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师弟有礼了。”二师兄冯方义是一个胖胖的道士,身上的肥肉很多,有点山栀的肥实劲,但是却没有山栀那样的招人疼。总而言之,现在杜子腾眼中的各位师兄,都有着相貌狰狞的恶感。
“好了,我知道了。”杜子腾面色戒备,他们不是要找机会揍自己一顿吧?但是也决不能服软,想不到这些平日里修真养性的臭道士也欺生,也罢。今天就是让他们打死,也绝不能求饶,决不能让他们看扁。
杜子腾默运真力,自丹田中缓缓升起一缕极细的真力,牢牢护住他的心脉。这里是要害,总要有所防备。
“师弟,你要小心了。”二师兄躬身,然后手中长剑平平地向杜子腾刺去。
杜子腾见长剑虽然并不摄人,但仍然不敢掉以轻心。更何况,他手中的长剑已然被自己弄断,又见各位师兄都将自己的宝剑看得牢牢的,惟恐他又来个“不小心”。
于是只能用短剑迎敌。他也只好也端着短剑慢慢地迎向对方。
两人剑势看去极慢,但却猛然交织在一起,二师兄剑光一变,漫天的剑雨将杜子腾拢在内里,眼看杜子腾即将中招。
“停手!”杜子腾大喝一声。面上露出焦急的神情。
二师兄闻言一缓,手中剑势已弱,杜子腾向后退了数步,一支短剑啪地扔在地上,面上现出恍然大悟的神色。
他微一抱拳,冲着各位师兄,道:“各位师兄,小弟还有师父交给的任务没有完成。所以不能久待。待我完成之后,再来领教各位的绝艺。”
说完,转身如飞而去。
庭院中的众人,面面相视。这家伙的心思转得太快了,居然能在危及自身的情况下叫停,真是太强悍了。
“大师兄,我们这样对待小师弟,是不是有点……”二师兄顿生恻隐之心。
大师兄杜方仁忽然想起昨夜同师父的对话:“师父,我们这样做,是不是有点太过于苛刻了?”
“方仁,你定然是忘了师父的话了。”紫电真人面上露出严厉的神情,全然不同于之前对杜子腾的态度。
“弟子不敢,弟子只是认为……”杜方仁一时语塞。
“认为他年纪尚轻。所以不能严苛,对么?”紫电真人长叹一声,“为师何尝不知道,这孩子年纪尚幼,但是我受人所托。必要将他好好锤炼。他肩上的担子很重,岂是你们能够理解得了的?你是为师的首徒,怎么不能替为师分忧呢?”
“弟子知错了。”杜方仁躬身,面带羞惭。
“故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若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若是依着他的性子下去,迟早要出事,所以我们一定要约束他……”
想到这里,杜方仁顿了顿,用自以为严厉的目光,扫向众人,道,“各位师弟,从今日起,各位都要加紧训练小师弟。你们可记得了?切莫由着小师弟的性子。师父已经交代过,若是有谁纵容他,那么就莫怪师父以家法侍候。”
众人听得,原是师父意思,便各自闷声不语,相互看了看,决定想些什么方法去折腾他。
“二师弟,刚才你下手似乎留情了。”杜方仁将目光移动到冯方义身上。
“师兄,刚才我……”他不由一阵心慌。
“师弟,我想刚才若是我出手,也会这样做的!”杜方仁微微一笑,用有力地大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表示明白他的想法。
冯方义如释重负,羞赧一笑。其他人也如放下了心头的重负。毕竟这样算计人的法子,远比让他们修行来的困难。
紫电峰的山脚下,立着一个年轻人。
杜子腾此时抬头望向挺拔入云的峭壁,是谁非要让自己爬的?望着面前的山峰,爬一趟就够呛了。居然那个狠心的便宜师父,当着众人的面,非要死乞白赖的当自己的师父,谁知道居然把自己扔在这里。
想到这里,杜子腾叹了一口气,想到木头和胖子,不由就产生了怀念之情,也不知道他们现在怎么样了?不过,木头是从沧浪真人,看到那个沧浪道人的弟子聂江龙,想来那个木头定然不会受苦到哪里?哪里会像自己这样,受尽磨难。
