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莫询与奚月娘好笑的看着兄弟俩,四人一块去给老太爷磕了头,请了安。
不过相比于言莫询与奚月娘的快乐而言,焦氏却是眉眼有些沉郁之色,不为别的,只为奚月娘与言莫询这般待言莫潇的儿子。
晚饭过后,小孩子们被凑到了一处玩闹,焦氏就寻了由头把奚月娘叫到了自己的屋里,彼时老太爷也把言莫询叫了过去。
老太爷现在的身子明显大不如前了,似乎多说两句话都要费些力气,而且今年冬天老太爷得了一场风寒,足足在床上躺了一个多月才算是好利索了。
“祖父,你的身体怎么样了?”言莫询一脸关心的看着半躺在榻上的老太爷,风光了一辈子的老人,到了这个年岁,剩下的也就是这一室的温度。
老太爷自打风寒好了以后,就分外的怕冷,屋子里不分白天还是黑夜,火炉就没断过,言莫询刚才进来的时候,差点没被屋里的热气熏晕喽,可是又不好说开窗户的话的。
老太爷欣慰的看了看言莫询,笑道:“坐下说话吧,趁着这会儿清静,咱们爷俩说说话。”
言莫询笑着点了点头,道:“孙儿也有好长时间没过来陪祖父说话了。”
老太爷不在意的摆了摆手道:“祖父知道你现在生意做的大,不过来也没啥,外头要忙的事多,听说柳家大爷那边得了柳家的家主之位,如今你跟柳家合作的可还好。”
老太爷虽然足不出户,可是在外头自然有他的网络。
言莫询笑着点头道:“孙儿一直与柳家大爷有来往,上回三叔那事,柳家大爷也帮了不少的忙,年前,孙儿为了贺柳家大爷新得家主之位,特意准备了两车贺礼过去,还有接下来一段日子,孙儿与柳家大爷还会有些别的生意上的往来,说起来,只怕孙儿也就赶在这个春节能歇上两天了。”
老太爷点了点头,笑了,道:“我瞧着修儿这孩子如今眉目也清明了,听说先生又夸他的功课好了。”
提起言修,言莫询也笑了,道:“祖父还不知道呢,修儿天天在学堂里学的功课,晚上都要在家里复习一遍,复习过了,还要把文举抓到跟前从头学一遍,开始的时候,把文举搞的焦头烂额的,一见到他修哥哥转身就跑,就像是见到洪水猛兽一般,原先最爱缠着他修哥哥给他讲学堂里面的事,那段日子也不缠了,孙儿跟月娘私下里偷看着,也没管,这小子要是躲哪了,就让丫头给修儿送信,然后修儿总能找到这小子,几次之后,这小子也知道逃不过了,也就能安安生生的跟着修儿在一块学了呢,如今也能提笔写两个字,不过到底是年岁太小,那字基本上也看不出模样。”
虽是这般说,不过言莫询眼里的笑意,还有对两个孩子的宠溺都在不经意间就流露了出来。
老太爷听了也高兴,这话里,不仅代表了言莫询两口子对言修这孩子的态度,还让兄弟两个相处的跟亲的一般,没有偏疼哪一个,难怪言修待奚月娘如亲娘一般。
老太爷感叹道:“你娶了个好媳妇啊。”
老太爷禁不住想,当年,要是早些休了许氏,会不会好一些,要是焦氏对善待言莫潇会不会好一些,若是……
老太爷不禁失笑,哪里有那些如果,不过是一场空想罢了。
“询儿,祖父想把家主之位传给你。”老太爷终于说出了心中的想法。
这也是他私下里要见言莫询的目的,言家,大老爷守成还好,若是进取,只怕很难,而二老爷呢,只有一颗忠厚的心,不会起什么妄想,不过二儿媳妇那人,只怕跟她男人不是一个心思,至于三儿子,老太爷压根就不想了。
而老太爷这样性子的人,他要的,不是守成之君,他要的是言家再进一步,当初在三个儿子面前没实现的理想,所以他才在孙辈里同寻找,而言莫潇作为长子嫡孙,无疑是最合适的人选,可是言莫潇的种种行径又是让他那般的失望,言家,也因为自己当年的一意孤行,而差点毁于一旦。
经过了种种反思,再看到二孙子如今的作为,老太爷觉得言家交到言莫询的手里,定然能再上一层楼。
言莫询虽然对老太爷的话没有什么意外,不过却也没让老太爷如意,淡笑道:“祖父,孙儿觉得现在的生活就很好,至于家里,六弟也很努力,祖父应该给六弟一个机会。”
