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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癸卯二月,余等始领诏敕及颁赐仪物以行;蒙各赐大红一品服一袭,阳以麒麟、祯以白泽;带以玉,则自备云。三月,陛辞,由潞河南下。阳抵家后,即以十月驱车入闽;祯亦以十二月至。时闽中抚、按相继物故,藩、臬二司及郡邑长又皆入觐行,署司事者为右伯徐公学聚、署福州府事则推官阮自华也。先是,抚、按及藩司承礼部咨文后,凡编派钱粮、措置船厂木料诸务,区画已周。惟采木之役,往例布政司发钱粮贮建、延二府,就委该府推官一员督之;故功有责成,而费可稽核。左伯王公恩民已发银千两贮福州海防馆,移檄建南道刘公毅令其差官领发,循往例也。有指挥叶重光者,新脱大辟,婪而且黠;意欲窟穴其中。初,谋为造船总督,即豫领厂坞银一百七十八两以去,未餍也;乘王方伯入棘闱,夤缘阮推官复掣去采木银三百五十两。比刘公委官来,则固已入重光橐,盖为结纳费矣。重光藉此得计,欲取偿民间;故所在猎诈,甚至捆捉人妇女、迫卖人房屋,而所采木则尽强夺,无分文给也。民间骚然,无异寇攘;而市井无赖之徒,效尤者复趾相错。民苦封事为厉,盖怨声载道矣。余入境闻之,大骇。会重光来谒,诘之;率皆诞漫支吾语。而木主童华等受害最剧,具词泣诉;余乃批行署延平府徐通判,令其处分查给,以弥民怨。而阮推官者,实翼重光,且又恃有为己翼者;旋以礼节相抗。而主者复嗔余不从,遂多方掣肘,百端龃龉。余念王事靡监,姑谨持大体优容之;而修隙者谋益工,窘困且四面至。盖半载间地方之精神智计,不用之奉公而用之私斗;威令权力,不用之集事而用之偾事。故人心观玩,事体益弛;所报政和县合式桅木,遂为奸民张孙鉴凿毁而坏之矣。时悻悻者,阳辞封事不与以抗余,而阴实操阻坏之柄。初牒赴海防郭同知矣,旋即申使署福清篆去;初以钱粮支应属闽、侯二县矣,旋复纷纷议革厨皁柴米、革余等铺陈、革答应驿马——即修理天妃宫庙及柔远驿皆先经藩司批允动用别项钱粮者,至是亦故尔增入封银数内;且借交际为名,欲议额外加派。盖将为余辈窘,且使速谤也。余以旧额具在,裒益通融,自不诎乏,固不必减、亦不必增;下檄止之。二司诸君咸是余言,而悻悻者犹不顾,琐琐见侵,殊骇观听。于是莅事各官人人自危,咸欲弃去;而事乃益寝阁。时维六月,余所选七月十五兴工之期逼矣;而百无一备,皇皇蒿目。会直指方公元彦将至,余喜甚;而方公入境后,即驰按邵武。余不得已,亦就邵武会焉而告之故;且移文趣之。方公亦讶其所为,许以身任;余还省,姑以十五日兴工。……三司诸君亦循旧例,举酒陪于南台;然仅仅一囗〈稳,舟代禾〉木在焉,聊举以应吉期而已。余日望方公之檄,庶可集事。嗣檄下藩司,主者乃故属之阮推官,则遂游辞舞文,以簧鼓为戈矛;而主者又附和之。予始不能堪,欲上疏以闻;适徐公新得抚闽之命,虑余疏不利于彼,乃尽委罪于阮推官而力许以身任。余念论奏祇为造舟计,业已许矣,其又何求;疏遂止不上。然事既久误于前,亦难趣督于后;一时所须船坞未备、厂未成、木未至、夫未募,定囗〈稳,舟代禾〉吉期已再易而又迫矣。诸项钱粮既尽为叶重光干没、无从追取,造船各官束手无策;幸而余等前移书与方公谋,得市商木五十根应急。