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久没吃这么爽了，卓伊最后看着郭天宇故意作出的鬼脸发出了银铃般的笑声。
吃罢，他们一起走出那家小店，看到西湖的水在那些霓虹灯的掩映下，宛若神秘的西子般迷人。郭天宇说：
“刚吃完饭，我们走一会儿吧！”
“嗯。”卓伊愉快地答应了。
他们并排走在西湖边，晚风吹来，掀起他们的衣襟，也掀起卓伊的长发，那股熟悉的发香又飘过来了，还有卓伊身上淡淡的香水味，飘进郭天宇的鼻子里。这个香味有点熟悉，郭天宇想起来，对，这是赵敏的味道。原来两个女人喜欢用的是同款的洗发水和香水。他突然有些恍惚，有些意乱情迷。
“卓伊，你用的是施华蔻羊绒脂滋养系列的洗发水和迪奥花漾甜心香水，对吧？”郭天宇忍不住问道。
“哇，老大，你好厉害！”卓伊很吃惊地看着身边这个无暇顾及女性的创业狂，眼睛睁得大大的。
“哈哈，不要小看你的老大。”郭天宇得意地笑笑，但很快，他的内心被一股酸楚的东西塞满，脑袋里闪过赵敏的脸庞，闪过他们厮守的那些岁月，仿佛手上还残留着赵敏秀发和身上的芳香。唉，那些美好的回忆，此刻只是心里的一杯苦酒。
“老大，你还好吧？你没事吧？”卓伊发现郭天宇怪异的神情，柔声问道。
“喔，卓伊，怎么啦？”郭天宇从恍惚中醒转过来。
“老大，我看你这两天心事重重，很不开心的样子。要不，给我说说好吗？”卓伊试探性地问。
“唉，是啊！就是那天和周律师他们吃饭的事情……到今天心里还不舒服。”郭天宇提起这件事情就窝火。
“哦，这样啊，你说说吧。反正事情过去了，说出来心里会好受一点。”卓伊温柔的声音里明显有疼惜的意味。
开了个头，郭天宇情不自禁地打开了话匣子，把那天吃饭的情形和心中的苦闷、憋屈一股脑儿地倒给了卓伊。
卓伊听完，想象着郭天宇当时煎熬的样子，心都碎了。她太心疼他了，特别是听他说了结账时的那段。卓伊忍不住骂起来：
“这帮人简直是太过分了，吃顿饭竟然要26万，抢钱啊！”
“可不是嘛，我当时简直不敢相信，我以为饭店算错了，最多两万六吧，竟然是26万，这肯定是我这辈子最贵的天价饭局！要不是已经融到钱了，否则真是打不起官司啊！”
“会不会是饭店和他们有什么协议呀？”卓伊沉思了一下，分析道。
“协议，什么协议？”郭天宇惊讶地问道，心想这个卓伊脑袋里都装着什么东西啊。
“可能那个店里面，比如说赚的钱，利润只占百分之十，剩下的百分之九十可能都让那些法官分走了。”卓伊猜测道。
“嗯，卓伊，你分析得有道理。还有那些茅台酒，他们大部分并没喝，都拿走了。”郭天宇有点明白了。
“那些茅台酒，不喝也要带走，你还不是照样买单，对不对？肯定是拿回家了呗！”卓伊双手摊开，眨巴着大眼睛，做了个调皮无奈的表情。“周建律师通过那帮法官搞定管辖权异议的事，光靠法理似乎还不行吧？我们是应该回谢，中国是个人情社会哦！可是该怎么谢呢？”
郭天宇被逗乐了，到这会儿他全明白了，长叹一口气说：“懂了，那个店取现后，他们再按规矩分账，对吧？”
“对啊！法官们总要有点好处嘛！再说，周建用我们的钱去做人情，一石二鸟。一方面确实是在帮助我们赢官司，一方面呢，是在巩固和涵养自己的人脉。你想，官司移到上海打，我们胜算大了许多，至少不可能判我们赔两个多亿了吧！”卓伊继续开解郭天宇。
“这样想，他们还真是放了我们一马？26万好像也真的不多？也罢也罢，就让他们贪了这些便宜去，只要官司能打赢，付出点代价还是值得的。只是不知道那个周大律师还有什么公关需要我们去配合，我真是怕死了这种应酬！”郭天宇有气无力地说道。
“还有啊，你说的那个饭庄的女经理肯定是朱法官的情人，不是亲戚什么的。她负责收款和分账，自己人才可靠嘛！”卓伊冷不丁地来了个八卦，“记得那最后上车的一幕不？”
“对啊！”郭天宇终于恍然大悟：那是一个局。很显然在那天之前有过很多次这样的局。周建知道这里面的门道，并精于运用这种局。郭天宇只是因为这个官司无意接触到了这些。原来在法官和律师之间，在官司和法律之间，可能有人情，有规则，有交易，有江湖义气甚至还有男欢女爱。令人郁闷的是，这样的现实对初创的互联网企业真是严峻的考验，不只是因为钱，还有严重的不适应！
看到郭天宇已经释怀的样子，卓伊放心了很多，她没有看出创业者郭天宇心中深藏着挥之不去的悲哀。
夜色深了，湖边的风也慢慢凉了起来，卓伊不禁抱起了双肩。她细微的动作被郭天宇捕捉到了，他暗暗责怪自己的粗心，赶紧脱下身上的外套，给卓伊披上。卓伊受宠若惊地说了声“谢谢”，拉了拉衣服，更加裹紧了些，并顺势往郭天宇身上靠了过来。
