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越……”淳于莫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为什么这些话，从前他都没有跟她说过，为什么他在想什么做什么，她根本就看不明白？
“那么，在小院里的那一切，又算什么？”淳于莫脸上已经满是泪水，楚逸云在一旁看得大为不忍，正要凑过去安慰她，却听司徒越又道：“那是……一场意外。”
他的眼里闪过几许黯淡，迅速地转开头去，仿佛怕自己后悔，朝黑衣男子一摆手，黑衣男子立即提步上前：“姑娘，请吧。”
真的就是这样吗？原来这就是他们感悟的结局吗？如此地冰寒刺骨，让她觉得好难受，淳于莫呆呆地看着那个对自己而言，也许是最重要的人，一步步离开。
司徒越，纵然报仇成功又怎样？难道你真要这般，一个人孤零零地，渡过后半生吗？
没有人看到，司徒越眼底的泪光，所有人见到的，都是他的冰冷，他的绝情，只有他心里清楚，自己选择的，是怎样一段惊心动魄的道路，倘若稍有差池，他将玉石俱焚……淳于莫，此时离开，难道不比跟陪着我在一起送死要强吗？
淳于莫……
楚逸云拧着眉头，一直默默地注视着司徒越的背影，其实他是隐约能感觉到他内心深处那些没有说完的话，带着苍凉，悲伤，与绝望。
王者是一条艰辛而痛苦的路，没有人理会这条路上的腥风血雨与犀利刀光。
大约只有他们自己心里才明白。
“莫莫。”楚逸云上前，碰碰淳于莫的胳膊：“我看他已经是铁了心，再也拉不回头了，咱们还是走吧。”
“为什么？”淳于莫脸上满是泪水，忽然转头扑进楚逸云怀里，呜呜地大哭起来，“为什么他会对我如此绝情？我到底，做错了什么？”楚逸云轻劝地叹息，做错了什么，做对了什么，在爱人的世界里，往往是一句话说不清楚的。
“如果他选择一去不回头，而你，又将何去何从？”楚逸云定定地注视着淳于莫，希望从她嘴里，得到一个肯定的回答。
“我，我不知道。”淳于莫慌乱地摇头。
“他选择的，可是一条不归路啊。”楚逸云微叹，“如今他就像把自己置于刀山之上，随时都有粉身碎骨的可能，自然，是不可能带上你的。”
“你说什么？”淳于莫眼里闪过丝亮光，伸手一把抓住楚逸云的胳膊，“你的意思是，其实阿越他从来就不讨厌我？相反，他喜欢我，只是因为——”
“一个男人，只会在一种情况下，才会放弃自己深爱的女人。”
“那是什么？”
“他认为自己要死，或者说，他认为自己会死，正因为如此，他不肯接受任何一段感情，就是因为他害怕你，也受到伤害。”
“呃。”淳于莫有些怔愣地瞪大眼，“会是这样吗？”
“到底是不是这样，我也不清楚。”楚逸云耸耸肩膀，“我只是看见，他的命象很奇怪。”
“命象？”淳于莫一怔，“公子你还能看见人的命象？”“是的。”楚逸云毫不迟疑地点头，“每个人都会有自己的命象，他过去经历的那些事，或多或少地，都会在他的心里留下痕迹，或者让他惊恐不安，或者让他昼夜难眠，或者……”
“难道你看到了阿越的命象？”
“不太全。”楚逸云微微地叹息，“况且有一件事，你要很明白。”
“什么？”
“人都是自私的，他们宽容自己，却喜欢苛责别人，对于自己犯下的错误，他们都要文过饰非，我也一样，没有一个人，能完全站在对方的立场，去完全替对方考虑事情。”
“这倒也是。”淳于莫点头，“公子您说得不错。”
“所以，我所谓的‘命象’，也只是从我自己的角度来看，然而司徒越自己又是怎么想的，那却是另当别论。”
“哦。”淳于莫点头，“公子说得很是。”
“不过我看你，”楚逸云仔细地瞅了她一眼，“似乎已经变得平静下来，不再在乎他对你的伤害了吗？”
淳于莫摇头，抬手捂住自己的胸口：“还是会觉得难受，还是会忍不住去想，毕竟，跟他在一起的日子，我带着太多的渴望和想象。”
