顷刻之间,乱马交枪,黄尘飞腾,地覆天翻。他们之间进行的这一场战争,颇似北方强悍民族雅朱者人所发动的战役。英雄们离鞍下马,阿卜斯人与他们短兵相接。那天所进行的真是一场激烈的战争。胆小鬼想的是夺路逃离战场。安塔拉一阵狂杀猛砍,敌人的鲜血将黄沙染成了深红。不过,安塔拉那天的主攻目标是赫达仕。只见安塔拉策马冲向帅旗,一直飞驰到赫达仕面前,本想一矛结果他的性命,但未采取行动,转念调转矛头,用长矛杆一下将赫达仕戳下马背。舍布卜一个箭步冲过去,将赫达仕绳捆索绑,然后高声呼喊道:
“喂,舍伊巴部族的骑士们,停止战斗吧!你们的头领被俘啦!阿米尔部族的大军支援阿卜斯人来啦。你们必败无疑,赶快逃跑吧,免得把性命白白丢在这荒野上!”
敌方骑士们见赫达仕被俘,护旗手丧命,他们就像没有牧人牧放的羊群一样,顷刻东逃西散,各顾各逃命。顿见骑士丢盔卸甲,坐骑失主,鲜血流淌,肝裂肠断,多少骑士勇气尽丧,变成了胆小鬼,拼命逃窜。赫达仕的手下大军一败涂地,幸存者只顾逃命,求救求饶的喊声响成一片……
[0827]国王落泪
阿卜斯骑士穷追不舍,矛刺剑劈,不时有急逃的骑士倒下,大地被血染红。安塔拉率领手下骑士一直追击到夜幕垂降,逃跑敌人的身影全都消失在视野之中时,他们方才勒马停下来,调转马头回返。
安塔拉为当日战斗取得大胜而欣喜不已,抑制不住诗情勃发,随口吟诗一首:唤声阿卜莱,夫已凯旋归。
致礼舒尔拜,大地得宽慰。
多少交战夜,挥剑尽扫黑。
我虽志坚强,不斩胆小鬼。
激战排灾难,拼杀苦焉畏!
挥舞罕图矛,何坚不可摧!
久战令发白,视之若饮水。
华发未叹迟,歼敌不言退。安塔拉吟罢诗,骑士们无不感到欣喜。随后,他们集拢失去骑手的马匹,收拾起敌人丢下的武器,踏上回返征途。他们回到伙伴们那里,已见东方透出了曙光。伙伴们热烈欢迎他们凯旋归来。相互问候致意之后,大家一起收拾起战利品,赶上骆驼,返回山中去了。
他们一路急行,到达山下,只见族王盖斯带着人马已经在那里迎接他们,且有乐女击打着铃鼓,弹奏着竖琴,吹着芦笛,举着鲜花在欢庆他们胜利荣归。
族王盖斯走到安塔拉的跟前,祝贺他平安归来。拉比阿·本·齐亚德及其兄弟们本想置安塔拉于死地,不料安塔拉却大获全胜而回,心中有一种说不出的苦涩滋味。
阿密尔·本·图非勒走上前去,一把将安塔拉搂在怀里,频频亲吻安塔拉的面颊。
安塔拉一行和欢迎的人群进到山中,安塔拉对大家说:
“族人们,请你们分享这些战利品吧!”
大家听后,无不称赞安塔拉乐善好施、慷慨大方。安塔拉把战利品平分给族人,每人一份,各得其所。之后,安塔拉去见妻子阿卜莱,阿卜莱热情拥抱亲吻他,然后说:
“堂兄,你的决心和意志是不可战胜的!”
