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有许多一夜暴富的百万富翁,他们在很大程度上影响着艺术界,但是,他们中却很少有人真正懂得或热爱艺术。很多暴发户一下子沉迷于大歌剧中——至少表面上是这样,还有一些人形成了一种迷恋稀有字画强的癖好,他们收集这些书籍和字画,却对里面的内容一无所知。在美国有这么一位著名的金融家,他每次去字画店里淘宝,都用不着鉴宝行家的陪同,即使是那一次只他花了五十万美元就买到了弗朗兹·哈尔斯的精品之作时也是如此。他去看法国、意大利、德国、歌剧时根本不需要任何解说,他对大歌剧有一种发自骨子里的了解,其程度甚至超过了许多专业人士。
在现代金融家行列里,他享有头等地位,他对艺术、音乐、文学领域中做出的贡献让人印象深刻,他在这些方面获得的成就甚至超过了在金融方面的成就。他就是奥托·H.卡恩。
他比银行家还要略胜一筹,他比艺术品鉴赏家更具丰富内容。在过去的十几年中没有人能在金融领域超越他,也没有人能够像他那样,不仅将世界上最好的歌剧艺术带给了美国人民,而且还让将多除了歌剧以外的艺术形式送入了普通美国人民的生活。虽然近年来,在运输系统重组的工作中他是最忙碌的人,但是他仍然会抽出时间来从事一些其他活动,比如说,他对大都会歌剧院也实行了自上而下的重组;他想尽办法为美国其他大城市提供最好的歌剧;他是青年艺术家协会的带头人;他以微不足道的票价格举办夏季音乐会;他是美国法式剧院的主要代理商;他是莎士比亚三百周年纪念委员会的负责人;他还专门为那些有着良好艺术品味的平民百姓建起了一座剧院,让他们也能享受到歌剧这种美好的精神食粮。现在这个歌剧院已经成为了一个典范。
尽管他的出身、他接受的教育和周围的环境决定了他的贵族身份,但是卡恩先生那些“不务正业”的行为并不是为了迎合自己的社会地位,他也并非要刻意表现出对玉器饰品的兴趣,他对文化艺术中蕴含的美有种一种强烈的精神需求,这种需求是他与生俱来的。正如他在最近的一次讲话中所说的那样:“在艺术面前人人都是平等的,享受艺术的机会也应该是均等的。这种民主并不是那些被误解或曲解了的所谓的民主,也不是那种促使庸俗之物大众化的民主,而是在崇高理想的带领之下,在坚定信念的支持之下,一种努力不断提高人们思想境界的,真正意义上的民主。”
刚来到纽约不久,尚未在金融界有所建树之时,他就第一次有了这种想法。他把这种渴望告诉了自己的朋友、知己,爱德华·H.哈里曼,原本想着这位除了工作就是工作的铁路奇人说不定会对这种把音乐艺术和赚钱混为一谈,将世俗与唯美、理想与现实相结合的想法表示反对。那个时候,通常只有那些艺术爱好者才会去出品歌剧,才会参与各种艺术活动,把时间花在这些花里胡哨、不务正业的事情上,会被人们看作是一种在现实生活中和工作中缺乏严肃态度,没有全身心投入的做法。
然而,哈里曼先生却明确答复道:“去做你想做的事情吧。只要它不会影响到你投入自己的工作,只要你能把它放在适当的位置上,这不是件坏事,是件好事。它会锻炼你的想象力。永远不要让自己的想象力生锈。”
没过多久,戏剧界就感觉到了奥托·H.卡恩带来的影响。他接管了大都会歌剧院,并对它实行了一系列改革。就像他对铁路系统实施的改革一样,精简其中的一些没用的枝节,引进一些有价值的新方案,注入一些新的活力,重新设定了目标,将原来的以赚钱为导向改成了现在的以艺术成就为出发点。要想做到这一切,需要解决许多问题,克服许多阻碍。顺便说一下,许多方面他还得自己花钱,而且也没什么志同道合的人理解他这种毫不利己的目的。但是最后在纽约、波士顿、芝加哥、费城所取得的成果用事实证明了他的这种大智慧。
对于卡恩来讲,音乐、好的油画、艺术雕塑、文学作品以及其他一些不大被人们看重的东西,往往正是他的食物、水和宗教,是让生活完整的必需品,是不可或缺的精神食粮。正如卡莱尔说过的那样,“音乐是天使的语言。”这句话说出了卡恩的看法。
卡恩先生称:“艺术所起到的教育作用相当于一所大学。对于相当多的一部分人来说,艺术具有神奇的力量,它就好比是厨房里的一道汤一样滋养着你,就好比医院一样为你疗伤,就好比保健品一样让你精神饱满。艺术的各个领域都需要有赞助支持者,戏剧、歌剧、音乐会,还有音乐学院、艺术学院以及美国作家、画家、雕塑家、室内装饰者都需要有人支持。实际上,在欧洲,所有这些事情都是由皇室、政府和社区来负责的。在这里,你要是在这方面想做一些有帮助的事,机会多的是。我们要努力提高全民艺术生活质量,抵制物质主义的影响,缓解人民群众单调紧张的日常生活,唤醒并培养他们对高雅艺术的热爱,避免受到那些低俗之物的影响。这是一种非常值得为之努力的博爱精神。”
卡恩先生为何会如此认真地对待高雅艺术呢?
