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氏的声音不大不小,因为平时说话就利索,所以她出口的话,即便是快又急,可是却一字一句清晰的不曾落下半句,那般的嘲讽与讥诮,让外面站着的女人瞬间就白了脸色,扑通一下子就跪在了地上。
或许是因为女子的动作太大,或许是跪下的幅度太硬,怀里的孩子一下子就不舒服起来,紧接着就哇哇的开始哭了出来,不足百天的幼儿,哪里知道好坏,就是不舒服就哭。
女人显然是想哄,又不敢开口的样子,一脸的惊讶,只是手臂在微微的动着,却也僵硬无比。
言莫昭到底还是心疼孩子,腾的一下起身,冲着外面嚷道:“把孩子抱进屋哄去,别回头再吓着。”
女人颤颤的抬头看了一眼庄氏,看到庄氏眼里的寒光,吓的就没敢动弹。
言莫昭说着话的功夫就走了出来,看着那个妾还跪在地上,一脸受惊讶的样子,还有那个孩子,自己的儿子也还在哭着,皱着眉瞪了庄氏一眼,才对那个妾道:“还不回去,爷的话你没听见。”
女人颤颤的站了起来,踉跄的退回了屋子隔着一扇门板,里面看不见外面,外面亦看不见里面,可是清晰的声音还是能传出来。
小孩子有亲娘的诱哄,不一会哭声就歇了下去,不过偶尔还是能听到一两声因为哭的时间长而惹出来的打嗝。
“爷这是心疼了?”庄氏语带嘲讽,声音里有着无尽的讥诮,同时也带着一丝落寞。
不能怀孕,不能生子,庄氏也不知道自己的身子这是怎么了,明明刚进门就有了身孕,按说能生头胎就能生二胎,可是谁曾想这头胎来的是个闺女也就罢了,然后这肚子就迟迟的没有动静,如今她身下倒是干净了,只是这月事也开始变得奇怪,有的时候一个月要来两次,有的时候,两个月也不来一次,只是这样私密的事,她也不敢去外面找郎中看,就是她娘家为了她,也愁坏了,烧香拜佛的事也没少做,却偏偏还没见动静。
言莫昭瞪了庄氏一眼,摆着袖子就要往外走,道:“爷没功夫与你一般见识。”
只是才走出去的步子,微顿了一下,又道:“以前你做的事,爷可以不与你计较,只是爷的人,你还是放明白些,要是让爷知道她们娘俩有什么不妥的,爷绝不会饶了你。”
庄氏的心咯噔一下,她不明白言莫昭话里的意思是什么,难道以前她做的事言莫昭知道了,可是不应该啊,她做的事都是让卷羽和卷碧分开做的,而且她向来掩饰的极好,再加上言莫昭以前根本就没往这上头想过。
这样一想,庄氏就像是来了底气一般,朝着言莫昭的背声扬声道:“爷这话是什么意思,爷自己喜欢的女人,自己抬回来的女人,要是不放心,就走接栓在裤腰带上算了,何必往我身上扣屎盆子,我就算是再不济,也没干过什么阴私勾当,没做下暗渡陈仓的事。”
庄氏虽然声音不小,可是心下也难免有一种虚张声势的架势,因为她毕竟还是了解言莫昭的,要是言莫昭手上有切实的语气,保管就不是这个态度,若她今天的声势小了,准得让言莫昭拿到把柄,或许早先还是怀疑,可是现在,庄氏保证,那绝对就会给她定性。
只是庄氏只想到了自己,却忽略了一个男人的自尊,尤其是在夫为妻纲的条件下,庄氏敢这般的挑衅言莫昭,而言莫昭已有新欢暖床的时候,言莫昭也难得的发了回飚,所以当庄氏以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快速闪回来的言莫昭时,一只大手已经挥了过来,随后就是一声惨叫,然后一对主仆就扑倒在了地上。
不得不说,白池这丫头赶回来的还算及时,尤其是这丫头的速度也与言莫昭有的一拼,竟然能在言莫昭挥出巴掌的时候护住自己的主子,只不过庄氏还是被白池扑倒在地,摔断了头上的两根银钗。
这是庄氏嫁人以来受过的最大的耻辱,当着下人的面,让言莫昭生生的打了个没脸,一瞬间,庄氏眼里闪过恨意,她百般筹划,不惜得罪妯娌,为的是什么,不就是为了这个家吗,两人的小家,可是这言莫昭从外面带回个女人,又光明正大的把那个孩子要养在她名下的时候,她所有的努力似乎都成了笑话,给他人做嫁衣裳。