安塔拉看到妻子对自己凯旋而归那样满意,心中高兴不已。他说:
“堂妹,只要我看到你平平安安,仿佛整个世界都属于我。我将把敌视你的坏蛋们全都消灭掉。”
安塔拉和妻子亲热过,走出帐篷,令手下人把赫达仕和阿忒勒·本·穆斯尼带到他的面前来。
片刻过后,两个俘虏被带到了安塔拉的面前。安塔拉对他俩说:
“快给你们的主人捎信去,让他们送赎金来赎你们的性命吧!如无赎金到,我只能削下你俩的首级。我不要你们送金银财宝,只按照阿拉伯人的习惯,要你们送马匹、骆驼、男仆和婢女。”
两俘虏说:
“如果你非要我们拿赎金来,你要什么,就请直说吧!”
“我要你俩每人各送骆驼两千峰,阿拉伯纯种马一百匹,一百名男仆和一百名婢女。你们要知道,我是按照你们各自的实际能力要赎金的。”
赫达仕一听安塔拉开出的赎金单,立即说道:
“阿拉伯头人,安拉向你开恩。凭使你成为富翁、而使别人成为穷汉的主神起誓,就说武苏德国王吧,恐怕他的牧场上也没有一千峰骆驼,尽管他统治着所有贝杜因人和水源之旁的居民。我们都是阿拉伯穷苦人,哪里能拿得出这么多的牲口和奴仆来呢!”
“假若我早知道你们是穷苦的阿拉伯人,我就不会向你们要这么多的赎金。”
安塔拉听过两人的诉说,吩咐舍布卜将两人押回囚帐,等人把他俩的赎金送来。
随后,安塔拉走去与阿拉伯各部族的头领们一起把盏交杯,边吃边谈。
让我们回过头去看看武苏德国王的情况。
武苏德国王和身边的阿拉伯头领们一直在挂念着骑士英雄赫达仕及其所率领的与安塔拉交战的大军。他们每天都聚集在一起谈论赫达仕出征的情况。阿拉伯头领们说:
“这一次,国王派遣手下强将精兵出征,尤其是派赫达仕率领他们出战,定能把安塔拉及阿卜斯、阿德南骑士绳捆索绑而来,让他们尽遭屈辱之苦。”
宰相阿穆尔·本·努法来听他们说出这样的话,只觉得奇异离谱,于是说:
“安拉诅咒你们,让你们死,不让你们活。凭安拉起誓,安塔拉定会摧毁你们的国家,将你们全部送入坟墓,纵然你们的人马多如沙粒。”
有一天,阿拉伯头领们聚集在那个地方,正说着同样的梦话呓语之时,忽听喊叫声阵阵传来,且一阵高过一阵。头领们听后惊魂未定,忽见溃军们逃了回来,哭喊声传入了他们的耳里。头领们惊问:
“你们这是怎么啦?是谁夺去了你的们武器和马匹?”
溃逃回来的骑士们说:
“除了安塔拉能把我们打得丢盔卸甲,还有谁呢?安塔拉还杀死了我们的许多骑士英雄,幸亏我们逃得快,才落得这个模样。”
“赫达仕将军怎么样啦?”
“安塔拉把他抓走了,他成了俘虏。安塔拉像抽打驴子那样抽打他,使他尽受屈辱。”
头领们一听,不禁一片哗然,齐声嚷道:
“安塔拉能生擒赫达仕和阿忒勒,定能乘我们不备之机将我们一举拿下。”
说罢,他们急匆匆地向武苏德国王那里跑去,把溃军们说的情况告诉了国王。当时,阿拉伯各部族的头领们都在武苏德国王那里,如沃海布·本·茅胡卜、苏伯阿·本·哈尔斯、辛南·本·哈里赛和哈斯奴·本·侯泽法。他们听后,无不惊恐不安,立即站起身来,走去迎接溃逃而回的骑士们。他们发现丢盔卸甲的骑士们形容狼狈,兄弟不认识兄弟,儿子不望父亲一眼,只顾各自逃窜。
人们见此状况,也都觉得自己无能为力,故能原谅他们。各部族的头领们见此状况,无不感到惊惶。苏伯阿·本·哈尔斯向溃逃回来的骑士们走去,看到他们那种张皇失措、六神无主的样子,问道:
“你们遇到了什么情况?怎么成了这个模样?”
