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纱帐里躺着两个人,男的已经睡着了,女的却已经醒来,翻身起来望着熟睡的男人,眼睛里浮起一丝温柔,她伸出手指从下巴开始细细地划过他的侧脸轮廓,一直到额头,最后手指停留在了他微皱的眉头上。她喃喃自语道:“你很累,是吗?所以即使睡着了也不肯放松”
男人在睡梦中,感觉到有个人的指尖停留在他的眉头间,让他突然有一种熟悉的感觉,睡颜不由得也放松起来。曾经他爱的女人也是将手指放在他额头间问他是不是很累,并第一次对他流露出疼惜的眼神可是那个情景好像已经很远了,因为突然一个人的闯入打断了那时候唯一的温馨,是是皇上!
要么你死
我死好了!
不,不可以!你不可以死!不可以不可以
“不可以!”男人突然从梦中醒来,喘着粗气将身边的女人紧紧拥在怀里,兀自喃喃着“不可以”
女人被他突如其来的激烈拥抱吓得一怔,随即便笑了,很幸福,她一只手抚上他的辫子,柔声道:“大帅,你做噩梦了吗?”
男人就是福康安,一直到听到女人的声音他才彻底清醒过来,他松开拥抱看着面前的女人,脱口道:“苏霜!”
苏霜眉眼如画:“是,大帅。”
福康安突然记得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那一瞬间茫然的表情即刻便消失无踪,程式化的淡漠表情又重新挂上来,即使是偶尔笑容也是公式化的。他勾着苏霜的下巴吻了一下道:“睡得可好?”
苏霜不好意思地嘤咛一声,扑进了他的怀里,把头深深地埋下去,福康安一只手搂着她,另一只手摸着她的头发,眼底却闪烁着冰冷的寒光。
“饿了吧?”福康安道。
苏霜还是埋头在他怀中,轻声嗯了一下,福康安道:“那我带你去凤歌饭庄,听说那是京城第一饭庄。”
沐若歌走在回大帅府的路上,尽管身边有凤一鸣陪着,心里却还是些忐忑。凤一鸣一看她的样子就知道她心里不安,一路上不断地给她打气。随着离大帅府越近,沐若歌的心意越坚定起来。既然都决定要来了,干嘛还要害怕呢?
走到一个拐角的地方,沐若歌突然听到一个清亮的如同黄莺出谷般的笑声,从拐角的那边传过来,她紧走了几步,那个笑声的发源地便呈现在了她眼前,是那个那天跪在福康安书房的女子,那个云南布政司带来献给福康安的女子。她没有了那天的疲惫之色,更加惊艳起来,笑的如同百花齐放,纤臂幸福地挽在福康安的手臂上,一边笑着一边用脆脆的声音跟福康安说话,而福康安竟也是面带微笑,温柔地看着她。而且只有他们两个人,身边一个侍卫都没有。
凤一鸣看到此情景,不由得也愣在当地。
沐若歌的脚步就那么黏在原地,看着他们一直走到她面前的时候,她竟然笑了出来。福康安听见沐若歌的笑声才看见她,一愣。那个女子也看向沐若歌,僵了一下,但随即又微笑起来,胳膊把福康安的手臂抱得更紧了,颇有些挑衅意味地看着沐若歌。
原因?恐怕已经知道了吧,还用再说什么吗?沐若歌还是笑着,看着福康安的眼睛,她倒是想看看他会怎么说。结果他眼中的目光只是闪了闪便避开了她的视线,低头对那个女子说:“苏霜,咱们走。”然后两个人便不再看沐若歌,绕过她径直走了。
“歌儿”凤一鸣站在她身后,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但是他知道此刻沐若歌的心怕是已经碎成了千万片,收拾不起来了。
沐若歌没有回头,她害怕看见那个叫什么双还是霜的看她时同情的眼神,跟害怕看到凤一鸣担心她的样子。她是不需要人同情的,任何人的都不需要。
一直到他们的脚步声都听不见了,沐若歌才慢慢的转身,慢慢地向回走去,慢慢地走,慢慢地走,把时间拉的无限长,这样不知道能不能缓解一下她心里的疲惫。
凤一鸣寸步不离地跟在她后面,她居然去了凤歌饭庄,找了个桌子坐下来,跟小二要了一壶酒,一杯接一杯的喝起来。凤一鸣心疼不已,冲上去夺下她的酒杯,她只是看了他一眼,便趴倒在桌子上,醉过去了。人在心情不好的时候,特别容易醉,这个凤一鸣知道,因为他也曾这样过,因为心中想要醉倒,以为这样就可以不再那么难过,可是当酒醒来的时候才知道,原来一切依旧。
他叹了口气,想扶沐若歌起来,却突然又听到了方才听到的清脆笑声,他愤怒地扭头,果然是那个女子和福康安进了门来,那女子手中拿着一只玉钗,口中不住地说着好喜欢,谢谢大帅之类的话。
歌儿难过成这个样子,福康安他居然还有心情陪着女人去买首饰!凤一鸣简直忍不住心中的怒火,几步便冲到了福康安面前,吼道:“请你们马上出去,这里不欢迎你们!”
福康安看着凤一鸣,挑了一下眉毛并没有说什么,苏霜却开口了,她斜着凤一鸣说:“看公子你倒是也一表人才,说话怎么这么不中听呢,居然敢对我们大帅这种态度!你有什么资格赶我们出去!”
凤一鸣气冲冲道:“我是这家店的老板,当然有资格!请回!”
店里掌柜的和小二都未曾见过一向温和的凤一鸣发火,不由得惊讶地看向这边,掌柜的更是走出柜台走过来了,“老板,怎么了!”