言老太爷或许也预料到了这场谈话会变成现在这样的情形,只是言老太爷又岂是这般好打发的,此刻,坐在他面前的,不是自己的孙子,而是一个生意场上需要拉进一个同盟,将来要成为合伙人的人,所以言老太爷充分发挥了他谈判的特长。
“询儿,你该知道,祖父的身体已经大不如前了吧。”
言莫询一怔,心下忍不住失笑,祖父这是打跟他打亲情牌了呢。摇头道:“给祖父看病的郎中孙儿都问过了,说是祖父的身子只要好好调养,再活个十年八年都不成问题,至于祖父要用到有药材,孙儿这次给柳家送年礼的时候,也托人给柳家大爷带了话,他们在北边找那种上百年的人参总比咱们的途径要多些。”
言老太爷听了却像是没报什么希望一般的,道:“好孩子,祖父知道你有孝心,只是这样的东西,一向都是可遇而不可求的,再说药能治病,却治不了命,祖父毕生的心血都在言家的基业上,如今言家停滞不前,祖父也不是没给过别的子孙机会,只是你那几个弟弟,还有你爹,你二叔,都一心想着守成,把言家现在的生意打理稳妥就算是万事大急了,再加上经历了去年的那些事,如今这个家的心只怕也散了,祖父岁数大了,没有心力再把一家人的心再凝结到一处了,以往听人说树大有分枝,祖父还想着,咱们家的子孙都是听话的,至少在祖父的有生之年,不会在咱们家看到这样的事,可是事实表明,祖父高估了自己,咱们这个家,早就散了心了,祖父也打算好了,等过了这个年,就把这个家分了,该是长房的,就留给长房,其余的,给你二叔一部分,你三叔那里,就看你爹跟你二叔的意思了,要是他们有心,就帮衬一把,不然也就只当我没这个儿子吧。”
言莫询微皱了下眉,对于老太爷这话,暗自摇头,心下明白,老太爷这还是想帮三老爷一把,毕竟兄弟三个,言家偌大的财富,总不能让两个兄弟富的流油,而那个兄弟被饿死吧。
只是这事无论是好是坏,若是经老太爷口来定论的,又是另一番局面,可是经了大老爷和二老爷手来定论,只怕回头下面的子孙没准又要闹起脾气来。
言莫询摇了摇头,道:“家业是祖父打下来的,自然是祖父想怎么分就怎么分。”
老太爷就知道自己这个孙子是个滑头的,忍不住笑骂道:“你是不是在心理骂祖父黑心呢,给你爹和你二叔个烂摊子。”
言莫询不置可否,不过也没否认。
老太爷不在意的笑了,道:“你爹跟你二叔,一辈子都只知道跟在我的后头,凡是遇到大事,难事,总想到我跟前讨个主意,那儿也是家里的生意初有起色,我也不敢让他们胡乱拿主意,一旦有了闪失,再想挽回,只怕费十倍的心力也未可知。”
说到这,老太爷忍不住叹气道:“如今想来,也是那会儿我太在意家里的生意了,倒是拘束了你爹还有你二叔的性子。
后来等你三叔大些的时候,因着你三叔是家里最小的,从小你祖父,还有你爹,你二叔,都任着他的性子胡来,到大了,也没把正经的心思放到生意上,我就算是想提携他,也提不起来,所以现在祖父才要把言家托到你手里,这一切,并不只是为了祖父,更是为了言家。”
老太爷难得的精神极好,今天说的话也有些多了。
言莫询还是摇头,拒绝道:“祖父,恕孙儿不能从命,孙儿知道祖父的心意,只是就像祖父所说,言家,已经到了一个程度,这个程度想要再突破,或许要用许多的精力,而孙儿现在还处在起步阶段,若是贸然接下言家,只怕也未必是好事,依孙儿看来,如今我爹与二叔这样也没有什么不好的,于少目前来说,言家的生意不会缩水,都说创业容易,守业难,我爹与我二叔,也算是不容易了。”
老太爷有些失望的看着言莫询道:“询儿,祖父说了这么多,你还没有想过回来帮祖父把言家的大旗扛起来吗?”
言莫询还是一如既往的摇了摇头,道:“祖父,俗话说长幼有序,更何况还有父子纲常,祖父为言家掌了一辈子舵,总不能打破这传承的规矩,子承父业,再自然不过的事情,若是越了去,家里的基业就会儿被打乱,依孙儿而言,祖父完全可以把言家的基业传到我爹的手里,等到几十年后,我爹像祖父这般的时候,再把言家的基业传到他认为可以让言家走向更好的人,不然,依孙儿对我爹的了解,只怕他的心理也会不自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