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年轻男人一直帮沐若歌安葬了小强之后才准备离开。临走之前还留了些银子给她,叫她去买一身好一些的衣裳。
“谢谢你。”沐若歌对他鞠了一躬。男人大概是没见过女子这样行礼的,竟然有些涨红了脸,抬了抬手似乎想扶她,却终又把手垂了下去。他说:“我走了,姑娘保重。”
沐若歌点头,不动声色。
男人一直惊讶于沐若歌的淡定,心中很是奇怪,他总觉得似乎又什么不妥,却又找不出到底是哪里不对劲,只好离开。沐若歌见他转身离开,立即从地上捡起一块尖利的石头,狠狠地朝自己脸上划去。男人终于觉察到了什么,身形一晃就来到她面前抓住她的手腕阻止了她的动作,皱起眉头大吼道:“你这是做什么!”
沐若歌淡淡地笑,无谓地说:“毁了这张脸。”
男人从她手里夺走那块石头狠狠掼到地上:“为什么!”
“因为‘红颜祸水’。”这六个字一出口,泪水便控制不住流下来。沐若歌蹲到地上失声痛哭。如果不是这张脸,就不会招来祸患!如果不是这张脸,小强就不会死!如果不是这张脸,她不会存了那样的念想!就是这张脸,让她欲念膨胀,让她害死了小强。那个用稚嫩的声音勇敢的对她说要保护她的男孩子,永远都不会回来了。她一辈子都无法原谅自己!
“你何苦啊”年轻人叹息着。
沐若歌不说话,仍旧埋着脸蹲在那里,一直到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才缓缓站起身来,抹了一下眼泪,说:“对不起,我失态了。”
男人点点头,很认真地说:“你刚才不是答应过小强会好好活下去吗,所以你一定要记住你刚才说的话!”
“是!”沐若歌这次冲他福了福身。
他笑了笑:“这就对了!姑娘要好好保重!”说完,他转身想走。
“等等!”沐若歌突然开口叫住他,他转过身来疑惑地看着她。
沐若歌走到他面前:“你是我的恩人,可以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吗?”
“胡斐。”男人笑着对她说,露出了洁白整齐的牙齿。
胡斐沐若歌顿时愣住了,作为金庸金大侠的小说迷,她几乎不敢相信这是真的,这胡斐不是小说里的人物吗?这可是她一直崇拜的人物啊,怎么真的会有呢?还是,这只是巧合?
沐若歌试探着问:“你爹是不是叫胡一刀,你是不是还有一个平四叔带你长大?你”她话还没有说完,胡斐的刀“唰”的就贴上了她的脖子,目光开始冰冷起来:“你是什么人,你怎么知道这么多!”
脖子上的皮肤可以清楚地感觉得到刀锋上传来的凌厉的寒气,可是沐若歌竟然没有丝毫害怕的感觉。可能是看惯了生死吧,自己刚死了还魂过来,小强死在她怀里,恶少死在她刀下,现在又轮到她自己,竟然已经淡漠了。“我只是一个乞丐,也没有任何恶意,你要是不相信就杀了我吧。”说完,她直视着胡斐的眼睛,去看他的反应。
他的刀还是没动,眼睛却也直视着沐若歌,似乎想从她的表情眼神中看出些什么。不过看着她清澈见底的眼神,他最终收回了刀,说:“好,我相信你。”
沐若歌不知道胡斐为什么这么容易就选择相信她,可是,她不想一个人,她上前拉住胡斐的衣裳:“你带我走吧。”
胡斐不说话,应该是在思考什么。过了一会,他说:“我在江湖行走,颇为辛苦,只怕姑娘会吃不消。”
“我不怕苦!”
“江湖中什么人都有,阴谋诡计,钩心斗角,很可能在梦中就不明不白的死了,你不怕吗?”
“我不怕!”
“在江湖里”
“我什么都不怕!”
胡斐不再说什么,只是看着她。好久,他笑起来:“反正你也无处可去,那就先跟着我吧。等有了好着落再给你安排,可好?”
沐若歌乖巧地点头,可心中却想:无论什么时候,我都会跟着你,绝不离开。
京城。大帅府。
福康安正在书房里翻阅卷宗,刚翻了几页,便听到门外传来刘志的声音:“大帅,奴才们快马加鞭,帖子已经全部派送完毕。”
福康安脸上浮现出一个冷笑,随即起身走到门口打开门,对刘志道:“你让人去账房支些银子给那些个各处送帖子的人。”
“是。”刘志领命而去,走了几步却又停了下来,转过头道:“大帅,奴才刚才遇到福晋,福晋托奴才给大帅带个话。”
福康安眉头微微动了一下:“你不必说了,去吧。”
刘志仿佛料到福康安要说什么,波澜不惊的行礼退下。跟着福康安这么多年,他自然知道福康安听到福晋会做什么反应。
福康安背着手,脸上的表情越发冰冷起来。
他府上的女人并不多,一个正室两个侧室。并不是他太过于专情深爱她们,而是对他来说既然不爱,那么任何女人任何身份都是一样的,不过就是玩玩就丢的玩意。而这三个福晋之所以受封不过就是因为他们阿玛对他有些利益而已。
“来人!”福康安走下书房台阶,不带任何表情。“今晚到福晋房里摆饭。”
自从跟着胡斐以后,沐若歌便一直住在客栈里,胡斐倒是每天出去不知道有什么事情。但是出于方便考虑,胡斐特意为沐若歌买了一身男装,当沐若歌一身男装出现在胡斐面前的时候,他竟然愣了一下,笑道:“真是没有想到,一个瘦瘦小小的女孩子这样一收拾居然不输飒爽男儿!”
