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都什么人哪，莫千城简直要气晕过去，莫纤尘是全家的宝，如果让那二老知道这宝贝疙瘩饿了一顿，不定要拔他这个苦命弟弟的皮呢。
“那你昧了的人家小姑娘的蛋糕呢？塞几个也够填肚子了。”
莫纤尘看了他一眼，淡淡地说：“你不是说我无耻么……我今天一个都没有收……”
忽有风吹过，吹散了一树星白茉莉，莫纤尘静静坐在树下，微低着头，让流海遮挡住眼睛的光线，三年不见，他的发梢仍泛着淡淡的黄，看起来羸弱又无辜。虽然他的心智实际无比强大，且懂得对什么样的人用什么手段，莫千城明知道他在装哀伤，就好像那年他把小熊冰淇淋放在他手上时眼中的恨不得全天下人都看到的哀伤，却还是禁不住心里泛酸。
“得，我去食堂厨房给你下碗面吃吧……”他叹口气，心酸地说。
“千城。”正走着，莫纤尘在后面叫住他。
“干吗？”
“嗯……那个……刚才那小学妹没送过吃的给我……”说完，莫纤尘将头扭到一边，装作若无其事之极欣赏夏花……风来了又去，莫千城在日光里头微微迷了眼，只觉得树下他哥哥的身影像幅静立的油彩画，似要融进这斑驳的绿色光影里去一般，而不知不觉，周围的茉莉花香更浓了……
（三）
6月5日是莫家兄弟俩的生日。
早上，莫千城下了两碗太平长寿面，看着呼噜噜吃面的莫纤尘说：“哥，刚爸妈打电话来了，说是祝咱俩生日快乐，还嘱咐我一定要把今年的生日办好啰，不能委屈你。”
莫纤尘从面碗里抬起头，“哦”了一声。不用说也知道，他弟弟莫千城又红果果地嫉妒了，什么不能委屈，爸妈的原话肯定不是这样，最多也就是多提了他身体不好要莫千城给上点营养补一补之类的。
话说，莫家的家长小时候总怕莫纤尘养不大就死了，所以每个生日都是紧着他的需求过，久而久之，莫千城就成了有点多余的存在。这点莫纤尘知道，所以他现在特内疚地看着弟弟，等着他的下文。
“所以吧，我想着今天下午的体育课你也别装晕了，保健室里那么多人来看你，太耽误时间了，咱争取着早点回家把家里的卫生好好打扫一下，过个干净又健康的生日吧！”莫千城握拳。
“……”莫纤尘咬着个鸡蛋默默无语，“我怎么会跟你这种人同天生呢……”
夏天傍晚的4、5点钟，金乌并未完全西沉，店家却早早就开启了霓红灯。莫千城和莫纤尘不同班，下午只有3节课，他向篮球队请了假，来到莫纤尘很衷意的那家限量贩售蛋糕屋，从书包里拿出一张图片，冲着蛋糕师傅说：“师傅，定做，奶油要多放。”
“好可爱的小熊蛋糕！咦，千城学长，是你！”熟悉的声音响起，何晓雅的头从厨房的窗子前冒出来，莫千城的脸在惊讶了两秒后渐渐笑成了一朵花。
“业余爱好，”她指指身上的围裙，赧然，“这两天才开始学的。”
“啊，那我也能自已做吗？”
“可以啊，进来吧。”何晓雅将一顶厨师帽戴在他的头上，戴完后又觉得这个自来熟的动作太过暧昧，脸蛋不由红了红，倒是被她指挥着搅拌奶油的莫千城意外地专注没有发现，要不又够他傻笑一阵子的了。
等待蛋糕烘焙的间隙，他们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玻璃的这一边，是清雅恬适的休闲一角，可供摇摆的藤椅散发出若有若无的木叶香气，而另一边则是人来人往的拥挤街道，从窗外看去，会有让人置身尘世之外的错觉。
何晓雅将视线从窗外移到那张图片上，笑着问，“学长很爱吃蛋糕吗？还特地做了图片？”
莫千城轻轻搅动面前的卡布其诺，装作无奈地说：“没办法呀，我哥哥爱吃。他从小就爱吃甜食，如果知道今年生日没给他准备蛋糕，一定会发飙的，唔，你别看他一副很温柔的样子其实脾气很不好！爱挑食！难侍候！偶尔还会很暴力！”他一如既往不余遗力向世人揭示莫纤尘的邪恶本性。
却听得何晓雅“噗哧”一声笑：“你说的是莫纤尘学长吗？他很暴力？啊，平常真看不出来呢！”
“嗯嗯，这家伙十分擅于伪装。”莫千城一脸深沉，回忆往昔，“我记得小时候我们很喜欢一家冷饮店的小熊冰淇淋，攒了很久的钱，等到终于可以买上了，可那一天却只剩下一个小熊冰淇淋了，你知道他是怎么做的么？”
“怎么做？自已独吃？锤子剪头布？打你？”何晓雅双拳放在下巴上作惊诧状，看不出来还有点搞笑的天份。
