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中央关于地方国有企业抓大放小的政策出台了,在********赵振华的提议下,试点工作放在了古城家具公司。由于市委的重视,家具公司的体改工作进行得非常顺利,古城家具公司由原来的地方国营企业改制为由国家、集体、个人三者共担风险的古城市家具有限责任公司,董事会上,玉琴再次被选为董事长、总经理。
再次被推选到总经理位置上的玉琴,很快拿出了一个引进资金、扩大公司生产规模,把古城家具公司做大做强的意见,意见很快被董事会批准了。第二天,古城市的电台、电视、报纸上纷纷刊登出古城市家具公司引进国外先进设备、先进技术面向社会引资集资的消息。可消息发出好长时间也没有动静,古城市有史以来就有塞上江南、鱼米之乡之称,那种“三十亩地一头牛,老婆娃娃热炕头”的小农经济在人的思想中根深蒂固。人们对玉琴这套做法均持怀疑态度,对投资的问题,咨询的多,过问的多,但无一家愿意合作,随着时间一天天地过去,玉琴急了,她跑去找古城市体制改革领导小组的组长、********赵振华,向他诉说苦衷。赵振华听完她的诉说后,哈哈一笑,冲玉琴用开玩笑的口吻说:“金老板,在你眼前的金山你不去挖,还到处乞讨,好吧,引资的事,我给你出面,但我有一个条件。”
“条件?”玉琴疑惑地望着赵振华问道,“什么条件?”
“事情一旦成功,将来我也沾沾你们家具公司的光到美国考察一趟。”赵振华仍是用开玩笑的口吻说。
玉琴以为赵振华是在跟她开玩笑,随口应承了他的话说:“赵书记,此事要能办成,别说一趟,就是十趟八趟也没问题。”
“此话当真?”赵振华认真了。
玉琴也认真了:“当真,绝不食言。”
“好,你就听我的消息。”赵振华送走了玉琴后,思索了一下拿起电话。原来,赵振华从晚报上发的几篇文章和与玉琴的几次谈话他早就知道,玉琴有一个关于引进设备技术的意向合同的事。但在这之前,他没有见过金玉琴,不认识玉琴,只知道她是家具公司的一个副职。他这位当厂长出身的********是熟悉企业的,他看过玉琴的那篇与晚报记者的谈话,也读过李义的那篇文章,他只是认为方案可行,但需要一笔数目相当大的资金注人。古城市的家底谁也没有他这个********清楚了。由于忙,他就把此事给放下了,当他听说玉琴在出任家具公司老总的不长时间里能把一个即将面临倒闭的家具公司救活,而且还搞得非常红火的消息后,金玉琴这个人物才进人了他的视觉,他产生了到家具公司去走走看看的想法。当他和玉琴从家具公司出来,在走保德大酒店去的路上,他对玉琴有了新的认识,到酒店后又得知玉琴和田七之间的关系后,他想起了玉琴的那篇谈话和李义的文章。对家具公司他有了主意,所以在国有企业体制改革工作方面,他把家具公司选为试点,他决定,要在家具公司上做一篇大文章,如果做成,也算他在古城市工作的一个政绩。
玉琴走后,赵振华拨通了田七的电话,当话筒里传出田七那朗朗的笑语声时,赵振华一改以往那种说话的口气:“田老总,有什么喜事?笑得那么开心?”
田七一时没听出对方是谁,客气地问:“请问您是哪位?”
“哈哈,田总你可是贵人健忘啊,老赵,古城赵振华。”
“赵……噢噢,是赵书记,不好意思,不好意思,田某耳沉,没有听出是您。书记大人找我有事,请尽管吩咐。”田七又打了个哈哈。
“田总,今晚有空吗?我想请您过来坐坐。”赵振华亲切地说。
“书记请我?田某可是受宠若惊啊,有啥事你尽管吩咐就是了,还客套什么?”田七还是那么大大咧咧的。
“哪敢,哪敢,田总,今天请您是公事,请您务必赏光。”赵振华仍是那么客气。
“行,书记大人,恭敬不如从命,听你安排,时间?地点?”
