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姨娘的闹剧最终也没有什么后果,柳峦峰实在太忙了,从前晚上还能回府,现在是不到夜深人静绝不会在柳府见到他。没了主要的对象,肚子一天天打起来的翠姨娘倒是也安分了下来,连带着,也不总叫着柳梦颖过去了。
“小姐,小姐,三殿下来了。”画儿十分欢喜地跑了进来,开心地禀告道。
跟九皇子商翎宸比起来,商璆鸣温和谦雅,虽是皇子,却从不端着架子,待人更是谦和有礼,柳府上下都十分喜爱尊重他,就连每次清影苑里的几个丫鬟,每次看见商璆鸣也是欢天喜地的,不仅仅是因为这个“主子”好伺候,还是因为商璆鸣每次来都必然不会空手。
难得清闲下来的柳梦颖正伏案练字,看着画儿乐滋滋的模样,不禁放下了笔,对在一旁笑着磨墨的一一笑道:“你瞧瞧她的样子,不知道的,只怕是以为画儿对殿下存了什么心思了,这一副样子就跟要过年了似的。”
“小姐惯会拿奴婢取笑。”画儿撇撇嘴,“殿下许久都没来了,小姐还不出去迎接吗?”
“接接接,人家怎么说都是皇子,就算不看着你,单是他的身份我也不能怠慢啊。”柳梦颖笑着走到了画儿的面前,捏了捏她的脸,才笑意盈盈地走出了屋子,只气的画儿在身后直跺脚。
院中,商璆鸣负手而立,白衣胜雪,以墨画为缀,配上商璆鸣超脱的气质,让整个人都显得超凡脱俗了起来。回忆起自己每每见到商璆鸣都会有这样的感觉,以商璆鸣的气质和性格,的确是不像宫中的人。柳梦颖走上前,福下身子行礼道:“梦颖见过三殿下,殿下万安。”
“快起来。”商璆鸣猛地回过身,扶起了柳梦颖,口中不禁埋怨道,“怎的又行这么大的礼,每次一段时间不见,你必然不会行常礼,总让我觉得又生疏了。”商璆鸣虽然埋怨,倒也不十分在意,他从身后弦冉手上拿过一个匣子,递到柳梦颖跟前:“前些日子我回去看了趟师父,师父给了我这样东西,我觉得你定然会喜欢。”
“什么啊?”柳梦颖好奇地接过递给一旁的落樱,打开匣子,里面倒不是什么名贵的东西,只是一本破旧的书,她拿起书,仔细一看,却发现是已经散轶多年的蝶恋花曲谱,不禁欣喜异常,“你怎么会有这个?”
“方才我说过了啊,从我师父那里得来的。”商璆鸣见柳梦颖满心眼里的喜爱,这才安下了心,“师父也是机缘巧合得了这本谱集,他老人家十分喜爱,日日翻看,恰好这次回去我瞧见了,便求了来,送与你。”
柳梦颖本就爱乐,对于这种难得的谱集自然是爱不释手,她忙福了福身:“多谢殿下。”
“诶,你怎么又行礼啊。”商璆鸣拦住柳梦颖,“虽然你的花事送与了卿大家,但是你毕竟琴艺不俗,这礼物,给你甚好。”
“殿下什么时候回来的?”柳梦颖小心翼翼地将谱集放回了盒子,吩咐落樱拿下去收好,这才问道,“前两日祖母还说起,殿下已经很久没来了,心里担忧的很呢。”
“也不过昨儿夜里才回来。今日一早醒了,便匆匆赶来了,已经给老夫人请过安了,因着心里惦记着要送给你东西,便不等你过去,我就先过来了。”商璆鸣笑着回答道。
“柳小姐或许不知,咱们殿下得了这本谱集以后就乐不可支,也不陪着师父了,日夜兼程赶了回来,第一站就来了这里,要不是还知道点礼数,方才就要直奔小姐的院子而来了。”商璆鸣身后的弦冉笑着插了话,弦冉是自小跟在商璆鸣身边的,柳府也没少来,知道柳梦颖什么性子,更清楚自家主子对柳梦颖的心思,这才有胆开口说笑。
商璆鸣瞬间红了脸,他回过身敲了敲弦冉的头,口中训斥道:“越发没规矩了,什么话都敢乱讲!”说着还担心地看了眼柳梦颖,生怕柳梦颖会觉得介意,两人之间那好好的气氛只怕就要被破坏了。
柳梦颖虽然听的明白,但也没放在心上,她微微一笑:“殿下还没进宫去看望皇上和娘娘吗?殿下一去数日,连祖母都牵挂,皇上和娘娘必然会更记挂了。”
“昨日一到,我就让弦冉递过消息了,你别听他胡说。”商璆鸣说着又狠狠瞪了眼弦冉,弦冉吐吐舌头,一副自己说的都是实话的表情,直看的商璆鸣又想动手。
“殿下和小姐请过来用些点心,喝点茶吧。”一一在院中的石桌上放好了糕点和茶点,招呼道。
柳梦颖这会儿才觉得自己失礼:“我都忘了这些事了,来,快请坐。”从前年纪小,又不避嫌,如今毕竟年岁渐长,柳梦颖和商璆鸣都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柳梦颖也不好再请他进自己的房间,便吩咐一一在院中的石桌上安排好了一切。
“其实,我也不想入宫去面见父皇和母后。”商璆鸣端着茶杯,突然沉声道。
柳梦颖心中一颤,反问道:“殿下为何不愿?难道跟皇上和娘娘有了什么误会吗?”
