跳了大约半个小时，林念之觉得脚有点痛。她穿的是上周刚买的新鞋，第一次穿夹脚。她淡淡地、歉意地向大家笑笑，向他们方才坐的桌子走去。她并没有注意，杜丁也跟了过来。她向他灿然一笑说：“你去玩嘛，不用陪我，我只是脚有点痛。”杜丁看了看她的脚：“是新鞋子吧，新鞋子总是不舒服。女孩子的鞋就是好看但不舒服。”林念之淡淡一笑坐了下来，两下脱掉鞋子，光脚踩到地上。
“抱歉，实在太疼了。这下子舒服多了。”
“没什么，我倒喜欢你这样自然而然的女孩子，率性天真。”
“哪里，是女人。”
“好吧，女人，这么咬文嚼字。”
突然，林念之的手机响了起来。她一看是谢致南的号码，向杜丁说了声抱歉，便站起背过身子接电话。
“喂，是我。我跟兰珊她们在外面玩呢，参加一个派对。噢，我知道了，你在上海也保重。”
说了大约两分钟，林念之挂了电话，对杜丁又说了声抱歉。杜丁笑着说：“你没必要这样客气，太拘礼了。”林念之点点头，没再说话，向兰珊他们看去。
兰珊跳得非常投入，舞姿很有现代气息。平时她们总在咖啡屋或谁家里见面，即使是派对，也没这样跳过舞，林念之也是第一次看见兰珊这样疯狂地跳舞，着实一惊。在她的印象中，兰珊是文静、娴淑而纯洁得有点传统的女子。今天的她令人耳目一新，觉得她比平时更像现代的都市女孩了。
“你的朋友跳得很棒。”杜丁说道。
林念之没有回头，她的眼睛一直没离开兰珊身上。她似乎被她的热情投入感染了，幽幽地说：“是啊。我也是第一次看到，没想到她跳得这么好。”
“你们不熟吗？”
“不，我们是很好的朋友。”林念之侧过头看着他说。
“你们性格完全不同，她那么开朗，而你是如此文静。”
林念之笑了：“其实平时她是斯文的。”
突然杜丁冷不丁建议道：“一起换个地方喝茶，好吗？”
林念之愣了一下，莞尔一笑，说：“还是等他们跳完再说吧。”
之后，他们俩谁也没说话，都静静地看着跳舞的四个人。
这个庞大的派对，好像是有始无终，主办人把人一介绍，舞曲一放好像消失了一般。这里变成了狂欢夜，这些单身年轻人都在这临江的广场尽情畅快地玩闹。
快节奏的迪斯科舞曲似乎永远没个停止，兰珊他们像是跳累了，停下来向这边走来。兰珊气喘吁吁，脸上冒着汗，红扑扑的，拉了拉上衣：“好热，开心死了。念之，你怎么不跳了？”念之指了指脚，抬眼问兰珊：“你脚不疼吗？你舞跳这么好，看不出噢。”兰珊笑笑，然后指了指伊恩对念之说：“他们想去酒吧，你说呢？”念之看了看卢敏秋，她脸上也淌着细汗，敏秋爽快地说：“我无所谓，随你们。”
“别犹豫了，又不是让你们加班。好了啦，这么扭扭捏捏的。”是伊恩好听的带有异族口音的普通话。
大家都在看林念之，好像让她拿主意一样。念之笑了笑，站起来：“好吧，再去玩。”刚走两步，才发现没穿鞋子，又转过去穿鞋，惹得几个人大笑起来。
六个人挤到一辆出租车上，司机抱怨了一路，直到到了酒吧一条街，何明多给了他十元钱，才闭了嘴。
六个人自然地分成三对，在前面伊恩和兰珊的带领下，他们进了男孩女孩酒吧。这里每晚十二点有个女歌手吉他弹唱，很多人这么晚来这个酒吧，都是为听她唱歌的。林念之只来过一次，还是两个月前洪殷升带她来的。今晚，不知怎的林念之蛮怕碰见他的。他虽说不是男朋友，但还是会吃些莫明其妙的醋。
酒吧里光线很暗，放着嘈杂的摇滚乐。他们直接上了二楼，在临栏杆的桌子坐下。林念之环视了一下周围，没有洪殷升，她的心才静下来。林念之拿出她的七星烟，点了支吸了起来，一到这种场合，她就不由自主地想吸烟。卢敏秋同样也点起烟。而兰珊这时只小口喝着酒，很难把她和方才狂舞的她联系到一起。三个男生都不吸烟，只喝着啤酒，这样的状态还真像日本公司的员工，有着奇怪的严谨。而相比之下，林念之、卢敏秋熟练地吐出烟圈的动作倒显得坏坏的，有些许风尘味。