田七痛快地答应了。
拿起电话一听是赵振华的声音,又是对方晚上请他去坐坐,田七就已经清楚赵振华的意图了。为什么田七在家具公司面向社会集资引资的消息发布后这么长的一段时间,没有丝毫反应和动静呢?田七当初不是曾经给过玉琴一个许诺吗?这病还是害在赵振华身上,对此事田七有他的主意,有他的看法,对玉琴,对玉琴的家具公司,田七一直是关注的。古城市委决定拿家具公司作为体制改革工作的试点单位,身兼古城市体改领导小组组长的赵振华三天两头地往家具公司跑,了解情况,指导工作,再加上玉琴积极主动配合,改制工作进行得一帆风顺。古城市地方国有企业的改制工作一时被省内外媒体炒得沸沸扬扬,喧得有声有色,每天外地来参观、学习、取经的人络绎不绝,玉琴一时也是名声大噪,是春风得意。这一切田七都看在了眼里,却不以为然,作为一个旁观者他心里清楚得很,他为玉琴担心过、忧虑过,中国人有句俗话“出头的椽子先烂”,田七已经看出赵振华这位政坛老手拿家具公司作试点,不过是为了给自己捞点政绩罢了,他并没有为玉琴设身处地地想过。
田七忧虑的是:玉琴是一个单身弱女子,自被推到家具公司经理的位置上,已经是在负重了,目前公司生意还行,如果一旦市场出现饱和现象,工厂再度发生停工、出现没活干的局面,到那时,工人们找的不是你赵振华,而是他们的经理玉琴。
所以田七拿定了主意,决定在玉琴最得意的这段时间里,给她来个冷处理,让玉琴在正常的情况下,慢慢地去降温,等她察觉到她的危机时,再出面和她谈谈,再去帮助她。因此,玉琴的面向社会引进集资的广告刊登出来后,他一直保持着观望的态度,他认为,玉琴需要的应该是雪中送炭,而不是锦上添花,这是其一。其二,田七对赵振华让玉琴以家具公司的名义向社会引资和集资一事是有看法的,他认为,目前改革开放刚刚起步,人们对国家提出的市场经济,是观望的多,对这样一个新生事物还吃不准,有钱的也不敢轻易把钱投进去,担心万一国家政策变了,投进去的钱打了水漂,对人们的这种担心,是可以理解,但对赵振华的不动声色,田七可不是这么想的、这么看的。田七认为,家具公司既然是你赵振华在古城市国有企业改制中的一个试点单位,在体改工作还没有完全结束,就让家具公司以一个公司的名义出面向社会引资、集资,就凭家具公司那点底子,谁信得过你?当前人们对新生事物的出台,可信度可以说是一个零。人们对政府还存在着极大的期望性和依赖性。在这个问题上,赵振华既不出面,又不表态,这就是玉琴的引资集资消息刊出之后,而无人问津的主要原因了。为此,田七对赵振华有了一定的看法。
田七答应了赵振华的邀请,下午七点整准时到了古城宾馆,车刚停在宾馆门口,赵振华的秘书就跑了过来,冲田七笑着说:“田总,您可是真准时啊,赵书记他们在等您。”说着话引着田七和张伟进了餐厅,餐厅里早已经是人声鼎沸了,三三五五赴宴的人们相互之间的寒暄声、问候声、戏骂声、低声笑语的奉承声、呼五喝六的猜拳声,使整个餐厅里的气氛给人一种喧嚣嘈杂的感觉。望着这个场面,田七不由自主地皱了皱眉头。秘书看出了田七的心理,冲他解释地说:“田总,这两天市上召开企业体制改革工作会议,这些都是古城市各家企业的头头,好不容易凑到一块,热闹热闹。”
穿过喧嚣嘈杂的人群,来到一间雅座,田七推门进去,屋子里包括赵振华在内一共有三个人,赵振华正在跟那两个人说着什么,见田七进来又看了看墙上的挂钟说:“田总,你可是真准时呀。”
田七还是那么幽默地回敬了一句:“书记大人宣我见驾,怎敢不准时。”
赵振华拉住田七的手冲那两人说:“来来来,我给你们介绍一下,这位就是本市最大的民营企业家,保德集团总裁田子仁先生,田老板。”那两位凑了上来和田七握了握手,赵振华指着先上前一步的这位中等个头一副书生模样的中年人给田七介绍:“古城市经计委主任王志和。”然后又冲后面那位黑黑胖胖的人介绍道,“政府接待处长何学仁。”
酒过三巡,田七问赵振华:“赵书记,今天宣田某来,不会是就为了喝酒吧?”
赵振华笑了笑:“田总,你是个聪明人,你说呢?”
田七装了个糊涂,摇了摇头说:“不知道。”
坐在赵振华身旁的经计委主任王志和有点沉不住气了,他冲田七说:“田总,你刚进餐厅时看见了吧,市里这几天正在召开全市国有企业体改会议,大家都在学习家具公司体改方面的先进经验。”
“刚刚知道,刚刚知道。”田七回了一句,“听说,家具公司是赵书记抓的典型,名声大噪,得到省委的认可和表扬。”
经计委主任王志和是个老实人,他不清楚田七与玉琴的关系,听田七这么说,忙摇了摇头说:“田总,难呀,你可是饱汉子不知饿汉的饥,家具公司遇上难题了。”
“难题,家具公司目前正是如日中天,怎么会有难题,再有难题,有书记大人嘛。”田七又装了个糊涂。
“家具公司与外商签订了一个合作项目,这个项目很有发展前途,前景看好,可就是一时缺乏资金,他们曾经也向社会引资,可到现在还没下落?。”王志和给田七诉起苦来。
“王主任,家具公司面向社会引资的广告我看了,那广告有毛病,所以无人敢问津。”田七打断了王志和的话又插了这么一句。
“广告有毛病?”赵振华确确实实没有料到田七会提出这么个问题,忙问,“什么毛病,田总说给咱们听听。”
“你真没看出来?”田七装作不相信的样子,“赵书记,据我所知,你可是也当过厂长的,毛病出在哪你不会看不出来吧?”
这时,那位接待处长何学仁见田七给他们卖关子,有点急了,冲田七说:“田总,你就直说吧,真急死人了。”
田七见状,这才把他要讲的那番话道了出来。
赵振华听罢,紧逼了田七一句:“田总,如果家具公司的引资由政府出面,你可愿意投资?”
田七果断地回答了赵振华三个字:“没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