“小师弟,你若再不爬的话,恐怕这一天十趟的任务,是没法完成的。”蓦然身边响起了一个憨厚的声音。
“大师兄,我知道了。”杜子腾没好气地说道。
然后朝着手心吐了一口唾沫,心叹,可怜我的命呀,比黄连都苦。一天得来回十趟,这得什么体格呢?慢慢来吧,他在心里给自己打气。“雄关漫道真如铁而今迈步从头越。”
他一边从坎坷的山路一路向上,遇到能够直接攀升的道路,便如猱身向上。不过爬到了半山,便汗如雨下。
杜子腾便叹了一口气,歇在半山腰。
“轰”的一声,一团焦雷响彻耳边。一哆嗦,险些从半山栽下来。
“你……你干嘛?”杜子腾抬头望去,身边漂浮着御剑的大师兄。
但见他神情自若地望着杜子腾,举掌对着杜子腾的方向,显然刚才是他所为。
“师弟,你快点!若不然,下一次这五雷轰就要落到你的头上了。”
“我说,你干什么这么针对我?我也没有挖你爹坟地,也没有逼你妈改嫁,更没有抱着你家孩子跳井。你有毛病呀?”杜子腾扯开嗓子大叫。若不是他的双手攀着石壁,早就将手指指到对面那个人的鼻子上面。
谁知,杜方仁却并不以违忤,面上依然是那种安闲的神采。他微微一笑,露出憨厚老成的笑容。“师弟,你不要动气!我是奉了……咳咳……”他忽然干咳了几声,便不说话了。
疯了?你是疯了!你要不是疯了,干什么这样固执呢?杜子腾心道。蓦然,他想到不对,他说的是奉了……该是失言了。他应该就是奉了师父的命令,对,眼前的大呆瓜可没有那么深的心机,定然是那个什么紫电真人的教唆。
“师弟,你在想什么?我可告诉你,若是你再这样磨蹭,我就要……”杜方仁虽然看上去憨厚沉着,但并不是看不出什么端倪。
杜子腾见他作势要发“掌心雷”,便眉头一皱,捂着肚子,用真力逼出一些汗珠,面上变得潮红,“哎呦,我的肚子痛。”说完,大胆做了一个动作,放开了攀岩的双手,身子直直向下垂落。
杜方仁纵然是再多心计,又怎能算计过杜子腾?怎能会想到有人自寻死路?
赶忙御剑飞身上前,接住了杜子腾下落的身子。面上神色大变,“师弟,你怎么了?”关心之色溢于言表。
杜子腾偷眼望去,心中大乐,但是面上却仍然虚弱地道:“师兄,我……定然……是因为受伤牵动了内力……所以……”面上汗珠汩汩滚落,让杜方仁心中大急。
“师弟,你怎会……”
“师兄……”杜子腾赶快握住他的手,面上流露出可怜兮兮的神情,“师兄……我从小就失去父母,没有依靠。从今以后,你就是我的亲哥哥了。”
杜子腾表情丰富,唱作俱佳。居然挤出两滴“鳄鱼的眼泪”。
“师弟,你不会有事的!”杜方仁面上出现焦急的神色。
哈!杜子腾心中大乐,这宝押对了!看来这大师兄是个实心萝卜,居然没有看出端倪,但是却不能表现得太假了。
他急忙挣脱出杜方仁的搀扶,在石壁上面靠了靠。
“大师兄,你不用管我!我知道这是师父的意思,要锻炼我的修为……”随着讲话,他又用真力逼出一些汗水,使得这戏演得更真实一些。
“不是……是……”杜方仁从入门的那天,就没有说过谎话。所谓:出家人不打诳语。却怎么比得过杜子腾的骗人说谎伎俩。听到杜子腾说出是师父指使,没办法否认,但也没办法承认。只能涨红着脸,在那里闷不作声。
杜子腾踉跄了几步,贴在旁边尽容一人侧身而立的峭壁,望了望脚下,心中不仅为自己捏了一把汗。刚才确实是铤而走险了,要不是有大师兄护着,恐怕就小命呜呼了。
“师兄,我虽然很难受……但是……我还没有完成今日的功课……我要……”他身子微微一晃,骇得杜方仁赶紧扶住了他的身子。
“师弟……若不然……”他试探着想说,要跟师父求情。
谁知杜子腾好像看出了他的心思,摇头制止,“不行。师兄,师父的意思,你也知道。必要我爬满十趟山崖。我知道你惟命是从,我不能害了你!不行……”
“可是……”杜方仁实在担心这小师弟的身子,他还这么年幼,怎么会架得住这样折腾?