“我明白。”楚逸云点头，“那姑娘你眼下是打算？”淳于莫摇头：“或者，是浪迹天涯，四海为家吧。”
“浪迹天涯？”楚逸云淡然一笑，“这可不像是个女孩子会说的话。”
“嗯。”淳于莫点头，“这确实不像是女孩子说的话，然而，我除了这样，还能怎样呢？”
“姑娘何必如此绝望？”楚逸云脸上的表情却异常地平静，“或许他什么时候想通了，就会来找姑娘，那个时候，姑娘可会觉得遗憾？”
淳于莫微微怔住——司徒越会后悔今日之作为，亲自来找她？关于这，她几乎连想都不敢想，在她看来，司徒越永远是那个高高在上的男人，他说过，绝对不会为了任何人，任何事，而放弃自己复仇的计划。
“姑娘很茫然？”看她一副无措的模样，楚逸云心中顿时明白过来，“既如此，姑娘不妨随在下周游天下，或许见识的人多了，姑娘就会慢慢地忘记，从前那些痛苦和烦恼了。”
“多谢楚公子。”淳于莫弯腰行了个礼，“小女也正有此意，愿和楚公子结伴同行。”
“如此最好不过。”楚逸云眼里满是纯净笑意，“姑娘，我正打算买一小舟往江南而去，如果姑娘不嫌弃……”
“我怎么会嫌弃？”淳于莫淡淡地一扯唇角，其实她是觉得累了，很累很累，或许这样也好，出去走走。
第二日，楚逸飞果然买了一只小船，两人坐在船上，一路往南下，沿途风景秀丽，让两人身心俱爽。
“姑娘，是否已经渐渐地忘记？”
“是啊。”淳于莫点头，“我已经不再记起，那些痛苦的往事，人生本来，就是应该用来享受的。”
“姑娘。”楚逸飞脸上全是笑意，“姑娘说得很是，人生本来，就是用来享受的。”
“所以，”淳于莫微微地一笑，“莫莫愿意陪着公子，好好地，陪着公子。”
“嗯。”楚逸飞点头。
“其实，我一直在想，为什么阿越无法忘记他心中的仇恨。”
“每个人，都有自己为之坚持的理由，或者事，”楚逸飞想了想，“我们没有权利，阻止别人想什么，我们，只能静静地守着彼此。”
“嗯。”
船，在一座华丽的都市前停下，楚逸飞下了船，立在码头上，看着淳于莫微微地笑：“姑娘，你下来吧。”
淳于莫下了码头，一只手立即被楚逸飞轻轻地握住。
两人肩并着肩朝前走去，路过的人瞅见他们，纷纷地点头，微笑，不禁暗暗地称赞：“真是一对神仙眷侣啊。”
“确实是一对神仙眷侣。”
“莫莫。”楚逸飞叫着她的名字，“愿意跟我在一起吗？”
“当然。”淳于莫点头。
“两位，想吃点什么，喝着什么，请进。”
刚走到一座酒楼门口，店伙计便迎了上来，脸上全是殷勤笑意。
“莫莫。”楚逸飞握紧她的手，“我们进去。”
他们一起走进酒楼里，伙计立即送上来很多的饭菜。
“莫莫，你吃。”
“你是不是觉得，有些累？”
“嗯。”“那赶快去歇息吧，我陪着你，啊。”
淳于莫站起身来，朝外走去，楚逸飞紧跟着她，也上了楼。
淳于莫拉上了窗帘。
“你是不是有什么事，要跟我说？”楚逸飞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
“我……”淳于莫觉得自己的头有些痛，“楚大哥，你可以让我，安静一下吗？”
“当然。”楚逸飞走了出去，剩下淳于莫一个人在屋子里。
淳于莫阖上了双眼，她开始在想，这些年来，她惊了郑士云的情，自己追逐司徒越，然后遇上楚逸飞。
她自己，喜欢过谁呢？爱上过谁呢？
司徒越，渐渐地变得有些恍惚了，倘若他一直不肯要她，倘若他坚持，那么她还能怎样呢？
楚逸飞……
紧紧地攥着纱帘，淳于莫忽然呜呜地哭起来，任由泪水哗哗地往下流。
她哭得很伤心，司徒越，就让我最后为你流一次泪，从此以后，我会忘记了，淡扫红妆，做他的女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