淳于莫刚说了一个字，已然被司徒越紧紧地捂住唇，他压抑地低吼道：“别出声！”
淳于莫惊讶地瞪大眼睛，她很少看见司徒越这个模样，阴冷，狠戾，仿佛一瞬间又回到了当初。
最当初相遇的那些时光。
外面的箭雨更加密集。
司徒越抬起手来，放进唇间，吹了声口哨。
淳于莫听得外面有声音乒乒乓乓响成一团，然后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
但是司徒越仍然没有出去，并且相反，他身上的气息愈发地冰冷。
这是受到重度打击之后表现出来的抗拒，表明这个男人现在处于相当的危险期。
淳于莫心里一咯噔，想做点什么来安抚他，但是发现自己无能为力。
果然，司徒越抽出了手臂。
“阿越。”淳于莫赶紧一把抱住他，“你不要这样。”
“滚开。”司徒越脸色冰冷，“你都看到了，这就是你想要的结果？说什么离开宫廷我们就会有好日子过，可是结果呢？”
淳于莫低下头去，司徒越每说的一个字，都像一根尖锐的钢针扎在她的心头上，让她汩汩地流血。
她忽然感觉，他们之间有很多事，刹那间变得不一样了。
“阿越，你是在怪我吗？”
司徒越顿了顿，其实，他真的不想这样对她，可是情不自禁地，就带了出来。
人很多时候是善于伪装的，并没有人能完全搞得清楚另一个人心里到底在想什么，即使再亲近的人，彼此之间也难以消除很多的误会，而且那种信任一旦打破，很难重新再建立起来。
“阿越，”淳于莫抱紧了他，“你冷静一下好不好？”
“冷静？”司徒越斜瞥她一眼，眸里带着几许冷嘲，“你不会天真地以为，外面那些人会放过我们吧？”
“阿越！”淳于莫终于发火了，“你——”
“啪！”她话还没有说完，司徒越已经一个重重的耳光刮在她脸上，淳于莫后退数步，捂着脸颊，呆愣愣地看着她。
“都是你。”司徒越指着她的鼻尖，“都是你自己说，只要我们离开皇宫，所有的问题就会消失，可是现在呢？你自己看看，你自己睁开眼看看！”
淳于莫悲伤地合上双眼，她忽然觉得痛苦和绝望。
她让他走，只是为了他好，可是……
她忽然觉得好无力，为什么所有的事情都超出了她的掌控和预料？
“阿越，你不要这样。”
“呸。”司徒越愤怒地朝她脸上吐了口唾沫，转头走向一旁，淳于莫浑身刹那像冰一样冷，就像坠进了湖里。
为什么？
为什么会这样？
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
为什么他们的感情，竟然脆弱得如此不堪一击？
淳于莫一步步地后退，她感觉自己想逃离这个男人，从此永远都不要再看到他，她不要再看到他，永远都不要。
淳于莫一个人绝望地走了，她跑了出去，沿着长长的街道疯狂地朝前奔，可是世界虽大，可哪里又是她的容身之处呢？
淳于莫觉得痛苦和绝望极了，原来天地之大，居然没有一处可以收容她。
为了司徒越，她和家里的人彻底闹翻了，还逼着郑士云退了婚，结果便是如此苍凉。
淳于莫的心好冷，好凉，她感觉自己就像一个破碎的布娃娃，在天地间飘来荡去，有如孤魂野鬼一般。
“美人儿。”几个流氓泼皮嘻嘻哈哈地凑过来，“美人儿这是要往哪里去？让大爷陪你玩玩？”
“滚！”淳于莫忽然红了双眼，蓦地大声吼道，“都给我滚开！”
几个流氓吓了一大跳，显然没有见过她这副模样。
“我杀了你们！”淳于莫蓦地从怀里摸出柄尖刀，是的，从小到大，她根本没有杀过任何人，不是杀人，其实还有别的事。
她很少伤害别人，总是希望任何人都可以和平相处，不过事情往往不在她的掌握之中。
淳于莫很痛苦，很绝望，很悲伤……司徒越就这样离开了她，她的世界从此一片灰暗。
天渐渐地黑了，淳于莫把自己缩在一个角落里，用双手抱着自己的胳膊，她呜呜地哭，眼泪沿着脸颊一颗颗地滚下来，可是没有人多看她一眼。
