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是九月,可阳光却是很炽烈,加上泥水浸透在身上的那种粘腻的感觉,让他觉得很不舒服,像是在城市里住了这几年,又回到了乡村的那种脏乱的感觉,心里多少会觉得不习惯。
或许,这里多多少少也有子缡的关系吧。
回家的路上,子至一直低着头,生怕别人看到了他狼狈的样子,还以为是哪里跑来的难民呢,子至的自尊心可是很强却又很脆弱的。
下了车,子至一溜烟直奔家里,连再见都忘了和子顾说。
父母打开门,果不其然地被子至吓了一跳,子至也顾不上父母惊讶的目光和关切的询问,就径直跑向了厕所。
刚脱了全身的衣裤,打开莲蓬头没有几秒钟,子缡就在外面叫嚷了,“哥哥,今天晚上出去吗?”
“出去干什么?”子至心想,今天晚上自己一定又会大出血了。
“疯狂购物。”子缡一边说,眼神还忽闪着某种光芒。
“知道了知道了。”子至无奈地答应着,虽然平时的生活中自己会比较小气,但是只要是子缡的要求,他都会大方地献血,谁让她是自己最爱的妹妹呢。
从厕所里出来,子至心情舒畅,所以把刚才摔在泥洼里的不愉快忘得一干二净。
走进客厅里,子缡正坐在沙发上悠哉地看着电视,她是一个电视迷,在家里除了学习就是看电视。她穿着雪白的衣服和粉红的休闲裤,看起电视来目不转睛的。
读初中就是好啊,子至哀叹,不但可以每天回家看电视,一切都那么自由,而且思想也单纯的多。
子缡见子至穿着条馁库就大大咧咧的走过来,眼神瞬间变得鄙夷了,“你就不能把衣服裤子带进去,穿好了再出来啊,每次都这样……”
这段日子不见,子至的身材又更加养眼了一些,全身上下没有一丁点赘肉,光这一点,就足够让很多女生都为之而嫉妒了,再加上那白得跟雪一样的肌肤,这些都是曾经让叶澜,蓝余昔之流悲愤到吐血的直接原因啊!
“这是习惯……”
妈妈把子至要换的衣服拿过来,关切地问:“你怎么会弄得脏成这样?不是……被别人打了吧?”
妈妈知道子至从小体育不行,但这样说还是深深地伤害到了子至,在老妈眼里,子至一直都是个弱不禁风,吹弹可破的孩子。
“他呀,搞不好是走在路上突然小脑暴走,失去平衡掉进水坑里了。”子缡在一旁猜测。
“你以为我会像你那样,大脑暴走,小脑失去平衡亲脚踩死了我的宠物小鹌鹑吗?还有上上个星期六,你趁我不再家,偷偷地拿我的宝贝宠物小兔兔在桌上玩,你折磨他我还算了,你为什么还要把它从那么高的桌子上推下去?然后,还毁尸灭迹之后骗我说它自己从四楼窗户上跳了下去,你还真以为我会相信它跟你一样对这个灰暗的世界失去兴趣了啊!还有上上次,那一个惨象我都不忍心说下去了——一个星期之内你把我那一缸金鱼整的没一只是肚皮还朝下的,还有……”
“好了好了,别在那里有点理就得瑟了,我都说了我不是故意的,你还老是拿出来说事,你以为我想害死它们吗?我也很喜欢它们,但死都死了,后悔也没有用了,还去提起伤心事干什么?”子缡一席话着实让子至气得没话说了,其实子至很早就原谅了她,要怪就只能怪自己,让它们落到了杀宠大魔头的手中,才遭此横祸。
一边怀着深切的自责,一边换好衣服裤子,然后来到沙发边坐下,笑着问:“缡子儿,最近学习怎么样啊?”
“能怎么样?还不是老样子。”子缡把遥控器放进口袋里,水灵灵的大眼睛不再看向电视,她定定地看着子至,一字一顿地说:“还有,不要叫我缡子儿,再叫我就在你每次去学校的几天内停止想你……两天!”
看着她望着我的眼睛,我忍不住捏了捏她粉嫩的脸蛋,子缡实在是太可爱了,比自己还可爱,虽然有时候有点任性,但子至自有对付她的必杀绝招。
只要子缡屡次不听自己的话,子至就会使用他的瘙痒功,子缡最怕痒了,每次只要子至一对她发功,她就会蓦地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变成一只泥鳅一样活蹦乱跳起来。但子至总是能毫不留情地控制住她的手脚,然后她便会大喊救命一边向子至求饶,等子至放开她,她又会反悔,然后子至又会对她发功,她又会大喊救命。
“你就算是叫破了喉咙也没有人会来救你的。”子至邪笑道,父母亲是绝对不会来救她的,对于这两个人之间的打闹,他们早已经习以为常了。
然后子缡就会像在油锅里一样翻滚着,跳跃着……吃晚饭的时候,子缡仍直直地盯着电视,丝毫没有注意到嘴边用筷子夹起的一小团米饭又掉了下去。
“你这个死丫头片子,给我快点整饭,小心我把电视给扔了!”老妈怒目圆瞪,我真不知道平时总是很温柔的老妈为什么只有对子缡就控制不住自己了。
不过老妈的一声大吼果然很奏效,子缡像一只受到惊吓的小猫,赶紧把头埋得低低的,一勺一勺往嘴里拨饭,子至看到雪白色的饭碗里只有乳白色的米饭,纯白色的勺子碰到了她洁白的牙齿,像极了她现在的心情,她在吃光饭。
子至坐在一边默不作声,妈妈继续叨念起来:“你也学学你哥哥,多把心思放在学习上,你看你现在,天天抱着电视睡觉,像这样下去怎么得了?”