溃逃回来的骑士们听他这样一问,又把他们与安塔拉遭遇的前后情况向苏伯阿讲了一遍。他们告诉苏伯阿,安塔拉如何在战场上杀死了他们的许多同伴,如何占领了他们的帐篷,怎样夺去了他们的骆驼。
苏伯阿·本·哈尔斯听后不禁茫然,只得带着他们去见武苏德国王。溃逃回来的人边撕扯自己的衣服,边哭号着来到武苏德国王的面前。
武苏德国王一见他们的狼狈相,只觉眼前一片漆黑,遂问道:
“你们这是怎么啦?怎么溃败成这个样子?你们的人马不是很多吗?”
骑士们把实情讲给武苏德国王听,讲到安塔拉如何设埋伏,怎样俘虏了赫达仕,然后说他们一万人马丧命在战场。他们说:
“大王陛下,我们的伙伴被杀,骆驼被抢去,我们就这样逃了回来。”
武苏德国王听说自己的大军被击溃,不禁眼泪簌簌下落,随即低下头去,望着地面,悲痛地说:
“任何一个人都不曾遭过如此大难啊!凭令五谷生长、为民提供食粮的主神起誓,这次交战过后,安塔拉就不会在乎他怎样死了。”
说罢,武苏德国王沉默无语,沉思起来,泪水已经淌到了面颊上。
这时,哈斯奴·本·侯泽法说:
“大王陛下,看来只有大王御驾亲征,方能将安塔拉困死在那两座大山之中,令其备尝屈辱与失败之苦。”
宰相阿穆尔·本·努法来听后,走到哈斯奴跟前,说道:
“何劳大王御驾亲征啊!”
宰相转而对武苏德国王说:
“大王陛下,依臣之见,派使者送封书信给安塔拉,看他有什么要求,然后再据实情决定发兵与否。”
武苏德国王听宰相这么一说,觉得此提议甚好,于是回应道:
“相爷阁下,你就为我们物色一个人去给安塔拉送信吧,看看安塔拉要我们出多少赎金才能赎回被他俘虏去的人。”
[0828]使者到来
宰相阿穆尔·本·努法来说:
“臣这就去办此事!”
各部族头领们散去,每个人都心急如火。宰相阿穆尔·本·努法来考虑更多的是安塔拉的处境,很想派人去把这里的情况告诉他。就在此时,忽见几个仆役走来,告诉宰相说安塔拉的使者求见他。宰相立即说:
“快把使者带到我这里来。”
仆役们走去把使者带来,好让使者听宰相给他说些什么。
安塔拉为什么派使者来呢?原来他是应俘虏赫达仕的要求,派使者来取赎金的。
安塔拉平安回到山中,把战利品和骆驼分发给伙伴们,又把赫达仕叫到面前,要他出赎金来赎身,结果赫达仕说自己穷,无力付赎金。之后,安塔拉便与各部族头领们一起把盏交杯,高高兴兴地畅饮起来。
三天过后,安塔拉去见阿尔沃·本·沃尔德,对他说:
“剑公,难道我们就坐视目标不能实现,听凭俘虏不拿赎金来赎身?”
“骑士之王,你有什么想法呢?”阿尔沃问。
“我们要不就杀进希拉城,把那里的人统统斩首,将武苏德的女人劫持来?不过,我们不杀这些俘虏,又能做些什么呢?”
听安塔拉这么一说,阿尔沃意识到他喝醉了,在吐醉语,于是说:
“兄弟,且慢,莫急于行事,免得发生不测。”
安塔拉听后大怒道:
“剑公,你为何威胁我?为什么阻止我的行动?不处置这些俘虏,对我们有什么好处?你为什么还不把他们给我带来?”