整个世界冷漠得就像一块冰。
天上忽然零零星星地下起了小雨，淳于莫就那样缩在角落里，抱紧自己的双肩。
“莫莫。”
一个惊奇的声音忽然传来，淳于莫抬起头，意外地看见，展千烨正打着一把雨伞，定定地看着她。
“展千烨……”淳于莫脸上流露出几许虚弱的笑，“这个时候还能看见你，真好。”
“你……”展千烨怔愣地看着她，明明几个月前相见时，她还一副生龙活虎的模样，怎么转瞬之间……
淳于莫努力挣扎着想要站起身来，却摇摇晃晃地倒下去，展千烨赶紧伸手将她接住。
淳于莫军了过去，模模糊糊里感觉展千烨抱起她，上了一辆华丽的马车。
男人有一件皮裘裹住她的身子，然后用绒巾轻轻地拭去她脸上的水珠子。
展千烨的目光很温柔，他曾经以为，会这样失去她，可是……
她到底遭遇了什么？为什么神情会如此地绝望？
淳于莫一直昏睡着，而且在展千烨这里，她觉得一切特别地舒心。
真的很舒心。
“阿越，阿越。”
睡梦之中，她仍然喃喃地喊着那个男人的名字：“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为什么？”
“阿越？”展千烨微微一愣，旋即想起在皇宫之中，隐约见过的，那个模糊的影子。
司徒越？
淳于莫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一个温暖的被窝里，地上还笼着一炉子的火，身着白衣的男人坐在一旁，脸上的表情很是平静。
淳于莫动动身子，努力地想要爬起来，却被展千烨用眼神止住：“你不必这样。”
他的语气十分地平静：“在我这里，一切可以随心所欲。”
“千烨？”
“傻丫头。”展千烨的语气很平静，“是不是你跟他之间？”
淳于莫的眼泪哗哗地往下流。
“他不要我了。”
“哦？”展千烨眼里却闪过一道亮光，倘若他不要她了……司徒越那个傻瓜，迟早有一天会后悔的。
“没事。”展千烨微微地笑，“你留在我这里，真的，我还是会和从前一样地待你。”
他面容平静，目光温暖，就像一族火光，照亮她的心。
淳于莫忽然地屏住了呼吸，她觉得自己有些傻，拼尽了全部的力量，只是为了得到司徒越的爱，却忽视了别的风景。
他是这样的一个好男人，他应该得到属于自己的幸福。
“展千烨。”淳于莫喃喃。
“傻瓜。”展千烨走过来，摸她的脸，“你为什么要做这样的蠢事？我不是告诉过你，倘若有什么麻烦，可以吹竹哨的吗？”
“竹哨？”淳于莫这才想起什么来，从口袋里拿出竹哨，傻呆呆地看着。
“是啊。”展千烨摸她的脑袋，“你为什么不吹竹哨呢？”
“我，我忘记了。”淳于莫脸上流露出几许笑意，“我真的忘记了。”
“你啊。”展千烨伸手揉她的额头，“不要胡思乱想，有我在，一切什么事都没有。”
“我不会乱想了。”淳于莫一把抱住展千烨，在这一刻，她又变得像那个活泼快乐的小女孩儿，有着最明媚的笑容，“千烨你真好，我想一直呆在你的身边，你不要离开我，好不好？”
“傻瓜。”展千烨揉她的脑袋，“我怎么会离开你呢？我要保护我的傻丫头。”
“展千烨。”淳于莫抱着他，忽然呜呜地哭出声来，“你这么好，你真好，你真的太好了。”
她一把眼泪一把鼻啼地往他身上擦，展千烨哭笑不得，他其实想推开她，但最后忍住了。
“丫头你不必这样。”他又是好气，又是好笑，低下头抚弄她的香腮，“看见你这样，我会心痛，会很难受很难受。”
“我以后会不再让你难受了。”淳于莫展开双臂抱住他。
展千烨叹了口气，其实，若不是因为丰国的事，他真的想放下一切，好好地跟她过日子，享受天伦之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