贼缭船于背,尽力来攻,而阿速卫军及真、滁万户府等官,见贼势炽,皆遁走。纳速剌丁顾必死,谓其三子宝童、海鲁丁、西山驴曰:“汝辈可脱走。”宝童等不肯去,遂皆死之。省宪为赙其家。事闻,赠纳速剌丁淮西元帅府经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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