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后宫中的女子而言,或许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们的名位,纵然是皇帝,也不可能护她们一生,还有很多的事,她们必须得坚强面对,而且是很坚强地面对。
她用尽手段,一个接一个除掉他身边的女人,而他只是安静地看着,从来不加干涉。
却把那个贱种给藏了起来。
而且隐藏得那么深。
一个男人的心机,往往是无法揣测的。
很久以后,她才知道那个贱种的存在,派了年老的嬷嬷去看了一次,回报说是个痴痴呆呆的孩子,根本不足成为她的威胁。
痴痴呆呆的孩子?
对于司徒越,她也从来没有瞧清楚过,不知道他到底想要什么,自打他回宫以后,她给他安排了各种样的招数,眼线,绊脚石,他全盘接收,却能丝毫不露出破绽和马脚,真不知是真蠢,还是聪明。
不过现在都不重要了,司徒越这一走,感觉是改变了很多东西,连佟岚岚自己都说不清楚。
佟岚岚忽然打了个哈欠。
“太后。”刘德从阴影里走出来,“您要是觉得累了,就请先歇息吧。”
“本宫还真是累了。”佟岚岚缓缓地吐出一口气,搭上刘德的手,朝寝殿里走去,刘德伺候着她脱下凤袍,齐齐整整地挂上木架,才试探着道,“今天奴才找着两个清俊孩子……”
“带上来吧。”佟岚岚轻轻地摆手,刘德退出去,不多会儿领着两个清俊的小侍进来。
“过来。”佟岚岚仪态高贵地站在那里。
两个小侍近前,战战兢兢地替她脱掉凤袍。
簇拥着两个小侍上床,享受这无边春色,佟岚岚感觉很是惬意。
她一直都想这样,过着深宫里女人们难以想象的生活,为怕人议论,侍儿们仍然是净过身的,于是乎不够尽人意。
假凤虚凰一番,佟岚岚仰躺在榻上,面色娇红,眉宇间浮着春色。
侍儿瞪大了眼睛看着这个女人。
在他们看来,这是个了不得的女人,整个南华国都在她的掌握之中。
“嘻嘻。”佟岚岚忽然笑了,伸手在其中一个侍儿脸上拧了把,“瞧这小模样,倒是挺招人疼的。”
“太后,太后……”那侍儿坐起身来,跪在地上,冲着佟岚岚磕头。
佟岚岚便伸进一只手去,在侍儿胸口慢慢地捻弄着。
“如何?”佟岚岚将手撑在枕头上。
直到兴尽,佟岚岚才收回手,有些慵懒地道:“睡吧。”
侍儿闻言,乖顺地躺在她身旁,呼吸均匀地睡去。
次日晨时,佟岚岚方才醒来,睁开双眼,却见刘德已经领着一队宫女候在殿外,鸦雀无声的一群。
“进来吧。”佟岚岚摆手。
刘德领着宫女们鱼贯而言,立于殿中,佟岚岚披着华丽的凤袍下地,先行至金盆前,伸出手去,将双手放进盆里,慢慢地洗着,目光扫过一排宫女的脸庞,忽然重重一个耳光,掴在一个宫女脸上。
宫女花容失色,翻身跪在地上,冲着她连连叩头:“太后饶命,太后息怒,奴婢以后不敢了。”
“拖出去,杖毙。”佟太后毫不迟疑地道。
刘德在旁边看了,不由怔住,再一看那女子的脸庞,旋即明白过来,心中暗暗捏了把汗,怪只怪,你长得不太凑巧。
宫女惨叫着被拖了下去,没一会儿内侍来报,说宫女已经气绝,佟岚岚这才微微点头,用丝巾拭净手:“刘德,陪哀家去御花园走走。”
“是。”
刘德应了一声儿,先去外面赶紧地备办步辇,安排人手,待一切齐备,侍候着佟太后走出长宁宫,佟太后上了步辇,刘德在一旁跟着,小心翼翼,不敢有半点差池。
恰值四月时光,御花园里莺飞燕语,沿堤碧柳,看上去令人赏心悦目,尤其是那玉液湖中,几座小岛上树影叠翠。
佟岚岚这才觉得心头的烦闷消了些。
“小德子。”
“奴才在。”
“让花船准备起来。”
“是。”刘德领命而去,让人赶紧地准备花船,佟太后上了船,任船儿缓缓地朝河心而去,拂面的凉风吹来,掀动她的袍角。
果然是富贵景象啊,佟岚岚唇边有隐隐的笑意浮出。
纵然外面杀声震天,她这儿却是春意融融。
怎可教人破坏眼前的盛世太平?