“咳咳，”莫千城被她可爱的样子逗着了，只能以咳嗽掩饰，“不，他把它让给我了，自已买了普通的圆筒冰淇淋，然后……”
“然后……？”
“然后，当他要拿圆筒的时候，手滑了一下，就像这样，”他比划了下动作，说，“圆筒掉在地上了，店员姐姐却给他买了个更大的冰淇淋，比小熊冰淇淋更大的冰淇淋。呼，以他的个性，一定是故意的。”
他还是会记得，当年莫纤尘看着地上那滩乳白色的冰淇淋时的眼神，很哀伤又很无辜，就像他常常表现的那样，小小的身形无助地站在那里，是人都要心生怜惜……所以他就做了一些事情，是什么事呢？莫千城闭上眼睛又睁开，莫纤尘吃到了比小熊冰淇淋更高级的冰淇淋，后面发生了什么事呢？唔，他好像有点忘了……
等到何晓雅拿着一只吸管戳他的手，叫道“学长，回魂，学长，回魂~”的时候，他才惊醒过来，咦，一走神都快忘了自已还在蛋糕店里呢。外面的天已经黑了，街上霓红闪烁，店内放着Lene marlin细腻轻缓的音乐，不知不觉，竟已过了这么久。
蛋糕已经烘烤好，莫千城还得去准备生日的其他物品，遂站起身告别。
何晓雅坐在椅子上单手撑着脑袋，歪着头看他，说：“学长，你说我要不要把你们今天过生日的事情跟女生们说一说呢？她们要知道了肯定很高兴，说不定明天会有大“惊喜”哦！嗯，当然我也可以不说……”她眨眨眼又眨眨眼，“只要你肯贿赂贿赂我……”
一想到女生们的热情莫千城有些头疼，近来别说莫纤尘就连他也莫名受起欢迎来。莫千城失笑，这小学妹，贼精明呀，我生日还要贿赂你？当初怎么没看出来是这么一个古灵精怪的丫头呢？不过有个性，我喜欢！遂将计就计曰：“你要我怎么贿赂呀？”
“嘻嘻，我很容易满足的，一顿KFC，两支哈根达斯。”何晓雅梨窝浅笑，如花俏丽。
“没问题！”
(四)
莫千城提着大包小包走在路上，回味着何晓雅最后那一笑，心里美滋滋的。等他回到家，发现莫纤尘还没有回来，打了手机却在沙发上听到了熟悉的铃声，遂鄙视之：“这家伙又忘带手机了！”
他将买来的鱼虾清洗干净，准备今晚的生日餐。等一干食材都成了香喷喷的菜肴，时间也到了晚上8点时，莫纤尘还不见人影。“不该呀，按理说这个点早该到家了。” 双胞胎的直觉告诉他有些不对劲。别是出了什么事吧？！他赶忙出门。
今夜无风，银河的星宛如散在溪流两岸的鹅卵石，夜空下闪烁点点光辉。
莫千城慢慢走近那默然静坐的人影，草叶在脚下发出窸窣的声响。
“你怎么还不回家？”他问。悚然出现的声音惊得莫纤尘一跳，他下意识抬头，然后想要低头掩饰的时候被莫千城掰住了脑袋，只听头顶上恶狠狠的声音质问：“TMD，是谁把你打成这样的？”
月亮露出脸来，照在莫纤尘如熊猫一样的双眼上。
“摔的。”莫纤尘说。
“放P，”莫千城暴粗口，“打的和摔的我会分不清楚？那从小到大我都白替你报仇了！你因为这个样子所以不敢回家？靠，这回又招惹了哪个不长眼的？”
莫纤尘不吭声了，眼睛微闭露出一点微光。莫千城知道他一摆出这付死样子，就是十头牛也别想从他嘴里撬出什么来了。
静默半晌，莫纤尘忽然睁开眼睛，问：“为什么你每次都说是我招惹了别人？难道这世上就我一个人最坏，别人打我还是我的过错，我本来就该打？还是你本来就一直这么看我的？”
他一下子说了这许多，语气愈见严厉，可是脸在莫千城手中挤得像个猪头，眼睛又是那种乌里抹黑的模样，看起来有十分搞笑的违合感。莫千城讪讪放开他，想了想说：“我说错话了，我跟你道歉，哥，你告诉我是谁把你打成这个样子的？”
莫纤尘又不吭声了，还把头撇了过去。
莫千城气得暴走，又拿他无可奈何。最后只好说：“先回家上点药吧，明天再去医院做个检查，假我帮你请。”反正他迟早会查出来是怎么回事！
莫纤尘点点头，起身跟在他后面回了家。
桌子上的菜早凉了，莫千城拿到厨房翻热，可是心里有气将锅碗瓢盘弄得乒乓作响，跟打战似的。莫纤尘拿着个鸡蛋敷眼睛，从眼角的余光里看到桌面上的生日蛋糕――在十几支蜡烛围成的圆圈里，两只小熊排排坐在巧克力做的房子前，周围长满了草莓做成的蘑菇，小熊的笑脸纯善又美好……他忽然鼻子一酸，红了眼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