子缡没有说话,子至继续沉默,其实子至真的很懂妹妹的,堕落了又怎么样?能怎么办?自己不是也堕落了吗?只是没有被妈妈看到罢了。
“妈,晚上我要带子缡出去。”这是我今天和老妈说的第一句话。
“啊!”妈妈小愣了一会儿,随后又有点干笑着说:“好啊……记得要早点回来就是了。”
没错,在父母面前,子至永远是他们的乖儿子,他们不会问子至去哪里,因为我不会回答。
随后,子至看到子缡垂下来的刘海后面有几颗晶莹的光点在做自由落体运动,掉进了饭碗里,她哭了。没有声音,连轻微的啜泣声也听不见,只有单纯的悲伤的情绪。
气氛一下在变得尴尬起来,子至安静地在一边看着她流泪,不敢开口安慰,因为有些痛苦注定要她独自来承受吧。
“你还好意思哭?自己不行就是不行,哭有什么用?”老妈不甘示弱,非要批斗到底。
电视里的喜剧还在播放着,不适时地传来一阵令人恶心的笑声,那种厌恶的感觉就像是在嘲笑着她一样,但是,看到别人哭泣,真的有那么好笑么?
子至从茶几上的餐巾纸盒里抽出一张散发着淡淡清香的素白的纸巾递给子缡,她没有接,我便替她擦掉了滑落的眼泪,妈妈不再说什么了,不知什么原因。
随后是长长的沉默……吃完饭,子至穿好白净的运动鞋站在门口等待着还在屋内忙碌着的子缡,她总是会在要出门前就突然莫名其妙地多出了好多事来,这样的那样的,“女人的事情就是麻烦啊!”子至心里想着。
十分零二十一秒,在子至觉得度日如年的看表中漫长地流走了,他斜靠在深灰色的防盗门上,都快把手上的那只电子表给看爆了,而子缡则焕然一新地出现在了子至的面前,她比刚才更加可爱了,瞬间就将子至刚才长时间的怨气给打散了。
“走吧。”我笑了笑,打开门走了出去,子缡也跟了出来。
城市的夜景其实也没什么好看的,不过是五彩的霓虹,一眼望不到尽头的淡黄的路灯,四周的高楼大厦和一块块被长方体无情地分割成奇形怪状的星空,这是我们所不屑看到的。
子缡真正看上的,是三十街上的那一街地摊小贩们,这里有最便宜却很好吃的各色小吃,她对这些小吃可谓是百吃不厌,所以,她几乎每次都会要子至带她来这。
每次一到这里,她就会跑到子至的前面,把刚才走过的那么远的路中的疲惫统统忘掉,而子至,会在她的身后无奈地笑笑,回想起自己曾几何时也那么天真过似的。
她会很亲切地叫那些小贩姐姐,这些姐姐长姐姐短的正式子至最无法忍受的,那些所谓的“姐姐”,据他的推算绝对超过了三十岁,而且都有向四十岁迈进的趋向,且不说她怎么会那么自然而然地叫得出口,更离谱的是那些“姐姐”居然更加理所当然地摆出姐姐似的笑脸,让子至的嘴角一阵抽搐。
子缡很精心地选择了几样她平时最喜欢吃的,然后摸了摸口袋,子至便十分识相地走了过去。
只见她仔仔细细地翻了口袋翻荷包,半晌之后,她会抬起她那张可爱的脸蛋,佯装惊吓又有些沮丧的对子至说:“糟了,我没零钱了怎么办?”
“知道了。”我随手抽出一张百元大钞,转身递给了所谓的“姐姐”,“姐姐”笑吟吟地接过钱,然后在她那个沾满了油的黑乎乎的包里,掏出钱来找给我。
而此时,子缡早已经在一边大吃了起来,我笑着坐到一边,看着她吃的鼓鼓的脸。
夜晚的风徐徐地吹了来,子至真想替她挡一些风,但我知道我的身体大概还没有她的好吧,看似海拔还算不错的我其实弱不禁风,我从来就不爱锻炼,大概是因为发生过一起车祸后心有余悸吧,我宁愿呆在家里看书也不愿意多出去玩一会儿,因此,也便早就了我小时候孤僻的性格,有了一段最不堪的小学时光。
“哥哥,读高中有趣吗?”子缡一边大吃一边问我。
“有趣?”我想了想,“子缡,你要好好珍惜你现在的初中生活,能那么自由自在。”到了高中可是另一个世界,到时候你就明白了。”
“另一个世界?什么样的世界啊?”子缡不解地问我。
“我告诉你,子缡,现在能玩就多玩点,多珍惜身边的朋友。治愈另一个世界,你就把它当作牢房吧。”我说完心情又凝重了下来。
子至不知道对子缡说这些到底应不应该,或许,我和她不同,但我们是兄妹不是吗?
如果时间可以永远停在这一夜,该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