商璆鸣摇摇头:“他们希望我早日立妃,只是我这心里始终不甘心罢了,我还是希望,我的皇妃,是意中人。”他目光灼灼地看着柳梦颖,只看的柳梦颖心中发虚,低下了头,闷声道:“殿下其实不必如此,殿下的婚事本就是众人瞩目的事情,梦颖家世卑微,不敢高攀。”
“我的母后也是柳家人啊。”从柳梦颖的话中,商璆鸣却听出了希望,“这么说,如今你愿意了是不是?”
柳梦颖没有说话,脑海中想起的是那夜书房中认真严肃说起自己婚事的柳峦峰,她抬头若有所思地看了看商璆鸣,若是自己选择了眼前这个人,那么柳家是不是就可以避免被卷入到那场风波里了?眼前这个人不仅是皇子,更是皇长子、皇嫡子,他能给自己、给柳家的,应该会是最多的吧?
商璆鸣见柳梦颖半天没有回答自己,正想继续追问,却看见情儿气喘吁吁地冲了进来:“小姐,小姐,不好了,不好了。”
“怎么了?有话慢慢说,别吓着小姐。”一一忙提醒道。
情儿跑的急,仍旧有些气喘吁吁,她努力地平静了一下,又继续道:“翠姨娘见红了。”
“什么?什么时候的事情?”虽然诧异,但是对于翠姨娘肚子里的孩子柳梦颖本就没有太过在意,因而也没乱了手脚,细细问着情儿。
“就刚刚的事情,翠姨娘已经被抬了回去,西夏姑娘也过去了,平日里常来给翠姨娘把脉的大夫也来了,老夫人把陈大夫也请来了,现在都在凝翠苑里头呢。小姐还是赶紧去瞧瞧吧,府里人都过去了。”
柳梦颖看了眼商璆鸣,她还有话想问情儿,可是忆及身旁的商璆鸣毕竟是外人,便又犹豫了,商璆鸣虽然对于方才被打断的话题和没有得到答案的问题心中有所留恋,可是也知道现在柳府出的事情不是他一个外人应该听到的,他起了身,微微一笑:“看来你要忙了,我便先回去了。”
“那今日梦颖便不送了,殿下走好。”柳梦颖起身道。
商璆鸣点点头,转过身又回过头:“梦颖,我等着你的答案,我一定等你。”说完才匆匆去了。
柳梦颖心中悸动,可是眼下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她回过头,问道:“情儿,你方才说翠姨娘被抬回去了?从哪里被抬回去的?”
“从云夫人的云森苑。”情儿回答道。
柳梦颖只觉得大脑“嗡”的一下一片空白了,柳梦汀那日回府时对自己说的话如今一句句在耳边回响起来。
“她会容许他人来分了父亲和祖母的疼爱吗?”
“纵使梅姨娘推她上位,也未必心中不会在意,我总觉得她不会看着翠姨娘安安稳稳地生下孩子,日后必然会有所行为。”
“我想求你,护母亲安全。”
“若是来日梅姨娘诡计得逞当上了夫人,你的日子,是头一个不好过的。”
……。
那日的话一句句在脑海中浮现,在耳边回响,梅姨娘定然会有所行动,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会在云锦娴的院子里!这一切真的是巧合吗?真的只是柳梦汀一语成谶,还是这一切又是个阴谋?
“小姐,小姐,你怎么了?”情儿见柳梦颖半晌没有反应,忙出声唤道。
“走,去凝翠苑看看。”柳梦颖丢下一句话,便急忙往凝翠苑跑去。一路小跑到了凝翠苑,老夫人在院子里的石凳上坐着,脸色十分不好,云锦娴在一旁坐立不安,苍白着脸,看到柳梦颖来了,只是抬了抬眼,便又攥紧了手中的帕子,梅姨娘在旁边哭嚎着,格外伤悲。
柳梦颖停了小跑,缓步走近了老夫人:“祖母,注意身子。”
“你来了。”老夫人拍了拍柳梦颖的手,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柳梦颖也闭了嘴巴,只看着婢女们一盆水接一盆水地端进端出,屋里传来女子痛苦的叫声,这一幕是多么的熟悉,只是那日,梅姨娘不曾如今日这般悲伤落泪。
梅姨娘。柳梦颖的目光紧紧盯着梅姨娘,只见她坐在一旁的石凳上,一边哭着,一边念叨着翠儿命苦,孩子命苦,时刻拿帕子遮着脸的她,倒让别人看不见她的泪水,只听着她的哭嚎便觉得她伤心极了。
可是这分伤心,几成真几成假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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