所以,此刻的庄氏,双眼之间似乎有火苗在燃烧,不停的燃烧,甚至让她失去了理智,在白池这丫头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一下子就扑向了门口那个男子,自己当初以为的良人,夫妻两个很快的扭打到了一处。
不得不说,女人发起疯来,即便是男人强悍,可一瞬间的怔愣之后便被女人占了上风。
这么大的动静,别说院子里,就是院子外的人都被惊动了。
不知哪个丫头腿快,已经跑到了焦氏的院子里求救去了。
焦氏原本还拉着奚月娘打打预防针,可这边瞧着二儿媳妇态度不错,而且婆媳两个越说越来兴致的时候,就听到院子里大吵大嚷着什么不好了,什么六爷跟六奶奶打起来了,一会又叫道:“姐姐快进去跟夫人说吧,六奶奶把六爷的脸都抓花了,再不去,六爷身上就没一块好地方了。”
一心一脸的惊讶,快速的进屋,还没等开口,焦氏已经气的从椅子上起来了。拉着奚月娘顾不得别的,道:“走,你陪我去看看。”
奚月娘心下无奈,步子想停也停不下来,停氏抓的她太紧,只怕这会儿手腕都要红了。
小叔子两口子打起来,她这当嫂子的过去,难免有被当看笑话的嫌疑,尤其庄氏还是那么一股子性子。
奚月娘一路上都在想找借口,可是瞧着焦氏的脸色,是真没敢开口,她觉得焦氏现在没准也需要一个出气口呢,所以她还是老实的跟着,别引火烧身,至少她到了那只低头不说话就得了。
焦氏走的争,还没到庄氏的院子,就看到外边围了不少的人,丫头、婆子,一个个争着脖子往里看,隐隐的还能听见院子里传来的一两声惊呼,还有丫头的劝慰声。
一心皱着眉看着这些没事干就知道凑热闹的丫头婆子,朗声骂道:“一个个都没事干了还是嫌月钱给多了?”
如今焦氏管着家,众人一听就知道是焦氏身边的大丫头,一时间全都束着手老实的立在两旁,给焦氏让出了位子。
一心微错后焦氏两步,待前边焦氏并着奚月娘进了院了,一心才瞪着四周看热闹的人说道:“自己到帐房那边去报告,这个月的月钱减半。”
“啊?”一众的婆子丫头都苦了脸,连忙上前求情道:“一心姑娘,咱们也中顺道路过,正想着去劝还是不去呢。”
另一个婆子也说道:“姑娘也知道咱们人微言轻的,主子的事管不得,可是总不能听着了当没听着,见着了当没见着吧,这不正商量着要不要进去劝劝,要是真伤了个好歹的,各位也于心不安不是。”
婆子们脸皮厚,丫头们显然没有婆子们老油条,不过一听到月银少了,心下也不舒服,毕竟都指着月钱过日子呢。
有的胆子大一点的,也小声求情道:“一心姐姐,咱们真不是来看热闹的,就是路过这边,大娘们也都围着,这条路就这么窄,想过也过不去啊。”
丫头一脸的苦色,看着这条路,她真没说谎。
一心也瞧了一眼,的确,这是条甬道,有这几个粗壮的婆子围着,小丫头们还真过不去。
脸色一沉,哼道:“夫人那里我来求情,不过只此一次,下不为例,再有下次,定要重罚。”
呼。
丫头们都跟着松了口气,就知道一心姐姐好说话,连忙道了谢转身就跑了。
婆子们脸皮厚,扯着一心的袖子舔着脸笑道:“一心姑娘,你看,丫头们都不罚了,婆子们也饶了吧,你也知道我家小子身上不好,成年跟个药罐子似的,婆子平时干活可是半分懒都不敢偷的,这不是凑巧路过吗,要是真罚了月钱,我家小子药断了,那命都悬着了。”
另一个婆子听了也是一脸的哀伤,道:“可不是吗,一心姑娘也不是不知道,他家的那小子多招人稀罕,小时候还进院子里来玩过呢,就是夫人那会儿瞧见了也说这小家伙长的机灵,可谁知道,这该死的老天爷,不知道怎么就让这么好的孩子得了那么一种怪病,如今都十几岁的人了,可长的还不足七、八岁的孩子,要是再断了药,那可真没活路了。”
婆子话倒是实情,一心也听说一些,她也不是心狠的人,瞪了一眼那两个婆子,气道:“知道自家的情况还撞到枪口上,这次我先替你们担下了,只再下一次,你们可得记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