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已经彻底分手了,他终于让我明白了我和他在一起他是多么的痛苦。我们的相识本身就是个错误,我们彼此心灵相互折磨着。其实他到日本来就是为了摆脱我们母女的,本以为是因为妈妈爱他的缘故才使他不能全身心的爱我,为此,我恨妈妈,我宁可一个人酒吧演奏卖唱住地下室也不要她的钱,我不顾一切地离开她,不和她联系用这种方式折磨她。”说到这里她的眼里充溢着泪水。
“可是,我还是错了。他其实心里应该是有恋人的,只是好像被他埋藏得很深。”
“你怎么知道的?”若菱问。
“那是我从他珍藏的一盏月亮灯里体味到的,那是他一生最珍爱的东西,我想那一定是一个爱她的女孩送的。”
“他有没有提到有关这盏灯的故事呢?”若菱轻声询问。
“从没提起过,可是自从那盏灯被我一怒之下摔碎以后,他就再也没有回来,我知道从此我们的缘分已尽了。”
“你以后打算怎么办呢?”若菱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
“这一阵我想了许久,因为得不到他的爱我曾经堕落过,可是现在我把一切都想清楚了,我要重新开始我的生活,这样才会对得起那个不幸夭折的孩子。”若菱发现她眼角的眼泪似乎已经被风吹干。
“有些话,我也许不该问。”若菱说道,“你们是怎么认识的?是因为你的妈妈吗?”
“有些事情你不知道更好。”问芳冰躲过了她的目光,“其实现在想一想,我和他就是一场误会。”
一丝回忆的甜蜜从他的眼里滑落。
那年,妈妈把他带进了俱乐部里。那是她妈妈新投资经营的娱乐城。本来除了夜总会,只有保龄球馆,现在又增加了一个项目,那就是乒乓球馆。而这其实是一个赔钱的项目。而那一天,他成了乒乓球馆的表演嘉宾,成了整个娱乐城耀眼的明星。不仅仅是因为他的演技,更因为这个男孩的气质与美貌。也可能就是从那是起,问芳冰就被他俘虏。
“你应该叫他弟弟。”妈妈对她介绍说,眼里闪动的光芒让她焕发了青春的光彩。
“还是叫我名字吧。”他有些羞涩。
“握一握手吧,孩子们。”他们紧张机械地匆忙握了手。
“芳冰,他以后可能要到家里来居住。你要把他当作自己的亲生弟弟来看待。”
“为什么?为什么他要搬到家里来住。”
“他是妈妈为俱乐部请来的球员,家在外地,只有一个人,年纪又太小,所以只能住到我们家里来。”妈妈很严肃地对她说。
就这样,这个美少年和问芳冰成了朝夕相处的“姐弟”。
问芳冰明显感觉到妈妈对沙小可的偏爱。他每周会到娱乐城去表演一场比赛,其余时间就是上学和训练,而俱乐特意为他聘请了一位很有名望的教练,还有好几位陪练队员更随他训练。从来也没有见过妈妈对谁这样的大方,甚至对问芳冰也没有如此。问芳冰知道妈妈表面上很风光,女强人的形象深入人心,可其实私底下内心很脆弱。她知道妈妈的苦,很多年前,问芳冰的哥哥被人绑架,绑架孩子的罪犯虽然被捉拿归案,可是她的哥哥却失踪了,再也没有回来。
问芳冰隐隐的感觉到,妈妈把沙小可当作自己的孩子一样来爱他。
而他的确是那样的招人喜爱。她第一次品尝到了喜欢一个人是一种什么味道,更没想到她对他的爱没有因为时间的流逝而丝毫消减,相反愈加深厚。
若菱没有告诉问芳冰那盏月亮灯的故事,她的眼泪飘在回去的路上,这条路似乎很长,可是她并没有感觉到孤独。
手机的铃声响了,是江水微蓝,他告诉若菱晚间有夜雨,要早点回住处。今晚他想去见一位老朋友,可能晚间不回来了。若菱挂上电话后却突然改变了主义,她竟不自觉地又向着那条街道走去。
问芳冰住处虽然不大,可是客厅里面却有一架旧钢琴,当年那位艺术系的大学女生如今在餐厅里靠弹琴维持生计。书柜上面堆放着许多的唱碟,那上面已经浮上了厚厚的灰尘,若菱翻看时发现有一张齐豫的英文专集,黑白封面早已经陈旧了,可是里面都是她所喜欢的歌曲。
若菱打开唱机,熟悉的音乐便浮起来,是那首她很喜欢的《Stories》,在歌声中她缓缓地拉开那只棕色的包,拾起那一粒粒的玻璃碎片,岁月的浮光伤感地流动,那是一种无法复圆的伤感,爱的路程被时光的风吹得支离破碎。
