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离开这里不久,便和一群讨饭的穷苦人一起进了村庄,穿着叫花子的衣服,走在帐篷群之间,边走边讨要吃的。胞弟,我看到村中骑士英雄如林。我在村中从一个地方转到另一个地方,边走边喊着:‘大娘大婶,给点儿吃的吧!’走着走着,终于看到了他们的族王希勒甘,只见他像雄狮一样坐在那里,身材魁梧,活像一座山峰,或似从山体上断裂下来的一块巨石,坐着同常人站着一样高,面浮凶相,令人生畏。赞美安拉替我遮面,那里的人没有一个能认出我来。弟兄们,依我之见,你们就埋伏在这里,待到明天天亮,他们将骆驼赶往牧场时,你们立即发动突袭,一举将他们的骆驼牛羊全部抢光。他们的人马听到动静,必然会出动,到那时你们再与他们交战拼杀。”
阿卜斯骑士们听舍布卜这么一说,都觉得他的想法甚好,一致同意照之行动,然后大家就地过夜歇息。
鸡鸣时分,阿卜斯骑士起来披挂上马,刚刚完成上阵准备工作,见太阳已经从东方升起,晨光照亮了山川大地。他们看到牧奴们赶着骆驼牛羊向着牧场走去,大家立即策马冲了出去,照直扑向驼群。安塔拉像莽原雄狮一样,冲在最前面,他们挥舞着长矛利剑,吓得牧奴们急忙离开牲口群,有的向着荒野跑去,有的向村中逃窜。阿卜斯骑士乘机将牲口全部赶走,不到一个时辰,只听村中传来阵阵喊声,那里的骑士们上马朝村外飞奔而来,高声叫着:
“有人抢骆驼!牲口全都被人赶走了!追呀!”
希勒甘像愤怒的雄狮一样,口角上挂着唾沫,骑在马背上,双脚擦着地,奋力赶着坐骑,声嘶力竭地喊着:
“歹徒们,你们往哪里逃!今天我就要你们尝尝苦果,让你们罪有应得!”
希勒甘身后的骑士们挥舞着手中的宝剑,朝着阿卜斯骑士扑将过去。
安塔拉及其手下人听到喊声,看到那些人朝他们冲来,便把驼群交给一百名骑士看守,其余的四百人调转马头迎击敌人。
阿卜斯骑士面临的敌人是由一万名拉米什部族英雄组成的一支大军,而且个个披坚,人人执锐。安塔拉高声喊道:
“为拜斯塔姆报仇雪恨!”
阿卜斯骑士们随声附和道:
“以眼还眼,以牙还牙,杀人偿命!”
安塔拉不愧为骑士之王,迈赛拉不愧是骑士之王的儿子,父子俩挥舞着利剑,敌人五个十个地倒地丧命。马兹尼、赛比阿·也门同样杀得敌人眼黑头昏。激烈厮杀一直持续到夜幕垂降,拉米什部族人眼见无法抵挡阿卜斯骑士的猛烈进攻,希勒甘一声令下,全都缩回了村庄。但见希勒甘最先撤退,狼狈万状,手下骑士们对希勒甘说:
“想不到杀了一个拜斯塔姆,没有给我们带来什么好处,却招来了阿卜斯、阿德南人,我们都无法招架了!如果明天再这样厮杀下去,恐怕我们的人马一个也剩不下,因为他们今天杀死的我方人马不计其数。如果我们逃跑,将会给我们带来巨大耻辱,他们会把我们的家园夷为废墟,我们的妇女孩子将全部被他们掳去。族王大人,我们该怎么办,如何是好啊?”
希勒甘听手下人说出这样的话,立即安慰他们说:
“弟兄们,战争嘛,此一时,彼一时。即使是英雄好汉,也不敢保证自己每战必胜。有道是胜败乃兵家常事,不要大惊小怪。能够忍受各种灾难考验才是男子汉大丈夫应有的气概,至于你们和他们当中那些丧命的人,表明他们的大限已到,理当入土。骑士英雄将命捐在沙场激战中,要比死在床上光荣得多。这些人究竟是哪方歹徒,竟然使你们害怕成这个样子?你们的拉米什骑士英雄气概哪里去了?盖哈坦人的无畏胆量哪里去了?明日一早,我将亲自出战。弟兄们,你们看我怎样处置他们吧!我定会让你们和我都如愿以偿!”