凤一鸣还是盯着福康安,口中道:“没什么,就是赶走一些不道德的人!”
苏霜走上前来推了凤一鸣一把,道:“你是不是不要活了,知不知道我们大帅一句话就可以要你的命!”
凤一鸣冷笑一声,还是直盯着福康安:“原来你看中的女人也不过就是这样没道德没修养!”
福康安眼中闪了闪,却依然不说话。苏霜却已经恼羞成怒,道:“你放肆!”说着一巴掌打过来,谁知还未打到便被一只手抓住了手腕,居然是福康安。她惊讶地看过去,却见福康安对她笑了一下:“这种小人物不值得脏了你的手,咱们走。”
苏霜对凤一鸣哼了一声才转身跟着福康安走了。
凤一鸣扭头看着还伏在桌子上的沐若歌,心底一片凄凉。她为他醉成这个样子,而他进了这家饭庄却自始至终没有看过她一眼。
到别家饭庄吃过了饭,福康安便带着苏霜回去,还未进府门便听到一阵撕心裂肺的孩子的哭声,福康安心头一紧,撇下苏霜大步进了府去,正在哭闹的孩子是襄平,在满脸焦急无奈的奶娘怀中边哭边挣扎。
福康安疾步走过去,眉头不满地皱起:“怎么哭的这样厉害?”
奶娘一边哄着孩子一边回答说:“二公子总是哭着要找额娘,奴婢怎么哄都没用啊!奴婢就想着抱二公子来找大帅您。”
襄平一见福康安便哭叫着“阿玛”往他怀里去,可是福康安却挡住了他的小手对奶娘说:“把他送到云珠那。”
苏霜正从外面进来,看到此番情景,不由得意一笑。
奶娘没有料到福康安居然如此绝情,脸色白了一下,随即僵硬道:“是,奴婢知道了。”说完转身快速离开了。襄平见离着福康安越来越远,哭的更厉害了,两只小手远远地向他伸着,边哭边喊:“抱抱平,阿玛抱抱平阿玛”他不明白为什么一向疼爱他的阿玛会这然这么绝情不肯理他也不肯抱他,可是他看不懂他阿玛眼睛里面那满满的不舍和心疼。
福康安背对着苏霜,苏霜并没有看到他的表情,但是福康安转过身来的时候已经是满脸笑意:“咱们回房。”
苏霜娇羞地点点头,随着福康安一起向里面走去,走了几步突然问:“大帅,您身边那个一直跟着您的红衣侍卫长呢?”
福康安知道她说的是刘志,道:“皇上召去了。”
苏霜点点头,又问道:“听说他武功高强,是真的吗?”
福康安笑了一下:“不高,和本帅差不多。”说完走了几步,状甚无意道:“你是何时跟着李何来的?”
苏霜道:“很久之前李大人便找到了我,要我随他一起上京见大帅。”
福康安道:“他未曾告诉过你为何带你来京城?”
苏霜道:“李大人从未提起过,再说这种政事李大人怎么会向苏霜一介小女子提起呢”
福康安笑了一下:“确实。”
这时,刘志回来了,走到福康安面前:“大帅!”
福康安道:“皇上找你何事?”
“这”刘志看了一眼苏霜,有些为难的样子。
福康安楼上苏霜的腰:“她是我的女人,你不必忌讳,有事直说便可。”听福康安这么一说,苏霜不由面露喜色。
刘志看着苏霜一眼,这才道:“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前些时候山东旱灾,是大帅您亲自处理的,皇上想要那些办事不利的官员的名单,像是要亲自处理。”
福康安道:“你随我去书房拿。”然后俯身在苏霜脸上吻了一下,道:“你先回去休息,我很快就回来。”正好这时有一名丫头路过,福康安随即叫住她:“你是哪房的丫头?叫什么?”
丫头道:“回大帅,奴婢叫小晴,是锦主子那的。”
福康安道:“嗯,不必回锦华苑了,去伺候小姐。”
丫头道:“是!”然后走到苏霜面前:“小姐,小晴送您回去。”
苏霜心中暗暗得意,福康安居然把别的福晋的丫头都派给她用,足见她在福康安心中的分量之重了福康安和刘志离开后,苏霜便在小晴的陪伴下回去了。
到了书房,福康安便在没有之前那样和善的面孔:“你都探清楚了?”
“是。”刘志从怀中拿出一封信,“奴才亲眼看着李何悄悄地离开驿站一个人从后门进了大理寺少卿大人的府中。不过府中守卫森严,奴才怕被人察觉,便又回到驿站,结果找到了这封密信,是少卿大人写给李何的。”
福康安冷哼一声:“果然不出我所料。”说罢伸手拿过信,抽出来看了一遍,顿时大怒:“他们自己枉法,居然还想拖本帅和歌儿下水!我若不治你们,我便不是福康安!”
刘志道:“那要不要奴才把信送回去,免得打草惊蛇?”
福康安冷笑一声:“这么好的证据岂能送回去。”
刘志道:“那”
福康安道:“你最擅长模仿人的笔迹,你写一封换掉就是了。记住随时监视着李何,至于苏霜她说李何不会把政事讲给她,若是真的不说,她又是如何知道是政事哼,我自有办法。你现在就去吧,记住一定要做到滴水不漏。”
“是,奴才这就去办!”刘志领命退下。
福康安坐到椅子上,摸着自己光洁的额头,满脸疲惫。若是以前,定有歌儿一边叽叽喳喳说个不停一边动作轻巧地给他捏肩膀,可是现在他只感到无边无际的孤单。歌儿,只要不会伤害到你,我情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