郭天宇本能地轻轻地顶了回去。卓伊，这个天天在他眼前晃来晃去的迷人女生，此刻还是让他颇有些心猿意马的。他知道，今晚的一切都是卓伊为了开解他而安排的，这个女生为了他其实一直很上心，很用心。他明白她对他有了感情，他对她的美丽、聪慧和善解人意也有了特别的好感，所谓“日久生情”，就是这个道理。但他心中，赵敏仍是一个美丽而强大的存在，是绝对无可替代的。他心里有一个冰冷的声音在提醒他务必要克制自己：郭天宇啊，你不可以，也不允许爱上别人！这个声音在他的心里久久回荡，其中也夹杂着赵敏的祈求。郭天宇的手犹豫了半天，最终没有揽住卓伊的纤腰。
“走吧，不早了。天有些冷，我送你回去吧！”郭天宇轻轻说道。
离官司开庭就剩三天了，周建那边十分忙碌。在最后的公关中，他只来过一个电话，表示还需要请一次客。郭天宇表示没有异议，一定配合。
这天郭天宇按照导师郭海峰的提议，一帮人齐聚北斗庄喝茶聊事。郭海峰、项海潮、孙秋飞、卓伊都到了。郭海峰还特别请了李人杰和常鸿出席。现在，已到了为商标官司作出善前方案的决定性时刻。
郭天宇先发言。他简述了目前的情势，着重介绍了这段时间，周建律师的三大动作：一是提议要有改名的预案或思路，因为商标案没有必胜把握；二是通过管辖权异议把官司拉到上海主场；三是加强法院的公关工作，力争最好结果。
郭海峰首先极力反对改名，他旗帜鲜明地说：“商标品牌打出来是很不容易的事情，一旦丢失，用户未必会认。我们不是丰田那么强势的公司——他们是全世界汽车销量最大的公司，当然有足够的预算和品牌运营能力可以来慢慢扭转。我们输不起三样东西：时间、竞争力和金钱。”听到周建竟然出了这么个主意，一向淡定的郭海峰也忍不住了。
项海潮也持反对态度，但他有一个折中的建议：
“应该有务实的解决方案。对一个初创企业进行两个多亿的索赔，他们简直疯了！我也举个汽车商标纠纷的例子：韩国的现代汽车商标被浙江的现代集团抢注了，双方也是你来我往发生了纠纷。最后韩国现代妥协了，给了浙江现代三千万的商标转让费，另外把华东地区现代的销售代理权给了现代集团，平息了这场旷日持久的商标纠纷。这在浙商之中，已经传为佳话。所以，如果对方要价不高过三千万，我们未必不可以考虑把商标买回来。天盛科技必须尽快摆脱这些困扰，完成B轮融资，高速推进，早日取得市场第一的位置。天盛科技的发展愿景和发展速度是有能力消化这个损失的。”
常鸿，作为媒体运作专家，更加深知一个商标品牌打出来的重要性，他提醒道：
“初创企业一定不要忘记在第一时间注册并开始保护自己的商标，这是一个惨痛的教训。品牌是未来竞争的高地，谁失去，谁就沦为下游的、被动的企业。天盛科技这回的官司还是要力争打赢。如果真的无法打赢，那就并购对方，哪怕只为商标，只要这个代价可以承受。”
还没有轮到李人杰发言，他就接了个电话，推脱临时急事先走了，走前一边道歉，一边表示严重关注。
针对通过管辖权异议把官司移到上海打这个事，常鸿特别表达了一种担忧：
“当然，在上海打官司，我们有利的因素很多。但是，上海毕竟是新闻中心，是媒体云集的地方，远胜太原。官司的一举一动都可能引发媒体跟风。负面报道如果大量出现，可能直接威胁到天盛科技的市场拓展。”
聊完后，大家陆续走了。郭海峰单独把郭天宇了留下来，为他泡了一杯他珍爱的卢正浩牌龙井茶，帮他宽了宽心。
离开北斗庄后不久，郭天宇接到了李人杰的电话：“郭总啊，为什么每次到关键时候你总会碰上麻烦事呢？上次是黑客攻击，这次是商标官司！”
这句话可谓话意味深长，郭天宇心里“咯噔”一下，他对这个投资界的老江湖很了解，知道李人杰的话里有话，于是想控制住话头，说道：“李总请放心，这次和上次完全不同，上次公司的系统彻底崩溃了，而这次绝对动不了公司根本的！”
李人杰哈哈笑了一下，说道：“郭总，我当然对你有信心啦，否则我也不会再次投资你！不过这次的麻烦如果过不去，我们蓝石创投的投资决心也是很难下的！总之，像我们这种大型投资公司最怕的就是负面影响，这之前我就讲过。郭总，如果你不能处理好这个问题，我们很可能就不投了。”
听到李人杰这样说，郭天宇很是抓狂，他感觉到B轮融资又在守得云开见月明的时候被突起的雾霾完全遮蔽了。
郭天宇想起下午导师们的勉励和高人们的分析，暗暗给自己鼓劲：郭天宇，你必须振作起来，一定要不怕挑战，争取最好的结果，无论如何要打赢商标官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