“师兄……”杜子腾欲言又止,“我倒有一计,不值当讲不当讲?”
“什么良策?你快讲!”
看他一步步堕入局中,杜子腾心中大乐。
“师弟,只要你讲出来。师兄一定帮你完成!”杜方仁斩钉截铁地道。
既然盛情难却,杜子腾不可能推辞了。他装作羞赧地微微一笑。
“师兄,我这方法是为了要瞒过师父的。”既然如此,他就决定不客气了,而且他事先已经把自己的想法告诉师兄,就是大师兄一时反悔,也绝对不会怪到自己头上的。所以这就叫请君入瓮。
“这……”大师兄面带难色,毕竟想到还从来没有骗过师父,但是为了小师弟,也只能做这一次了。他暗暗咬牙,猛然一点头。
看到师兄有如决绝的神情,杜子腾忽然心中升起了一丁点的罪恶感。但是当他抬头望向头顶上的危峰兀立,不由长长嘘了一口气,若是没有师兄帮忙,恐怕今晚都不用睡觉了。
“师兄,我的办法是……”杜子腾附在杜方仁耳边悄悄地说了几句。
“小师弟,你这样做……”杜方仁面带难色道。
“要不然,大师兄,你就不用管我了。”他故意略带蹒跚地撅着屁股向上面的峭壁爬去,姿势极其不雅,空自比划着双手,却并不移动半步。
“好好……”杜方仁急忙制止他的行动,还是赶快完成师父的任务吧。
若不然,小师弟的身子实在吃不消,师父责骂他的话,他这个做大师兄的也难辞其咎。
“小师弟,你……你上来吧!”杜方仁身子一矮,蹲了下去。
杜子腾老实不客气地趴在他的肩上,“师兄,我上来了!”
杜方仁长叹一声,便手脚并用,向峰顶爬去。由于他有功力在身,所以爬起来并不费吹灰之力,尽管杜子腾不轻不重地伏在后面。
杜子腾口中哼哼着“猪八戒背媳妇”的音乐,心中那个乐呀!他想的妙计向来都是百试不爽,若不然,他要辛苦到什么时候?这样,不管师父从哪个方向看,除非他们的身子下面看,否则绝对难以发现端倪。
“师弟,你怎么了?”杜方仁听到耳边传来嗡嗡的蚊子空袭的声音,问道。
“咳咳……”杜子腾干咳两声,道:“没什么,师兄。我有些难受,就哼哼几声。”
“哦!”
远远望去,杜子腾好像悬浮在空中,身形快速地在峭壁上面移动着……
在他们的住地,几位师兄站在院子里面,遥望着“杜子腾”的身影。
“小师弟的修为真是精进不少!”
“不错,大师兄的确有办法!”
几位师兄远远地对着石壁上的青色身影,比划着,暗暗点头。
不过是几个时辰,当两人回到庭院,众人发现大师兄面色疲惫,但是一旁的小师弟居然神采奕奕,不禁连连称奇。
五师兄凑过去,笑着对大师兄道:“师兄,你们的动作真快。看来你居功不小哇!”
“咦,大师兄,为什么你的脸色很不好呢?”
“大师兄,你要不要吃饭?”
杜方仁推开他挡路的身子,防止他继续喋喋不休地罗嗦,皱紧了眉头,面上现出心事重重的神色。
“五师弟,我今天不想吃饭了,我想起来今天还没有去念心经,我先去补足功课了。”
五师兄吴方信被弄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样子,口中喃喃自语道:“今天大师兄是怎么了?怎么看上去很累的样子?”
停了停,他转身拦住了就要开溜到厨房的杜子腾,满脸纳罕地道:“小师弟,大师兄怎么一脸疲倦的样子?刚才爬山的不是你么?怎么好像是大师兄爬的似的呢?”
“谁……谁说的?”杜子腾有些心虚地把头别到一边,眼睛望向厨房,心急火燎地道,“哎呀!开饭了!我都饿死了!”说完,就一溜烟地跑了。
“怎么回事呢?”原地,五师兄一边摸着头,一边小声嘀咕着:“真是搞不懂?究竟是怎么回事儿?”
三更,紫电峰顶。
杜子腾身着一身青衫,手中拿着一张用白纸折成的纸扇,附庸风雅地对着头顶上的朗月,吟道:“床前明月光,低头思故乡。
举头望明月,低头思……师父……你来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