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背对着他,正在睡梦中,周围静悄悄的一片,无人来答水溶的话。
水溶心中安定下来,掀起帐角,一口气便吹灭了地上的那盏,仙女烛台上的烛火。
屋里屋外一片漆黑。水溶辗转了身子,合目安睡。
翌日一早,窗纸才渐渐发白,水溶便已起了身。不用急着去早朝,他换了身裋褐,携了剑,到园中先练了一套,活动活动筋骨。
接着又让人将水澄带到小书房里,水溶和水澄说了半天的话。
水澄长了十几岁,却从未见他大哥如此郑重其事的交代过他。有些迷惘,有些不解,便问着他大哥:“大哥,你和我说这些做什么呢,这些原本也不是我该管的。”
水溶淡然道:“澄儿,你也是水家的一份子,是这王府里的主人,你是我的弟弟呀。目今这些话我只能告于你。你也不再是个孩子了,你的肩膀也能撑起这个家。”水澄这一年多来,正是窜个子的时候,如今却像个小大人了。
水澄依旧有些迷茫:“大哥为何要说这些?”
水溶莞尔道:“一个时代即将结束了,而你就是新的开始。”
水澄终是不明白兄长的话,也没有再问下去了。
水溶拍了拍他的肩膀:“时候不早,该去学里了。可别辜负我这个当哥哥的这番话。”
水澄重重的点点头,便就退下了。
水溶目送着弟弟的身影远去,心想弟弟毕竟还是年幼了些。自己像他这么大的时候,还只一味的纨绔,还是个无忧的世子。水澄他确要担负起一切了。水溶微微的露出一丝笑意来,水澄他从小就要强,在同龄人中本来就已十分的出挑,他坚信弟弟能走完自己没有走完的路。也一定能比自己做得更好。
辰时初刻,他换上了朝服,石青海水江牙的绣蟒袍。又多加了件青狐的斗篷。
黛玉忙问:“王爷是要进宫吗?”
水溶点点头,方说:“不能天天躲在家里,我得主动一次,你好好的在家里等我回来。”搂了搂她的肩膀,转身便去了。
黛玉忙跟了出去,目送他出了院门。
惜月在跟前劝慰道:“王妃不用担心,王爷他必定自己有了主见,只要王爷有了主意,那么一定能成的。王爷他从来不打没把握的仗。”
黛玉道:“这事还能有什么主见呢,不过全然要看上面那人的意思。”她见廊下的那几树早梅开得正艳。又想到水溶最爱这梅花,只怕这些日子匆匆忙忙,顾之不暇,也白白错过了这样的花期。
黛玉俨然没有什么观花的心情,她折回了房里,心中时时刻刻不为水溶担心,又猜测此刻他该走到哪里呢。她闷坐在炕上,随手拿了本书翻了两页,上面一个字也看不进去。
管妈妈走了来,陪着黛玉说了几句话:“昨日庄上的人来了,王妃和王爷又不在家。听说今年的收成不错,还多打了几担粮食。地里的那些东西倒也新鲜。”
黛玉道:“我也看过了,已经让惜月收了账。”
管妈妈笑道:“王妃这一胎准是个小世子,还真是件天大的喜事。”
黛玉苦笑道:“我自己也不知是个什么,这个也强求不来。”
管妈妈道:“我见王妃倒还好,除了爱睡,也没什么别的症状,倒也不折腾,这就是万福。”
黛玉笑了笑:“借妈妈吉言。”又瞧了瞧外面的天色,有些阴沉,她的心情也不见得好,最后实在坐不住了,便叫了含烟和彤云。
“将我入宫的衣裳找出来换上。”
且说水溶乘轿入宫,他袖中还笼着写好的折子,心里开始有些飘忽不定,这次努力若没有结果,他该怎么办?又想到,事到眼前,他也没了第二条路供他选择,只有正面的迎向它。
水溶微微的帘子,见外面又下起雪来。今年的雪比起往年多了好几场,只有的天气让人有些心烦。
还不容易进入了宫墙,轿子又行了一段路,在东定门停了下来。水溶弯着身子下了轿,雪花点点,倒也不大,他大步向那长长的巷子走去。六儿和顺儿跟在身边,也都没说一句话。
此刻水溶突然想起他记忆里,第一次和母妃入宫时的情景来,那时候他不过两三岁的样子,母妃将他抱在怀里,他从未到过这么大的院子,总觉得穿不完的巷子,过不完的宫门。后来到了太后的寝宫中,太后一把将他抱住,太后那时和他说了什么话,他已经忘记了,不过却赏了件外国的玩器。当时他很是喜欢,还是母妃教着他和太后叩头谢礼。
他们已经来到了极元殿,当值的小太监忙和水溶行礼,水溶将折子给了小太监让帮忙呈给皇帝。
大家站在廊上候着等待传唤。
就在此时,忠顺王永泽从里面出来了,身着亲王的袍服,在有些阴暗的天气,却显得那么的刺眼。永泽见了他,先是冷笑了一声,并未上前和水溶招呼,便大摇大摆的去了。水溶也没在意。
等了半刻,方才那位替水溶呈折子的小太监才出来道:“皇上有请北静王爷!”
水溶整了整袍服,便跟随那小太监而去。却并不进正门,只从偏殿进去,当地有一架大屏风,屏风上一条墨龙,正腾云驾雾,十分有气势。
早有宫女揭起了帘子。
水溶挨门进去,见世珩端坐在龙案前,案上摆放的正是水溶才才呈上来的折子。水溶忙行了君臣大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