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雁,你不认得我了么?”紫鹃含笑着看着她。
“哎呀,真是紫鹃姐姐。老天,你怎么找来呢?”雪雁听见紫鹃开口喊她,这才敢喊出来。接着又请紫鹃进门。
雪雁赶着要去通报,紫鹃却拉着她,侧耳细听了一回,与雪雁说:“我们悄悄的过去,这么好的琴声给打断了多可惜。不如给姑娘一个惊喜吧。”
雪雁看见了紫鹃又惊又喜,竟不知如何是好。紫鹃向她摆摆手,慢慢来到屋里。黛玉全身心都在琴上,竟半点不知。
直到一曲而终,紫鹃捧了一碗茶给黛玉,笑说道:“姑娘请用茶。”
黛玉听着声音熟悉,又不似这屋里人,扭头看去,顿时便愣住了,嘴巴半张着,便以为这是梦里了。她缓缓起身,将紫鹃手中的茶碗接了过来,茶碗有些烫手,这才回过神来,知道紫鹃是真真切切的站在跟前了,黛玉并不喝茶,又将茶碗放下了,紧紧的拉着紫鹃的手,唤了一声:“你怎么来呢?”
紫鹃笑说:“我想姑娘想得紧,早就想来瞧瞧林姑娘。只是以前姑娘在宫里住着,我又进不去。好不容易打听着来了这里,经过了好几次的折腾总算进来了。姑娘可好?”
黛玉微微一笑:“好,和以前也没什么两样。”
紫鹃又见黛玉清减了几分,不过精神还好,依旧带着几分弱不胜衣的体态。主仆俩好不容易一见,紫鹃看着看着眼睛就湿润了,语气里不免有些埋怨:“都怪当初姑娘一直坚持,不让跟着姑娘一道入宫去。好在雪雁倒比以前要沉稳几分了,不再像个小丫头。”
雪雁道:“紫鹃姐姐不知,我们每过几天都要念叨一回紫鹃姐姐。你知道我嘴笨不大会说话,一时姑娘不高兴了,又不会劝,紫鹃姐姐好不容易回来了,这下不会再走了吧?”
紫鹃不知如何回答,她是不想离开黛玉的,只是如今身上也有事,轻易走不开。黛玉倒看出来几分:“你在家里帮忙,还是又去别的人家服侍呢?”
紫鹃笑答道:“家里日子比以前好过些了,父母也老了。不想让我再出去给人当丫头,哥哥又盘了家店面做点小买卖,爹爹也忙。我在家帮妈做点事,还要预备着给哥哥娶嫂子呢。”
黛玉点点头,她知道紫鹃的日子过得平静,如今也不好开口再让她跟着自己,再说有了雪雁,还有含烟飞雨也足够了。
紫鹃又将自己带来的一个蓝花布包打开,里面有一双鞋子。紫鹃交到了黛玉手上并道:“这是平日没事的时候做的,颜色样式都是姑娘喜欢的。还有两条绢子给了雪雁妹妹吧。”又将身上的两个荷包解了下来给了含烟和飞雨。
含烟和飞雨赶紧道谢。
紫鹃笑说:“我不在姑娘身边,你们就多费心了。”
黛玉见了她很是喜欢,紫鹃见她气色心情都不错,也就放心多了。接着又悄悄问过她:“在王府里过得好吗?”
黛玉回答说:“在哪都一样吧,你看我现在是不是比以前要好些呢?”
紫鹃笑道:“是好些了。现在我在外面住着,也没那么多的规矩,我妈还说我越来越野了,快要像个乡间丫头,还说在大观园里呆了这些年都白呆了。以后姑娘要是有什么事,要帮忙的让人说一声。一定替姑娘办到。”
黛玉点点头:“说不定以后还真有要麻烦你的地方,这个招呼我先打着。对了,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呢,谁找到你的?”
紫鹃想了想对她道:“有两个人来找过我,姑娘不妨猜猜看。”
黛玉想了半刻,对紫鹃道:“莫非是宝玉?”
紫鹃笑道:“姑娘真是聪慧灵巧,一猜便中。还有一个人你怎么不猜猜?”
黛玉想了半天也想不起是谁。紫鹃冲她神秘的一笑:“我听我哥说店里来了个神秘的人,问我是不是服侍过林姑娘。还让我来瞧瞧你。说是王府里的人,这不没有王府的允许,只怕我也不能进来。”
黛玉隐隐的知道是谁的主意了。
紫鹃想起了一事,对黛玉说:“对了,那次宝玉来和我说香菱没了。当初在潇湘馆的时候,她不是还在姑娘跟前学过作诗么。多好的一个姑娘呀,说没就没了。我倒听人说是呆霸王娶了那个老婆很厉害,百般的要治香菱。那个呆霸王又不管,眼看着就闹了出来。当初她才来我们家的时候,哪个不可怜她,偏偏又生得好相貌,真真可惜了。”
黛玉听着紫鹃的话,思绪早就飘到了很远的地方。仿佛还在潇湘馆,依旧是满院子的萧萧斑竹,廊上的鹦鹉在学着她写的句子。回首之间,岁月已经悄悄的走远,雪白的院墙上只留下斑驳的痕迹。
紫鹃来了又走了,连顿饭也没吃。黛玉见她倒比在贾府的时候出落得更好了,说话办事又精明了几分。心中暗暗的替她感到高兴,总强过在身边服侍,她也该活得精彩。
雪雁原本以为紫鹃不会再走,哪知也没说多少话,心里有些愤愤的:“姑娘当初就不该让紫鹃姐姐走?”
“为何?”黛玉回头看了她一眼。
“要是紫鹃姐姐一直在姑娘身边,姑娘心里也高兴些。既然知道了紫鹃姐姐如今在何处,不如让紫鹃姐姐进来吧。”雪雁巴不得能多一个人来分担自己的负担,虽然有了含烟和飞雨,但她们毕竟不能解黛玉的心。
黛玉却没答话,她将手上的书翻看了几页,又见斜阳穿过镂花窗户,穿透过雕花槅扇照进屋子来。倒真正的应了那句时“杜鹃声里斜阳暮。”黛玉放下了手中的书,走到窗户下,只见阶下的几丛芭蕉已经发出了翠绿的嫩叶来,墙根处更是冒出了些野草,一些不知名的野花也悄悄的探出了脑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