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秀才见吕娘子的心情转好,接着转开了话题道:“这有什么,你没听人说还有那老蚌生珠的,跟孙媳妇一块生孩子的呢,咱们这才哪到哪啊。”
一边说着一边有些意动的往下俯了俯身子,对着吕娘子道:“要不咱们现在就试试。”
吕娘子被吕秀才这番弄得脸上顿时有些臊得慌,再加上脸上都是泪,忙推了吕秀才道:“我这样子,亏得你能看下去眼。”
吕秀才也随着她的手而起,道:“咱们老夫老妻的还在乎这些,再说了,你什么样子我没见过。”
吕娘子被吕秀才插科打诨这么一闹,心情倒是转好了不少,身上也有了力气,慢慢的靠坐起来道:“我去梳洗一下,这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自己脸上都难受。”
吕娘子话音刚落,吕乔就在外边问道:“娘,我给你打水来了。”
吕秀才忙笑道:“瞧瞧,还是女儿贴心吧,我就说咱们再要一个女儿才是正经呢。”
吕逍和吕遥也跟着吕乔的身后涌了进来,一个拿着擦脸的布巾,一个去扶吕娘子起身。吕娘子挑着眉看着吕秀才道:“咱们儿子也都有用呢。”
吕秀才呵呵的笑道:“好,都是好孩子,都有用。”
“师父,你看我这个花样绣的如何?”奚月娘拿着自己新完成的绣品给清娘看着。
清娘笑着接过来看了一眼,方道:“月娘的性子沉稳,不急躁,却是一块来的几个孩子中最能耐住性子的,所以这绣品做出来,远远要比同期的孩子绣的好。”
对于清娘的不吝夸赞,奚月娘只是淡然处之,并没有得意洋洋的四处炫耀,只是对其中的几针还是有些不满意,便拉着清娘问道:“师父,你教给我的针法,与我原本学过的有些出入,所以我在用的时候时常会有些窜乱,这样绣出来的东西总觉得不如师父的好看,而且也少了一份灵气。”
对,奚月娘现在对自己的要求不在只停留在会绣上,而是更加的精益求精,就像一笔好字是一个人的脸面一样,对于古代女人,这种绣活也是一种脸面,古代对女人的要求无非是妇德,妇训,不要求你多有才,可你要是做一手好绣活,却也是一种长脸面的事,不管是贫家还是富家,都能寻到一门好亲事,再不济,就像清娘这样,出来开个绣庄,不也有人上赶着去定去,还不是因为清娘的手艺出色。
自打跟着清娘稀里糊涂的来了这边城,看着街面上的萧条,感受着这个古老的城镇被战火洗礼过后的空泛,空气中似乎还流淌着火药的味道。
奚月娘不曾见过打斗的场面,只是凭着想像,还有街面上四处可见的伤残老兵,听左奕说这些人都是在上次的战役中退下来的,因为伤了手脚,不能再当兵了,可是这些人这样回了老家亦没有出路,所以左奕就给这些人申请了退役的银子,然后留在边城重新落藉,做了平头百姓。
边城物产不丰,土地虽多,却是产出很少,而且物种单一,一年到头也不过白菜,萝卜之类的,能吃上青菜要比月娘原来住的镇子晚上许久,而且边城的冬天和春天都长,夏天短,然后就是秋天,秋老虎的燥热能直接把人烤熟了一样。
清娘看着有些走神的奚月娘,轻笑道:“月娘,这是想什么呢、”
月娘一愣,摇了摇头,道:“没想什么,师父,那些退下来的兵当了百姓怎么生活啊?”