简单来说,他是受到了母亲的熏陶和影响。从孩提时代起,就在那段自己家里度过的时光里,她的父母就让他明白了这样一个道理,无论将来的路怎样走,无论物质财富有多少,他必须紧紧抓住这些无形的却是无价的精神财富,只有这些才能令生命丰富多彩,富有意义。
这就是奥托·H.卡恩在德国曼海姆的家。他是家里八个孩子中的一个。他的父亲是一个富有的银行家,卡恩的家里也是各种艺术家、音乐家、歌唱家、雕塑家、作家的聚会中心。小卡恩最初的梦想是要成为一名音乐家,中学毕业前他就学会了好几种乐器。然而,他的父亲却对他另有安排。他只有一个哥哥能够从事艺术行业,他进入了柏林皇家音乐学院,成为了职业音乐家。
奥托出生于1867年二月二十一日,十七岁时被安排在了曼海姆附近卡尔斯鲁厄的一个银行里,在那里悄然开始了他的金融生涯。有一段时间,他的主要职责是为其他职员清理桌子边上的墨水池,以及跑出去为其他职员买一些香肠啤酒之类的午餐和其他食品。他常常在别人的差遣下跑来跑去,理由就是要纠正他成为一个合格的银行家的一些不合格之处。很难想象,今天这位完美的、威严的、光彩照人的奥托·H.卡恩先生当年提着啤酒罐,清理着墨水池的样子。
当我问他人们告诉我的这一切是否真实时,他点头承认:“是的,是这样。这是一种有用的、有益的训练。它能教会你纪律和条理。士兵在成为将军前首先要学会服从命令,这样的训练会培养你的职责感,使你明白即使是最不起眼的工作也必须认真去做,这并不是一件有失尊严的事情。我猜我清理墨水池的工作一定是做得不错,因为没过多久,我就升职了。另外一个实习生在为我清理墨水池,为我买午饭。”
在银行里实习的那几年里,他继续参加各类艺术讲座,继续研究和练习音乐,用这种方式去履行父母对他的告诫,让他不要忽略了这方面的发展。父母的告诫是为了防止他形成错误的人生观,颠倒了物质与精神的价值观。
在卡尔斯鲁厄银行度过了三年后,他在轻骑兵军团服役一年。这是一段至今仍然对他有影响的经历——卡恩先生从此有了挺直的身板儿,规矩的姿势,干练的说话办事风格。
这位年轻银行家的训练一定要彻底符合日耳曼传统。仅仅在国内的各种锻炼是不够的,只有经历了积累了国际工作经验才可以拓宽他的能力范围。因此,他的下一步是要进入德意志银行在伦敦设立的一个重要代理行。在这里,他展现了卓越的才华,很快就升到了第二把手。
尽管在去伦敦之前他从来没有打算过要在那里久居,然而他却渐渐对英国的生活模式产生了一种强烈的喜爱和尊崇,无论是政治生活还是社会生活,它的无限自由、宽阔、机会以及那种积极向上的传统深深吸引着他,于是他放弃了德国国籍,加入了英国国籍。是英国生活和德国生活的对比使他选择了前者,是他的信仰令他成为了一个英国人。
正是这种民主精神,再加上他对银行管理方面其他知识的渴望促使卡恩先生抓住了一个机会,能够亲眼看到这个世界上最大的共和国是怎么运作的。他的才能很快就引起了伦敦铁狮门银行的注意,他们为他提供了一个纽约分行职位。1893年,科恩先生来到了美国,只打算临时在这里待一阵子。但是他发现自己在这里的工作很吸引人,很容易让人兴趣勃发,而且这里的人也很好相处。他发现一个有美国人尤其和他投缘。1896年,他同阿黛·沃尔夫小姐结婚,她是库恩-洛布公司的奠基人之一亚伯拉罕·沃尔夫的女儿。1897年一月一日,库恩先生加入了这个当时声望和影响力已经很大的公司,他注定会成就斐然。他很幸运,立刻就结识了哈里曼,哈里曼也很幸运,立刻就结识了卡恩。