双方骑士回去歇息,不觉一夜过去,天明了,太阳从东方升起,照亮了山川大地。双方骑士披挂上阵。希勒甘策马冲出村庄,朗声吟诵道:战必挥剑矛,血将黄沙染。
世人皆知我,大名希勒甘。
拉米什族人,只管一旁观:
敢教阿卜斯,人仰复马翻。
骑士王安在?焉何不露面?
今定征服之,命断吾手间。希勒甘吟罢诗,安塔拉纵马出现在他的面前,怒目直视着希勒甘,说道:
“狗东西,今天就是你的末日!我定要杀死你,为拜斯塔姆报仇雪恨!”
随后,安塔拉吟诗答道:我才真英雄,战场展容姿。
手起响霹雷,剑落断首级。
两军对垒日,利刃送命归。
果敢显威风,胆怯急逃离。
征服众勇将,矛刺继剑击。
苦战何所惧,冲杀焉惜力!
你且莫自诩,休要发呓语!
知否眼前人,武艺谁堪比?
今你逢冤家,尸将化兽食;
盖哈坦族人,老少尽哭泣。
吾乃安塔拉,族中奇勇士;
青锋千里驹,专喜斗顽敌。
堂堂阿卜斯,功名盖天地。
激战善刺杀,慷慨无人及。安塔拉吟罢诗,双方骑士发出惊天动地的喊声,继之将目光全都投在希勒甘和安塔拉两位骑士英雄的身上。战马也都抬起头来,骑士们认为天门已经开启,心中的仇恨尽管发泄一光。只见安塔拉站在马镫子上,身朝前倾,挥动宝剑,向着希勒甘的脖颈削去,希勒甘的首级登时飞落在地。
拉米什部族骑士见首领命断在安塔拉的利剑之下,失声呐喊,边策马朝着安塔拉猛扑过去,边高声说道:
“好一个恶徒,你杀掉的是我们的大英雄啊!”
但见他们甩掉头盔,摆出决一死战的架势,群起包围安塔拉及阿卜斯部族骑士。
迈赛拉见父亲被敌军包围,朝着阿卜斯骑士一声呼喊,响若惊雷。阿卜斯骑士们立即挥矛舞剑,杀向拉米什部族的骑士大军。冲在最前面的阿尔沃·本·沃尔德。双方人马之间的厮杀顿时激烈起来,人喊马嘶,剑飞矛舞,一阵狂杀猛砍之后,拉米什部族骑士锐气受挫,塔伊、盖哈坦人情绪低落,纷纷逃离战场,完全失去了抵挡的力量,只因为头领希勒甘丧命。幸免丧生者都逃向了四面八方。
阿卜斯骑士使盖哈坦大军遭到重创,然后向那里的帐篷发动进攻,杀死了留在那里的老少后,集拢起失去骑士的散落马匹,收拾起战利品,高声欢庆胜利。旋即,他们赶着马匹、骆驼,带着大量战利品,在舍伊巴部族族王吉斯·本·迈斯欧德那个家仆的引领下越荒野,穿沙漠,向着舍伊巴部族家园走去。
这一场又一场的厮杀拼搏,向安塔拉报信儿的那个吉斯·本·迈斯欧德的家仆全都看到了。因为安塔拉没有让他回主人家,而是对他说:
“你先等一等,待为你的主人报了仇,你再返回安排主人的祭葬事宜。”
安塔拉及其伙伴们跨荒原,越沙漠,不时地笑谈希勒甘及其拉米什部族骑士时,忽见前方荡起一缕烟尘,顷刻遮天盖地……
[0853]祭悼英雄
过了一会儿,尘烟散开,但见长矛林立,剑光闪烁,安塔拉急命舍布卜前往探察虚实。
舍布卜一阵风似的走去,片刻之后返回,对安塔拉说:
“这是舍伊巴部族族王吉斯·本·迈斯欧德率领的手下骑士大军,总计有九千人马,为拜斯塔姆公子报仇来了。因为他们不知道你已经将希勒甘送上了西天。”