“呃”,清娘子没想到奚月娘会问这个,想了想,道:“左奕说朝廷会发给他们一次性的补给,一个人大概能分到十几、二十几两的银子,这也要看伤的情况,到时候再给盖一排房子,大家互相照应着,也就生活下来了。”
奚月娘突然间有些伤感的道:“师父,我昨天出去的时候,看到几个伤残的兵士连顿饭都做不了,都是好几个人混在一处,大家伙拼着做的,只是那东西做出来的味道实在是不怎么好,他们也只能捏着鼻子吃。”
到了边城,她们原本就是说要帮着军营里的人缝缝补补的,不得不说,左奕还是把边城说的美好了,如今的边城不说十室九空,可也没好到哪去,而且一点,左奕说的还算明了,就是边城缺女人,是紧急缺,不只是像奚月娘她们一块来的这一拨小姑娘,连着做饭的妇人,能做工的妇人,都缺的紧,更别提那花样年华等着待嫁的小姑娘了。
好在奚月娘她们在家的时候都不是太享福的,现在能做到自给自足,左奕每天会让人把新鲜的食材给她们送来,然后还有她们每天的活计,刚开始那两天堆积出来的活计,她们愣是不眠不休的赶了三天,才算是赶完,等到活赶出来了,人也累倒了,再加上一路上的旅途劳顿,姑娘们就算在家没享过多大的福,可也没遭过这么大的罪,一时间怨声载道。
小姑娘也有心思,大家互相拉着同盟,不想自己去挑头,奚月娘就尽量避开与大家共处的时间,揽了出去给那些伤残老兵送缝补衣服的活计,也让自己出去透透去,熟悉熟悉这座将要生活的城市。
不过这样一来,倒是让同来的姑娘们都觉得奚月娘就是个傻的,只知道干活的,不知道躲懒,一瞧就是好欺负的印象。
清娘子冷眼在一旁看着,因着奚月娘的淡然、不做作,最终算是定下了奚月娘师徒的名份。
要说这些小姑娘刚开始来的时候还有些嫉妒的话,那么这会经过几天的疲劳轰炸,夜里都嘤嘤哭着嚷着要回家呢,要不是左奕提前就支付好了银子给她们的家里,只怕她们这么一闹,左奕还真得送她们回去呢,如今钱货两讫,想闹行,闹够了接着干吧,等到不闹了,契约的时间到了,你们想回去再往回送吧。
这些姑娘们吃一吃一堑长一智,如今也算是学的乖乖的了,只是精神头明显都不足,也就应了那能缝缝补补的活计,再精细些的却是没了心思。
清娘到了边城很少出去,左奕交代过,有的时候这些退下来的兵士也会发生些骚动,而且像清娘这样长相特别的女子还是少出去为妙,以免引得那些有着坏心思的人上来。
这会听了月娘的话,也只能叹道:“月娘,你还小,这些事咱们都无能为力,他们是为朝廷打的仗,受的伤,想必朝廷自然会有安抚。”
奚月娘这一路上也不比在家不出门的小姑娘那样,对外面的事都一无了解了,更是知道了银子的价值,在外面打尖住店都是左奕的下人在打点,可是每次付银子的时候,奚月娘都会留心,对这市面上的物价多少也有些了解,从家乡一路过来,青菜是越来越贵,肉倒是越来越便宜了,在北地,家家户户吃野味并不算什么大事,而且那市场上卖野味的人也多。
北地守着山,隔着城墙就能望到关外的连绵山脉,有山的地方自然就会有动物,这些退下来的兵士也有几分打猎的本事,偶尔出去打打猎,回到城里卖了银子换点小酒喝也是常有的是,至少奚月娘知道她们每天进肚的野物就都是这些人打来了。
说来也是左奕替这些人想的出路,带动着城里的酒楼,军营都收点,他们也算是有个进项,对于左奕,现在奚月娘有了一个更深的见解,不只是一个遥不可及的少将军,反而让奚月娘更深刻的感受到了这个穿着冰冷盔甲的男人里面放着一颗热切跳动的心。
奚月娘摇了摇头,闷声道:“师父,我都问过了,就是左小将军保证的那些银子,还有一些是左小将军自己掏了腰包倒贴的,朝廷的银子只怕现在还在路上呢。”
这些事,清娘也管不了,只能在心理叹息一声,看着奚月娘一脸的心疼的样子,轻叹首家:“傻孩子,这些大事,不是咱们女人能管的,你只要记住你要学好的东西就成,等你大了,若是不想回去了,师父就帮你挑个好男人嫁了,有了这门手艺,至少你自己糊弄个温饱是不成问题的。”
清娘也打听了奚月娘的事,与别的姑娘来时有爹娘兄弟姐妹相送的情形不同,奚月娘只是一个一包,别的竟无一物,别说是奚月娘,就是同来的别的姑娘的家事,清娘也让左奕都打听明白了,务必保证家资清白。
正因为打听了,了解了,清娘才对奚月娘多了一份心疼,一个小姑娘,想在这样的世道生存,没爹娘护着,又没有兄弟姐妹帮着,可想而知,以后的日子会何其艰难。
刚好她现在也是孤身一人,不若两人就做个伴,既像母女,又像姐妹那样,因此清娘对奚月娘身上却是下了不少的功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