他们两个人虽然在脾气和方式上截然不同,却好得像兄弟一样。哈里曼的处事方式是以火爆、猛烈、盛气凌人、摩拳擦掌动不动想要打架出名的。卡恩先生十分清楚哈里曼的个性,经过多年的了解,他公开对这位铁路斗士做出了客观、公正、严肃的评价:“那种用平和的手段在不知不觉中领导着别人前进的技巧、那种让别人妥协让步的技巧都不是他所采用的方法。他的能力是一种凯撒大帝式的俾斯麦政策,他将统治建立在一种严酷的力量、钢铁般的意志和顽强、不可抗拒的决定、不屈不挠的勇气、不知疲倦的苦干、让人觉得不可思议的能力、预言家般的前瞻力之上。最后一点要说的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就是,所有的这一切需要建立在别人的信任和自信之上方可奏效,坦白说,他的统治是一种征服者的统治方式。从本质上来讲,他既不会掩饰也不会欺骗。面对失败,他是倔强的。”
而卡恩先生,却是一位来自异域的,满肚子墨水的银行家和外交家。虽然他没有施瓦布先生那样和蔼可亲、讨人喜欢的微笑,但他却深知温文尔雅的价值,他也知道给铁拳套上一副天鹅绒手套的好处,他更知道,一定要培养同他人的合作和友好关系,而不是引起别人的对抗情绪和憎恶。通常他会用很绅士的方式同哈里曼理论,而哈里曼的回答总是一成不变:“也许你是对的,那么,完成这件事的人是你,不是我。我只能按照我自己的方式做事,我无法改变自己,或者做一些让自己都不认识自己的事。我并不是傲慢,只不过让我妥协、违背自己的本性或者听从谁的指挥的话,我将一事无成。”
虽然卡恩只有三十岁,但他几乎立刻就变成了哈里曼在重组太平洋联合公司这项重大工作中的左膀右臂。这项任务在初期一直由库恩-洛布公司的负责人雅各布·H.希夫来管理,但是希夫在整个工作中的效率和方法似乎不那么令人满意。哈里曼发现这位年轻的银行家的思维几乎和他一样敏捷和有创意,年纪轻轻目光就如此深远宽阔,他不仅能够对金融问题,而且能够对铁路问题做出透彻准确、系统科学的分析,这种能力深深吸引住了这位铁路奇才。卡恩先生将自己随后在铁路金融方面的一些成就归功于他和哈里曼先生之间的亲密无间,他第一个要感谢的人就是哈里曼。其实,在他的内心深处,一直保留着对这位了不起的朋友的热爱和敬仰。
今天的奥托·H.卡恩可能被人们认为是美国最有能力的铁路重组人。经他的手改组或正在接受改组的铁路集团主要有太平洋联合公司,其中包括巴尔迪摩俄亥俄铁路、密苏里太平洋铁路、沃巴什铁路、芝加哥和东伊利诺斯铁路和德克萨斯太平洋铁路。作为金融专家顾问,他还要实行一些类似的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