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婶子感叹道:“你们婆媳到都是好的,难得处的跟亲母女似的。”
这边孩子才喂过奶,那边蓝老夫人就带着卢妈妈进了屋子,道:“我恍惚着听到孩子的哭声了,是不是孩子饿了。”
刚一说完就瞧见一屋子的人,孩子正在清娘的怀里呼呼睡着,忙小了声音,笑道:“我这大孙子是吃过奶了吧,来,让祖母看看。”
卢妈妈笑着扶了老夫人上前,奚月娘扶了另一只手臂,蓝老夫人小心的探过了头,瞧着襁褓里睡的正香的孩子,也没吱声,只笑了笑,然后拍了拍清娘的手臂,轻声道:“你也歇会,把他放到你里侧睡,这月子里呀,最忌伤神,也最怕受累,这屋里丫头婆子的,你只管证她们去做,千万别累着了,回头等你出了月子,再好好养养,到时候再跟洛阳生一个,就放到你跟前,不然啊,这当娘的,都想孩子,娘知道。”
清娘却是没有一般的娘那样,生下孩子就舍不得撒手,只是刚喂过了奶,这小子又是个好哄的,吃着吃着又睡着了,因此才多抱一会,而且之前她既是说出了让老太太走的时候把孩子带走的话,这会就不会婆婆妈妈的了,笑道:“娘,我知道的。”
又是一年的春天,山坡的朝阳处雪开始融化,慢慢地露出黄黑色的地皮;雪水滋润着泥土,浸湿了去年的草楂;被雪盖着过了冬眠的草根苏醒复活了,渐渐地倔强有力地推去陈旧的草楂烂叶,奋力地生长起来。与此同时,去年秋天随风摇落下来的草木种子,也被湿土裹住,在孳殖着根须,争取它们的生命。
山的背阴处虽然还寒气凛凛,可是寒冷的威力已在渐渐衰弱。朝阳处的温暖雪水顺着斜谷流过来,融化了硬硬的雪层,开始冲开山涧溪水的冰面。巨大的冻结在岩层上的瀑布也开始活动了,流水声一天比一天响起来,最后成为一股汹涌的奔流,冲到山下流进河里,河中的冰层就喀嚓喀嚓裂成碎块,拥挤着向下流淌去,河面突然变得宽阔了,河水涨高了,水波飞溅,冲击着顺流而下的船只。
这时,报春的燕子往来梭巡,空中充满了它们的呢喃的繁音;新生的绿草,笑迷迷地躺卧在大地上,像是正和低着头的蒲公英的小黄花在绵绵情话;从渗透了水分的耕地里,到处可以闻到一种潮湿的、发酵似的气息。无数嫩绿的新芽像针尖似的探出头来,仿佛张着小嘴在那里呼吸,在阳光下闪闪发亮;杨柳开始发芽,在春风中摆动着柔和的枝条;金灿灿的迎春花像一张张笑脸,兴高采烈地向人们报告春天来临的喜讯;鸿雁北飞,如诗所说:“据鞍又向冈头望,落日天风雁字斜”;长腿长嘴的白鹤、青鹳和鹭鸶,都钻到山下稻田的水渠里,埋头捉小鱼和虫子吃了。
奚月娘扶着清娘站在城楼上,往远处眺望着,轻声的问道:“舅母,你是不是想弟弟了?”
清娘抬手张望着远处越来越近的人群,摇了摇头,道:“咱们成年在外,过年都未曾回京,你外祖父母身前若不是有小思远相陪,岂不是愈发的孤单寂寞。”
蓝思远,正是清娘与蓝洛阳儿子的名字,古人云:“赐子千金,不如教子一艺;教子一艺,不如赐子好名。”
而起名自古即有“女诗经,男楚辞,文论语,武周易”之说。蓝思远的名字正是取自《诗经·国风·鄘风·载驰》:“视尔不藏,我思不远”。与蓝家的家风很相像。
蓝老夫人不忍小孙子过早的离开亲娘,也是感谢儿媳妇能这般大度,不过心理到底还是记挂着京中的蓝老爷子,所以在小思远过了百天以后,就带着孩子回了京,不过不得不说,蓝思远是个硬气的孩子,一路颠簸,蓝老夫人为了怕孩子照顾不好,一路上精疲力竭,累到了好几次,小思远却是一路手足欢畅的到了京里,并且瞬间就掳获了蓝家与袁家人的欢心,一时间荣宠无双。
奚月娘瞧着刚进城门的一队快骑,笑道:“舅母,咱们快下去吧,舅舅回来了。”
清娘笑扶着奚月娘的手下了城楼,正好看见与左奕一同出关的蓝洛阳被九斤和左奕架着从马上下来,坐到一边的轮椅上,紧走几步迎了上去,道:“怎么样,有没有累到?”