坞厂,则令督造各官代为捐赀,日夜经营;夫役,则令选募海军,代为应用。于是稍稍就绪,始得定囗〈稳,舟代禾〉;盖八月二十二日也。然物不素具,或作、或辍,工匠又皆欲解去。余乃恳之于抚院,求委一官再从商人市木。时值起建军门新第,土木方兴;人惧有他祸,又避不应。其一时备急,得杉木八十余根应用;实余所遣官自选择之力也。徂冬涉春,木料渐集。如樟木材大数多,次第麇至;则福宁守洪君翼圣、福安尹金君汝砺、宁德尹区君日振,实与有力焉。余等夙夜拮据,殚厥心力;船工粗就,冀得遄往。乃桅木不得,往往恳之当事,而竟无为之督采者。时闻安溪县多材,而吴钦江之木最钜;委官验之合式。已移文抚院求取矣,而竟为砍锯作板,且扞罔不出,遂致担误。会京师讹言岛夷叵测,将不利于使事;直指方公会疏,议欲止余等行而改遣武臣。时方公驻建宁,余等亟驰书止之,则前疏已发;余乃抗疏,明不可止状(语具在疏中)。台省诸公咸是余言,相继疏入;得旨仍旧,且申饬地方,令速具舟。赫赫宸断,度越千古矣;而玩视者复悠悠如故。会方伯范公涞至,悯余辈株守,属意采桅;檄行泉、建、延、邵四郡立限立罚,以必得木为事。而人心阴怀畏忌,卒无应者;仅取具文塞责而已。时督造官计无复之,议欲姑取前所报大田县木围长如式而中空未甚者,更择一木帮之。余念此非旧制,亦非完策;但事势至此,无可奈何,姑听之。而方得一帮木,其大田之木又寻为豪家凿毁;予乃移会两院,语稍讽之;于是始行追究。而范公逮限比诸役至,追原误事之害,实由吴钦江;遂严下檄拘治。盖抚台经年所不能治之奸,今始就吏正法。闽中远近翕然,服范公之断;云向使早遇范公其人者,将乙巳可以完事,又何至多留一年、靡费供应,而复为此纷纷哉!其后大桅得之汀州宁化县,复有以道路岌嶪为词者;赖延平推官徐君久德勘报,言木可致状甚悉。迨取道以出木,翻然若驰,似有神助焉。其二桅,则侯官县天仙庙木,虽中空丈余,姑取裁用之;亦神之贶也。由是,丙午三月船工告竣。盖距癸卯入闽,已历四载;自昔奉使造舟,未有若余等之艰苦者也。

将行,余等乃遣家人赍疏以渡海上闻,并请申严海禁;盖前有疑而后有伏,余不得不戒心也。遂卜以五月初四日启行,抚院饯于南门城楼、三司及乡缙绅饯于南台,酒各数行,别去;封舟亦于是日从旺畸发。余等暮抵长乐,宿于舟中。次日入城,循故事,举醮于神宫。十四日,藩司吴君至;十七日,同抵广石。封舟重大,内河水浅,兼值北风,难行;引港者戒于己卯之失,故出港迟。十八日,夷大夫金仕历请先往报,以慰其国;余等许之。十九日,行谕祭海神礼,吴君同与焉。抵暮,封舟始至。先是,有传各员役带货多而船重者;余等亟出示谕禁,复行海防馆盘验。至是,余等亲往验之,乃长年辈称船轻,尚欲载石;余两人坐小船亲验水痕,果离水蛇一尺五寸。盖海船欲稳,故以水平水蛇为准;即出汛兵船亦必压石,令水蛇平,乃能破浪耳。次日,别吴君登舟。舟人各率厥职,料理舟中器具。已而抵梅花所,取水、复取石五,船压重;仍行香天妃宫。并散给照身印票,逐名清理,而一切影射带货者尽驱一空矣。