随即,安塔拉派人把赫达仕、阿忒勒和米尔嘎勒带到了他的面前,命令三名手下骑士拔剑出鞘。三名骑士立即拔出明晃晃的利剑,三个俘虏自信断头在即。
安塔拉走到瑟瑟发抖的阿忒勒跟前,说道:
“喂,歹人之子,你已成为阶下囚,凭主神起誓,你和你的同伴若不赶快拿赎金来赎身,我就命令这三个骑士挥利剑削下你们的首级,送你们入土。”
三个俘虏听安塔拉这么一说,异口同声道:
“头领大人,你只管把我们扣押在你的手中,派你的人作为使者去我们那里取赎金吧!”
安塔拉一听,觉得这个意见可以采纳,认为他们已经屈服,于是说:
“我要你们每人拿一千峰骆驼、一千头羊和两千件金丝绣花衣。”
随后,安塔拉还向他们要了一些连君王也拿不出来的东西。
俘虏们知道了安塔拉的所求,便把安塔拉说的话全部用书信告诉武苏德国王,并说到他们被俘后受到的折磨,然后让安塔拉选定的一个信使去送信。
信使越旷野,穿谷地,于后半天到了希拉城,来到了阿穆尔·本·努法来的相府。正像前面提到的那样,仆役把信使带到了宰相面前。
信使向宰相行过吻地大礼,递上书信。宰相阿穆尔·本·努法来看过安塔拉的那封信,欣喜不已,热情款待信使一番之后,带着信和信使去见武苏德国王。宰相对国王说:
“陛下,这是从安塔拉那里来的一封信,请一阅。”
武苏德国王说:
“相爷阁下,请读给我听吧!”
宰相读信,让国王及在座的所有头领们听。他们听后,得知赫达仕、阿忒勒和米尔嘎勒的情况,无不大惊失色,禁不住泪流满面,武苏德国王竟昏迷了过去,不省人事。
片刻过后,武苏德国王苏醒了过来,命令把来自安塔拉那里的信使叫来。不大一会儿,信使来到了国王面前。国王问:
“安塔拉现在正做什么呢?”
“回陛下话。”信使说,“大王陛下,你有所不知,骑士之王现在正忙于举办宴会,每日吃喝取笑玩乐。骑士之王安塔拉想抢劫你的骆驼钱财,斩杀你的人马,以此作为对你所行之事的惩罚。你怎好支持哈斯奴·本·侯泽法为所欲为呢!”
“哦!难道他从我这里夺去的骆驼和钱财还不能满足他的要求,还想另有所得吗?”武苏德国王怒问。
“大王陛下,我还没告诉你呢,我们的骑士之王每天都屠驼宰羊,设宴畅饮美酒,欢哉乐哉,尽情地款待众宾客。他已经把战利品分发给了在他那里做客的所有贝杜因兄弟,那么一点儿东西怎够他分发的呢!”
信使稍停片刻,又说:
“大王陛下,天下所有的人都知道你是阿拉伯人的君王。大王想必知道,我们的骑士之王安塔拉为人宽厚,与他为邻者决不会受到他人欺辱,朋友有冤仇,他定代友报仇。哈斯奴怎可干出那样的坏事,将安塔拉的儿子埃苏布杀害了,之后却来投靠你,竟然得到了你的保护。在座的所有人都能证明我说的话真实无误。”
在座的阿拉伯头领们听后,一致证明信使说的话真实可信,安塔拉确乎慷慨大方,待人宽厚。武苏德国王听后说:
“安塔拉应该那么做,他也有权要走这些骆驼,因为这些骆驼既不是我的,也不是我父亲的。”
说罢,武苏德国王走到诸位头领面前,对他们说:
“喂,你们说应该怎么办哪?”
舍伊巴部族人说:
“我们来赎赫达仕,让他摆脱俘虏困境。”
赛里姆部族人说:
“我们来赎阿忒勒和米尔嘎勒,把安塔拉要的赎金如数送去。”
武苏德国王听后对他们说:
“这使不得啊!因为他们是我派遣出去与敌人交战的,我比你们更应该出赎金将他们赎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