两军会合,大家相继离鞍下马。族王吉斯·本·迈斯欧德走上前去,与安塔拉拥抱,安塔拉亲吻吉斯的双手,然后说:
“族王大人,我已经为你报了仇,为舍伊巴人雪了耻。”
随后,安塔拉把与敌人激战的情况从头到尾向族王讲了一遍。安塔拉说:
“我为你杀死了希勒甘,让他尝到了惨死的滋味,带回了大量的战利品,正要去你的府上,好向你报告安拉赐予我们的胜利喜讯。”
族王吉斯·本·迈斯欧德听过安塔拉报告的消息,心中大喜。他们就地搭起帐篷,竖起旗帜。安塔拉随即命令手下人备餐。
稍事片刻,骑士们端上饭菜,大家吃过饭,各自入帐休息安睡。
一夜过去,天明了,太阳从东方升起,照亮了山川大地。骑士们飞身上马,越荒野,穿沙漠,继续前进。安塔拉行进在大队人马的最前面,跟在他两侧的是哈尼·本·迈斯欧德和拜斯塔姆的父亲、族王吉斯·本·迈斯欧德。
安塔拉骑着千里驹,追忆好友,不禁诗兴涌动,脱口吟诵道:致礼热心肠,好友且停站。
痛失一奇勇,壮志凌霄汉。
当年入战场,何曾吝艰险!
纵马挥剑矛,敌化禽兽餐。
当今友何在?血将黄沙染。
知我心何苦?呼地复唤天。
群勇泪如雨,惟因失友伴。
忆昔沙场上,扬眉敌胆寒。
拜斯塔姆兮,主守你身边。
祥云荫君墓,瑞雨润坟花。
来日敌犯我,族人谁出战?
只缘失挚友,终日泪洗面。
谁来退敌马?一日起狼烟。
安拉护佑你,狮般英雄胆。安塔拉吟罢诗,所有骑士泪洒胸襟,拜斯塔姆的父亲吉斯·本·迈斯欧德泪如雨注,痛悼儿子拜斯塔姆,和安塔拉的诗道:失子切腹痛,灾重难忍受。
家园放悲声,草木亦颤抖。
拜斯塔姆啊,希冀何处有?
待你抗巨灾,期望烟云收。
忧愁满心肠,频至儿身后。
千呼无人应,红日成墨球。
村中一片惊,兴尽悲临头。
如同将我心,往烈火里丢。
谁做我支柱?谁为父排忧?
舍伊巴堡垒,顷刻变沙丘。
大军忽焉至,信意劫妇幼。
尘烟蒙天地,敌马满四周。
只缘遭掠劫,族人空怒吼。
波斯阿拉伯,谁敢擒贼首?
也门宝剑哭,胆怯难报仇。
族人皆垂泪,期待雪耻酬。
天下奇勇士,不料命一休。
独子魂归天,亲眷泪横流。
安塔拉知晓,大难没我头。
拜斯塔姆儿,从此土中留。
唤声解愁人,消灾赖贵手。
骑士化冤魂,令我泪海游。
若能唤儿归,亲朋何所忧?
若可赎儿命,父愿倾所有。
主神安排定,凡间志空谋。
人生谁无死,总随前辈走。
牙刷树上鸽,听我诉原由:
无端成诀别,泪伴长夜流。
我哭墓中儿,其堪做挚友。
好雨常润墓,诚为族中优。
吾生久念儿,墓前久停留。
难忘吾儿怨,纵然身死后。族王吉斯·本·迈斯欧德吟罢诗,骑士们全都泣不成声。哈尼·本·迈斯欧德吟诵道:不禁泪漫颊,因被灾难累。
不见挚友在,令我神憔悴。
但求主赐雨,墓苑保青翠。大队人马向着拜斯塔姆的墓地走去。到了那里,人们离鞍下马,走到墓前。安塔拉吩咐手下骑士宰杀三百峰骆驼,以祭骑士英灵。随之大家痛哭英雄,安塔拉哭得尤为伤心。族王吉斯·本·迈斯欧德对安塔拉说:
“骑士之王,老夫谢谢你为我儿子报了仇,雪了恨。请你到我们的家园再住些日子吧!”