“清娘,不至于吧,有我在,你还不放心啊!”左奕大咧咧的吼道。
“左将军,只怕就是因为有你在,我们夫人才不放心呢。”九斤在一旁皮道。
自打生了蓝思远,家里的下人就管清娘叫夫人了。
蓝洛阳笑着把清娘的手握在了手里,目光深情的道:“让你担心了。”
然后又朝着后面的奚月娘道:“月娘,那城楼上风大,你怎么不劝着点你舅母。”
其实不过是随口一说,蓝洛阳也知道清娘的脾气,奚月娘自是劝不住的。
果然,奚月娘嘟着嘴道:“舅舅身体才刚刚恢复,舅母能不担心吗,左大哥也是的,好端端的怎么就想起带你出去打猎了,这春寒料峭的,就是打猎,那些动物也没往出来呢!”
左奕一听,忙抢道:“怎么这又扯到我身上了,我不是看你舅舅成天在家坐着难受,想带他出去消遣消遣吗,咱们这封城,除了外面的山,还有什么可消遣的。”
清娘笑看着蓝洛阳道:“咱们先回家吧,饭菜都准备好了。”
左奕却拦道:“洛阳,咱们可是说好的了,今天大营里可是准备了烤全驼啊!”
“骆驼,你们抓了只骆驼回来?”奚月娘一脸惊讶的问道。
左奕得意道:“那是自然,不然你以为我们干什么,只上山里抓兔子啊。”
清娘却是皱了下眉头,她可不同于奚月娘,不是没出过封城的,那骆驼只在戈壁才会有呢,山里哪有这东西,低头看着蓝洛阳,问道:“你们不是去山里了吧。”
蓝洛阳在左奕说到骆驼的时候,就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只是话已出口,想收也收不回了,左奕就是知道自己犯错了,也只能吐了吐舌头,掉头就走,还招呼着兄弟们道:“走喽,兄弟们,有人不愿意去享受,咱们自己去享受喽。”
奚月娘看着这些兵士呼喝着走远了,又瞧了一脸质问样子的舅母,想了想,还是小声道:“那个舅舅,咱们还是先回去吧,你那腿,那个郎中不是说了吗,还得用药浴泡着呢。”
清娘一听这个,才缓了些脸色,也不用九斤上手,自己上前推着蓝洛阳往家里走,九斤后退两步等着奚月娘上前,小声问道:“月娘,你看到大妞子了吗?她怎么没来啊?”
扑哧,奚月娘笑了,逗道:“大妞子干吗要来啊?我跟舅母是来接舅舅的,大妞子来这干吗?”
九斤一听,就知道奚月娘是在逗他,九斤与大妞子两人在去年蓝老夫人还在的时候,就走了明路了,还是蓝老夫人提的议呢,当然,大妞子的岁数还不够,不过两家先把文定走了,剩下的,就该等到及笄之前把聘礼过了,然后就该商定成亲的日子了。
九斤嘟嚷道:“你怎么越长大越不老实啊!”
的确,这两年,可能也是封城的民风确实很开化,再加上蓝老夫人有了嫡孙在跟前,也没强求着奚月娘跟她回京城,当然,奚月娘后来也是通过蓝老夫人与卢妈妈的谈话中无意间知道了自己娘与爹的事,虽然自己的爹娘没有什么怨怼,可是既然当初娘没有选择去京里,没有选择去寻外祖父母,想来也不会希望自己的儿女去寻的,再加上奚月娘心理一直害怕回到京里,到了那里别人问起她的身份,她爹娘的事也禁不起有心人的查探,因此与清娘商量过后,她还是决定留在了封城。
清娘也觉得奚月娘这个决定是对的,京里的闺阁千金过的什么日子,清娘自然心知肚明,像奚月娘这种半路出来的平民千金,在京里,实在是难混下去,等到婚配的时候也不一定能寻一门好亲事,若是配个没落家族的庶子,还不如在封城寻个小将军,或是小将领的,再不济就是寻个富贵人家的公子,凭着左奕还有蓝洛阳在封城的势力,也是不难的,因些,蓝老夫人也把奚月娘的亲事交给了清娘,当然,蓝老夫人也会给这孩子准备一份体面的嫁妆,以后清娘若是愿意回京里,只管再回去就是。
清娘笑看着一脸不满,又不敢朝她发脾气的九斤,笑道:“好了,你别在这嘟嚷了,来之前,大妞子说了,让你今晚去她家吃饭,胡婶子做了你最爱吃的葱爆肉。”
九斤一听,喜出旺外道:“啊,真的,你怎么不早说,正好我还打了两只兔子呢,给加个菜正合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