这天胡斐回来见沐若歌一个人站在窗前默默地望着外面,知道她其实很孤独,心下有些不忍,便让她没事出去转转,还给她一些碎银子,让她若是看到了什么女孩子家喜欢的小玩意,可以买些来。沐若歌知道胡斐的想法,本来不想接受胡斐的银子,本来每天住在客栈里就是胡斐掏钱的,再拿着他的钱出去花,她怎么好意思呢,可是看着胡斐含笑诚恳的眼神,又不想驳了他的心意,便微笑着接了他给的银子。
这天晚上,胡斐不知道为什么,又出门了,沐若歌出了门。这几日下来也确实是闷坏了她了。
镇上正好是夜市,沐若歌左看看右看看,觉得一切都很新奇,比在电视上见的那些假惺惺的道具有趣多了。她看到前面有一家卖小玩意的摊子前面,边走过去翻看着那些好玩的东西,却听到不远处的人群突然骚动起来,远处还有不少人纷纷的往这边跑,特别是男人们,脸上都带着期待又惊喜的表情。沐若歌很好奇这些人们是突然怎么了,转脸想问问摊主,却见他也正满脸期待的看着那个方向,心里不由得更加好奇起来。
“兄台,请问这是发生什么事了?为什么所有人都往那边去?”沐若歌记得电视上跟陌生人打招呼好像是这么称呼对方的,便学了来问摊主。
摊主转过头来,眼神满是不可思议:“这么大的事你竟然不知道?”
“什么事啊?”沐若歌好奇心到了顶点,忍不住瞪大了眼睛,巴巴地望着摊主。
摊主道:“这广州第一美女于菲菲去弈雅阁设弈,大伙都想看看这第一美女是怎么个美法呢!更何况还有机会跟第一美女对弈,大伙自然是求之不得啊!”要不是还有摊子在这,他早就跑去凑热闹,好一睹第一美女的风采了。
听他这么一说,沐若歌道是想见见这个于菲菲是怎样的人物,以前也听小强说过,可毕竟是没有亲眼见过。于是她拉低了小帽,也随着人群走过去。
到了弈雅阁,她才发现这第一美女的魅力真是无法阻挡,门口挤得满满的,想进去都成问题,更别说是看那个于菲菲一眼了。
沐若歌有些沮丧地站在原地,看着弈雅阁门口人挤人,小小地叹了口气。正打算要走的时候,却突然听到一个让人如沐春风的清甜声音:“公子既然也在,何不来与小女子对弈一局。”
顿时门口的人们沸腾了,第一美女啊!居然从楼上走下来了,同时心里却也暗暗失望,因为美女显然已经心有所属,就是于菲菲亲自开口邀请对弈的这个公子。
同时,沐若歌也停下了脚步,既然第一美女都下楼来了,那还是再看看吧。谁料她转来转去不但没有看到第一美女长什么样子,反而被突然分散开来的人群地倒在地,膝盖磕的生疼,眼泪几乎要流出来,突然一只手伸到她面前,那是一只很好看的男人的手。沐若歌慌乱抬头,正对上一双含笑的眼睛,是一个俊美儒雅的公子,不由得一愣。
这个人就是于菲菲邀请对弈的那个公子,凤一鸣。凤一鸣看着沐若歌慌乱看着他的样子,脸上的表情不由得一滞,竟然觉得心里动了动,但是他瞬间又恢复了微笑,依然向她伸着手道:“来。”
沐若歌犹豫了一下,又看着看凤一鸣含笑的眼睛,这才扶着他的手站起来。
“没事吧?”凤一鸣的声音淡雅而温柔。
沐若歌拍拍身上的尘土,道:“没事,谢谢你。”话说完了却觉得四周的气氛好像不对,一转头,就看到一个清冷如同月光的美女站在弈雅阁门口看着这边,目光如同浮动的水波。
沐若歌看看她又看看凤一鸣,心下当即明了,暗暗道:“原来这个翩翩佳公子是这个于菲菲的心上人啊!”