突然,她的手指被刺痛,她看见鲜血流淌出来。她被碎片划伤了,而问芳冰家里却找不到药膏。这条街上没有药店,此时天色已暗,她又拐了两条街,一阵狂风送来了急雨,天突然暗得可怕,急雨变成了暴雨,周围的一切被它书成了狂草。在风雨中若菱瘦小的身躯有些不由自主,她有些迷失方向。迷蒙中他突然看见前方有两个人影,他们偎依在一起共披一件蓝色的雨衣,那一抹蓝在风雨里飘来飘去,看上去有一种飘零的美。
暴雨让若菱看不清道路,她只是跟着那抹蓝色在前行。她看见他们拐进了一家店铺,她也跟着走了进去躲雨。
那居然是一家唱片行,若菱狼狈地走进去,发觉室内飘着一种很特殊的香气,有一种被隐藏住的浓郁的感觉在空中回荡,让她似乎忘记了身在何处。
“这里居然有卖中国唱片呀。”一个女子很清亮的声音飘过来,她在这竟然听到了中国话。她寻声望去,正好遇上一个男子回眸的目光,若菱惊呆了,她似乎看见一抹蓝色在他的身旁滑落,在她的眼里时光好像随着那抹蓝倒流,她的心无比的年轻,泉水一般响着他清亮的名字,他日夜思念的那个人的名字人沙小可。四目相视,他们竟一时不知说些什么,只是他眼里的笑意让若菱更加刻骨铭心,那是一种很单纯很透明的神采,而她简单地沉浸在他的神采里,忽视了周围的一切,包括他身旁那个女人秋延。
时光在若菱的眼里停留的仿佛很长,世界是温柔的,像树叶歌唱的声音。他就坐在他的对面,翘着腿,有些休闲,又有些沧桑。他问她过得还好吗?他说她的气质是让他很难忘记的。
她说她每天过着单纯的生活,谈不上是否快乐。她说她还没有成为画家。
她问起他的情况,她问他为什么一个人远离。他开始沉默。他的眼里有一种无法化解的东西在沉淀。
她终于没有提到秋延和问芳冰。她其实想知道女人在他的心里是一个什么概念。
那晚她和江水微蓝一起看着电视。她告诉了他秋延的下落。她知道自己也许出于某种自私的心里吧。他的反映出奇地平静,他说他不会阻止他去爱沙小可的,他相信总有一天她会自己回到他的身边来的。
他的眼睛突然紧紧地顶住电视在看。“若菱,快看!播的像是中国的事情。”
电视里说的日语,若菱全然不懂,画面闪过沙漠、公路、汽车,扬弃的旅行物品等画面,大概的情境好像是说西部旅行出现了事故的意思。
江水微蓝帮她解释说有一队青年西部沙漠旅行团,行至沙漠地区有二人丧生,两人失踪。“西部旅行”让若菱想起那位久违的好友,不知为什么她有些心神不宁。
果然,第二日,沙小可打来了电话,他说他上网查到了消息,关于他们俩的朋友的消息,他显然很难过,他在电话那头说,我就在你家楼下的咖啡厅等你。
他显得有些憔悴,若菱到时,他正在那里拼命地抽烟。他说他在电视镜头里恍惚看见的好似一种似曾相识的场景。他想到了多年以前的两位好友。果然网上登出了他们的名字。
怎么样?若菱的心立刻悬了起来。
程东方遇难,叶倪娜失踪。他好像是极不情愿地说出了这样的噩耗。
于是他们都开始沉默。
“这是他们的选择。”若菱说。叶倪娜当初选择和程东方离婚,可是若菱不知道后来他们为什么又同样参加了西部旅行团,但是可以肯定的是这是他们共同的选择。叶倪娜说过,她是为道路而生的,而程东方最终也没有属于城市,而是属于道路和沙漠。
“可是,人生有许多事情是不可以选择的,它是一种责任。”他的眼光里有一种很深的怅惘,而不是年少时一闪而过的忧郁。
“若菱,你知道,我特别想去山上看海。”他看着她的眼睛在说。
“我也想。”若菱的声音变得极为温柔。
“等到天黑,我会开车带你去。”
“好的。”她觉得他们的声音好似来自梦中。
他开着车绕着山道而行,簌簌的山风在耳边响着,在若菱听起来那是一首极美妙的歌声。
那夜他们就在山上眺望远处的海洋。那是一片浩瀚的黑色,它的气息包容一切无处不在。在海浪绵长的呼唤声中,两个年轻人的心靠得很紧。
山上有稀疏的灯光,除此之外一切都是黑暗的,温柔而深情的黑暗。若菱不知道他们是怎样拥抱到一起的,她只知道海风依然狂野,海浪声依然温柔,可是她的心却是那样的静,他属于她已经很久了,她觉得自己像一叶小舟,飘洋过海终于划向他的心海,今夜,她要安静,她要沉醉。
“还记得游泳馆的事情吗?从那时起我开始寻找你,可是直到今天我才找到你。”在下山的路上若菱对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