安塔拉·本·舍达德说:
“老人家,多谢你的好意。不过,我担心我们的族人遭强敌突袭。我该立即赶回家园去了。”
“与你分别,其痛苦胜过灵魂离开躯体。没有你在,仿佛我失去了主心骨。”
随后,他们相互告别,依依不舍,各自踏上了返回家园之路。
安塔拉率领手下骑士回到家园,亲人们热烈欢迎他们凯旋而归。骑士们各回自家帐篷,安塔拉也向自己的帐篷走去,与亲人团聚。
安塔拉走进自己的帐篷,但见阿卜莱的脸上闪烁着新月的光辉,正在笑容满面地等待着他的到来。帐篷里麝香漫溢,阿卜莱急忙把斟满美酒的杯子递到安塔拉的手里。安塔拉接过酒杯,一饮而尽,然后向阿卜莱讲述如何为拜斯塔姆报仇雪恨,怎样让希勒甘一命归阴。
阿卜莱听后说:
“堂兄,你干得真漂亮!凭安拉起誓,人们都会百般赞扬你的。”
正在这时,忽见舍布卜高兴地笑着走来,安塔拉问:
“舍布卜,有什么喜事让你的笑容这么灿烂?”
[0854]贵子婚恋
舍布卜回答说:
“喜讯啊!阿尔沃的妻子沃德阿特给他生了一个大胖小子!”
安塔拉听后,高兴不已,说道:
“凭阿拉伯人的良心起誓,这个消息让我太高兴了。”
随即,安塔拉吩咐舍布卜宰杀一百峰骆驼,将驼肉分给穷苦乡亲,另宰两百峰骆驼,准备在艾尔萨德溪畔举行盛大庆贺宴会。
舍布卜从命,菜肴美酒备齐,请来族王盖斯及其众弟兄和拉比阿·本·齐亚德及其众弟兄等族中要人,另有大批乡亲聚集在艾尔萨德溪畔,乐女击打铃鼓,弹奏竖琴,舞女和着乐曲翩翩起舞,宾客把盏交杯。这是安塔拉特为好友阿尔沃·本·沃尔德喜添贵子举办的盛大庆祝宴会。宾主无不欣喜若狂,所有惆怅一扫而光,大家沉浸在欢声笑语的海洋之中。阿尔沃·本·沃尔德更是喜不自禁,站起身来走去亲吻安塔拉的双手,安塔拉祝贺他喜添贵子,连连亲吻他的眉心,不禁诗兴涌动,随口吟诵道:我沐欢乐海,敌人落悲哀。
失望伤心神,乐观春长在。
盖斯吾族王,勇名传天外。
欣逢阿尔沃,添丁笑开怀。
当贺我门下,喜迎新将来。
阿尔沃率子,为我抗拒灾。阿卜斯人听了安塔拉吟诵的诗句,无不欣喜若狂。阿尔沃激动不已,站起身来,吟诗感赞安塔拉道:为友肋插刀,品善登高台。
威风骑士王,灾难焉敢来!
君王皆赞你,事迹遍内外。
骑士多亲睹,青锋若神差。
剑削敌首飞,虽百战不殆。
主神保佑你,与日享欢快。安塔拉感谢阿尔沃的称赞,即赠给阿尔沃礼袍一袭,披在了阿尔沃的肩上。此外,还赠送飞驼五百峰、阿拉伯纯种马五十匹。
大家在欢快中度过了那一天,把一切烦恼全都抛到了九霄云外。
阿尔沃为儿子取名“泽仪德·本·阿尔沃”。
时光荏苒,日月如梭。泽仪德断奶,学步,奔跑,渐渐长成了一个英姿勃勃的少年,意志坚强,素喜舞棍弄棒,颇受阿卜斯部族骑士们的影响。他的父亲阿尔沃每天都带他去校场,教他骑马、刺杀;每逢外出打猎时,泽仪德必定跟在父亲的身边。
有一天,泽仪德·本·阿尔沃独身外出,深入旷野,不料迷失了方向,在荒野上一直走到太阳快要下山,仍没找到返回家园的路。他走着走着,走近一个村庄,见那里帐篷林立,一眼望不到边,慌跳的心这才慢慢平静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