“公子。”于菲菲开口了,“公子开了这弈雅阁,却又为何”她的话没说完便止住了,脸上也没有任何表情变化,但是沐若歌却很奇怪为什么她会觉得这个于菲菲其实很难过,于是她忍不住看向了于菲菲的目光所在之处凤一鸣。
凤一鸣还是那个儒雅的笑容:“在下还有些事,见谅!”
于菲菲不再说话,却突然掉下一滴眼泪。周围的人本来很安静,此时却突然议论纷纷起来。沐若歌觉得自己不应该再站在这里,于是她对凤一鸣说了句:“我走了,谢谢你。”说完转身便离开了。
凤一鸣见她转身,不禁伸了伸手,似乎想挽留却终于自失的笑了一下,收回了手。
这一切都被于菲菲看在眼中,心中更是难过。想自己是有多少人来献殷勤,可是她何时看上眼过,唯独对他凤一鸣另眼相待,只是见一次便念念不忘,丢下了女儿的矜持托人说媒,即使被驳回了数次依然怀抱着希望,希望他哪怕是多看自己一眼,可是他却
此时,凤一鸣已经收回了目光,转向于菲菲,微笑道:“小姐请便,在下告辞。”说完转身走了,心里却在想,刚才那个少年明明是个男人,可是为什么看着他的眼睛,自己居然会突然心跳加速?只是不知,何时才能再遇到他。
于菲菲看着凤一鸣毫不留恋就离去的背影,眼泪流得越发凶了。是不是这个男人真的就注定不会多看她一眼,不会将她留在心里,是不是就已经注定她心中仅存的那一点希望也要破灭?
沐若歌匆匆回到客栈,刚一进门突然想起,刚才人家公子把她扶起来,她居然连人家姓什么都没有问问,都不知道人家是谁,可真够不礼貌的!不过据她所知,小说里面说胡斐是要往京城去的,算了,反正以后也不会再见面了,不知道就不知道吧。
话说沐若歌跟着胡斐快一个月了,经常见他惩恶扬善,却不见他说要去京城的事,自己也渐渐地淡忘了。这天,沐若歌像往常一样在客栈里等胡斐回来,可是他回来了却面色不对,说要离开佛山,沐若歌还没有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就被胡斐拉上马扬尘而去。
一直到出了佛山镇,胡斐才买了一匹马给沐若歌,说毕竟男女共乘一骑不是很方便。沐若歌只是低头一笑,骑上了马,和胡斐一起向前走,可是这是沐若歌第一次骑马,这马有点不听她的话,晃晃悠悠的落在胡斐后面,后来干脆不走了,任凭沐若歌怎么拉缰绳怎么吆喝也不为所动。
胡斐扯着马头呵呵笑着回来了:“怎么啦?”
“出状况了!”沐若歌坐在马上哭丧着脸,“它跟我摆酷不走了,怎么办?”
“什么?”胡斐眉毛一挑。
沐若歌突然想起来,她的那些现代词语是不能再用了,只好说:“这马不肯走了,怎么办”
胡斐来到她身边,把手伸向她:“给我。”
“给你什么?”沐若歌疑惑地问。
“缰绳。”胡斐指指她攥得紧紧的缰绳,“你勒得太紧了了,它不舒服,肯定不想听话啦。”
沐若歌连忙把手中的缰绳递过去,胡斐骑着马在前面走,一面轻轻拉了她的马。走了几步回头笑道:“你看,这样它不是很听话了吗。”沐若歌点点头,觉得脸红了红,忙低下了头。
然后他们都没有说话,走了好大一会,沐若歌才问:“我们这是去哪里?”
“京城。”胡斐没有回头,可是沐若歌听得出他的声音有些不一样,很生硬。她突然想起来可能是他想起了那凤天南吧。她记得小说上面说那个家伙无恶不作,害死了钟阿四一家逃之夭夭,而胡斐却发誓要帮他们一家报仇的,哪怕要追杀到天涯海角。
沐若歌不再说话,她怕她一开口又会勾起他心里的伤痛。她沉默着沉默着,就又想起了小强,想起了那个瘦弱坚强的男孩子,想起了他临走时那空洞的眼神。抬起头来默默望着天空,阳光很刺眼,刺的她眼睛里的泪水不断的流下来,可是她仍旧不想把头低下来,因为她想光明正大的流眼泪。小强,你在那边过的还好吗?我想你了。
“你怎么了?”突然胡斐的声音在沐若歌耳边想起,她忙扭过头来,发现胡斐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和她并排走着,手里还是轻轻牵着她的马的缰绳。
沐若歌抹了一下眼睛笑了一下:“没什么,阳光太刺眼了。”
胡斐也没说话,就又走到前面去了,但是他的声音随风飘过来:“已经走了的人,在想也没用。最重要的是去完成自己想要完成的事情。”
原来他看出来了。沐若歌没说话,也不知道说什么,她只知道,胡斐杀不了凤天南,因为有那个人。而那个人正是他生命里最重要的人袁紫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