二十四日黎明,开洋。南风迅发,一望汪洋,渺渺连天;海波起伏,前激后拥,澎湃有声。封舟初在内港,安然若山;至此随波荡漾,飘如一叶,舟中人晕者、呕者、昏迷欲倒者纷如矣。午过东沙山,有渔船遣小囗〈舟华〉献鱼,余令给米赏之。次日,过鸡笼屿。午后,过小琉球;相去甚远,望之如空青一点耳。时风顺帆轻,水天一色。余辈登船楼最高处观之,四顾辽廓,茫无涯际。波翻白浪,风送涛声;镗鞳噌吰,乍远乍近。或时浪拍船欹,人皆欲仆;或时涛涌船立,人似登高。波纹旋转如织,突兀如沸、迭宕如奔、惊怪如怒。大鱼扬髫鼓鬣,隐隐隆隆;白鱼横飞水面数丈,云为大鱼所逐。或见波底鱼目如镜,晶光奕奕,映日射人,则殊可骇。二十六日,过平佳山、花瓶屿。二十七日,风忽微细,舟不行,而浪反颠急;舟人以为怪事,请作彩舟禳之,而仍请余辈拜祷于神。甫拜毕,南风骤起,人咸异焉。午后,过钓鱼屿。次日,过黄尾屿。是夜,风急浪狂,舵牙连折。连日所过水皆深黑色,宛如浊沟积水,或又如靛色;忆前「使录补遗」称:「去由沧水入黑水」,信哉言矣!二十九日,望见米囗〈米古〉山,夷人喜甚,以为渐达其家。午后,有小囗〈舟华〉乘风忽忽而来;问之,为囗〈米古〉米山头目,望余舟而迎者;献海螺数枚,余等令少赏之。夷通事从余舟行者,因令先驰入报。是日,舟人喜溢眉端;其晕船呕哕、连日不能兴者,亦皆有起色矣。三十日,过土那奇山,复有一小夷舟来迓;即令导引前行。午后,望见琉球山,殊为欢慰;然彼国尚未及知。比遣官并引港船至,时已夜矣。舟人疑有礁,不敢进,即从其地泊焉;盖去那霸港四十里也。次日为六月朔,世子遣法司、王舅等官具猪、羊、酒、果来劳从者;并率夷舟十余只布左右,以缆挽舟。次日,始达那霸港。登岸询之,夷官金仕历等船尚未至;盖漂在北山,越二十日始得还国,计隔封舟匝二旬矣。

越三十日,行祭王礼。七月二十二日,行封王礼。先是,夷中连年荒旱,至掘草根、树皮而食;疫疠并作,人多夭札。南北山头贡献布、米者,又屡屡飘溺。至是年春,米价稍平,始不艰食。及封舟入境,雨旸时若,百榖顺成,南北米船颷至鳞集,莫知其所以然而然。民间丰裕,欢若更生;益信天朝之威德广大,而颂声洋洋矣。居使馆数月,王候问、宴会,一如旧礼;而余辈唯其诚、不惟其物,每次所馈宴金,余辈皆往复固却(语详在「礼仪」中)。即从行各役供应,亦每稽核而节省之,且严戒无得横扰:国中夷众皆悦服。

九月间,忽夷属有报倭将来寇者,地方甚自危;余辈召法司等官问计,惟云「恃险与神」而已。予等乃谕之曰:『若国虽小弱,岂可无备御计!幸吾等在此,当为尔画策共守』。因命其选兵砺器,据守要害;更饬吾众兼为增械设防。夷国君臣乃令王舅毛继祖率夷众千余守于国北之地——曰米牙矶仁;盖倭船所经过处也。无何,倭数舶至,则贺国王及来贸易者也。余恐我众潜通市易或致生端召衅,乃下令严禁,绝勿与通;吾众凛凛奉法。倭闻先声,且知吾有备,亦惴惴敛戢,不敢动。及闻余辈将返,请愿一见为荣。时左右皆曰:『倭佩刀,性如犬羊;请勿与见』!余曰:『倭素猖獗,不知礼。今以吾天朝之威求见,若拒之,是示怯也;如堂堂之体何』!令陈兵卫,开门坐见之。彼一见气夺,伏地稽颡,再拜而出;语琉球人曰:『吾见吾国王,未尝惧;今见天使,吾胆落矣』!后二日,余辈出;望见前驱,即远避伏睹,不复如曩日之逼视恣睢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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