游完湖回到寝宫,佟岚岚先用了午膳,然后传命治事,又至御书房里看奏折。
不过都是些寻常事,佟岚岚唇边浮起几许浅笑,看样子,佟嗣清将外朝之事处理得很好,从前还可以看见各州各道汇禀民情的折子,如今嘛,只有一片歌功颂德。
处理完奏折,佟岚岚正待去歇息,刘德捧着一碗参汤走进。
“太后娘娘,请用。”
佟太后接过汤碗,凑到嘴边喝了一口,然后扑地全吐出来:“这什么参汤?味道如此难喝。”
刘德赶紧跪下:“奴才该死,是奴才办砸了事。”
佟太后睨他一眼:“你在这宫里当差,不是一天两天了,还是这般毛手毛脚的,让本宫说你什么才好。”
“奴才该死,奴才该死。”刘德却只是不住地叩头。
“罢了。”佟太后摆手,“看在你服侍本宫一向勤谨的份儿上,这回就免了,再有下次,重责不饶。”
“多谢太后隆恩,”刘德赶紧捧着打碎的玉盅,退了下去,心里却在滴血——这是玉盅啊,上好的和田玉,一只盅子价值好几千两银子,搁普通人家,搞不好就是一辈子的过活。
但刘德此刻却是无心去想这些的,他满脑子都在揣摸,如何让他的太后姑奶奶更加舒心。
要知道,当奴才也不是一件轻松的活儿,你得随时揣摸上方的喜好,明白上方的心理,还要察言观色,及时迎合上位者的一切需要。
刘德觉得,自己已经是一个非常出色的奴才了,即使如此,还是时常被训斥。
“刘公公。”等他一出殿门,一个小宫侍便迎了上来,满脸谄媚的笑,“让小的来吧。”
刘德斜瞥他一眼。
这小子倒是眼尖,瞅着事赶紧地上来了。
“刘公公。”
“这个,赏你了。”刘德随手将一枚玉坠子给了他,小内侍捧着玉坠子,乐颠颠地走了。
刘德看着他的背影,却唯有轻叹。
穿过御花园,刘德回到自己的房间里,舒舒服服地躺在床上,大约只有这个时候,他才会觉得舒心吧。
十分地舒心。
但凡什么事,是大概不用操心的。
可以放下所有的一切,安安心心地,不用看人家脸色。
这多好啊。
真的好想。
其实人这一辈子,谁不想舒舒服服,快快乐乐地过日子,谁又愿意成天哭丧着一张脸呢?
他一定可以,把握所有的事情。
现在,太后临朝,权势涛天,而他刘德的行情也水涨船高,论理说,他无论如何,已经位高权重,不会再有什么事了,可是他这心里面啊,就是有太多的事放不下。
他孤家寡人一个,吃了上顿不缺下顿,论理是不该操这些心了,但是人啦,只要活着,都是希望能活出个人样来……
人样,其实像他们这种没人疼没人爱的人,又怎么会有人样呢?是人模狗样吧?
刘德想着这些事,常常觉得胸口一抽一抽地痛。
嗳,人世间之事,太难讲了啊。
刘德躺在那里,不禁开始擦眼泪,一颗一颗的眼泪从他的眼眶里落出来,打湿了他的衣袍。
他就那样昏昏地躺在那里,直到天黑时才起来,去伺候太后用饭。
长宁宫中,一切陈设皆华丽,太后佟岚岚端坐在那里,四周侍婢环伺,有的捧着碗,有的捧着箸子,整个殿阁寂寂无声,针落可闻,刘德捧着漆盘站在那里,身形挺得笔直。
待佟岚岚吃完饭,把所有的餐盘都撤退下去,然后她躺在醉妃榻上,脸上流露出几许浅笑,每天这个时候,都是佟岚岚最惬意的时候,她可以吃着自己最想吃的饭菜,可以喝着最爱喝的汤,做每一件事,都是按照自己的心意来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