酒吧太吵，没法共同聊天，他们只好两两说着话。真的像是环境创造的，有了一对一对的感觉。兰珊似乎对伊恩很上心，脸一直灿烂地笑着，不知伊恩给她说了什么，她更是大笑起来。林念之想，这个兰珊，她什么时候这样笑过，怕不是爱上这个伊恩了。这千万使不得，林念之在心里说。
“你怎么老看你朋友，有什么事吗？”杜丁笑着问林念之。他们坐得很近，杜丁的笑脸令念之怪怪的。
“没有，思想走神而已。”
杜丁附在她耳朵旁，神秘地说：“你该不是同性恋吧。”
林念之大笑起来：“怎么会？你怎么看的。”
卢敏秋惊讶的问：“笑什么呢？这么好笑。”
林念之指指杜丁：“他说我是同性恋，我像吗？”
杜丁脸一红：“你那么关心地看着她，我好奇嘛。再说……”杜丁一摇头，不讲了。
“再说什么？”轮到林念之好奇了。
“没什么，真的。我看他俩蛮好的。”杜丁也看着兰珊和伊恩。
林念之拉了拉杜丁的衣服，压低声音问：“伊恩有没有结婚？该不会在玩兰珊吧。”
杜丁笑道：“哪里，不光伊恩是单身，我们都是，任三位小姐挑选惠顾。”
“什么话，又不是买卖。”林念之故意脸一沉道。
终于女歌手上台了，观众席上一派掌声和高低不同的口哨声。
第一首唱的是田震的《野花》，她学得很像，长头发甩起来也很潇洒。伊恩他们都专注地盯着舞台，看来他们早已是她的歌迷了。兰珊只好停止了她的笑，附和着女歌手低声唱着。
在看舞台的同时，林念之不经意看到舞台边的桌子，那里恰恰坐着洪殷升。他紧紧地搂着一个男生，眼睛迷离，盯着舞台。洪殷升是同性恋——或者双性恋？林念之仿佛心脏被谁用针狠狠地刺了一下，痛得她捂住了胸口。“这家伙，还口口声声地说爱我，原来这样呀。”林念之在心里说。她不想看他，偏偏又看过去。洪殷升吻那男孩子的嘴唇，她感到一阵恶心，低头干呕着。
“你怎么了？不舒服吗？”杜丁回过头轻声问道。
林念之摇摇头：“没有。”说着她站起来，打算去洗手间。卢敏秋看她脸色不对，问她怎么了，要干吗？她说没什么，去洗手间。敏秋又问：没事吧，要不要陪？林念之摇摇头已经走到走廊，杜丁紧紧地跟在后面。
“我没事，不用跟着我。”林念之停下来说。
“我也要去的。”杜丁淡淡地说。
林念之一听他这样说，只好不吭声地往下走。她远远地瞥见洪殷升还在那儿坐着，手没再搂着谁，而是大口地喝啤酒。她从他两个桌子的旁边走进洗手间，也不晓得他看见了没有。说也奇怪，进了洗手间除了想尿尿外，心脏不舒服的感觉奇怪地消失了。她在里面用凉水洗了个脸，把齐腰的长发梳梳顺，打了点唇膏，这才走了出来。
杜丁早已等在外面，眼睛正看着女歌手，甚至没看到她出来。，林念之不由自主地向那个桌子看去，空空的没了洪殷升的踪影。林念之揉揉眼再看，还是没人，桌上除了五六个空瓶子外，再无其他。刚才洪殷升就在这里的，难道他刚才看见自己了，或者是……林念之觉得自己出现了幻觉。女歌手在唱那首驰名的《执着》——
每个夜晚来临的时候
孤独总在我左右
有多少泪水
不论时空怎么转变
时间怎么改变
你的爱总在我心间
你是否明白
拥抱着你
噢Hy Baby
可你知道我无法后退
纵然使我苍白憔悴伤痕累累
林念之站在杜丁旁边，过了一会儿他感觉到了。
“上去吧。”他说。
“听完这首歌。”林念之淡淡地说。
杜丁拉着林念之的手走上去，卢敏秋、兰珊都看着她笑，她不自然地松开杜丁的手，坐了下来。
过了一会儿，卢敏秋看了看表说：“我们走吧，明天有个案子，我得出庭。”
“你是法官，还是律师？”何明笑着问。
“律师。”她说，“你们如果想继续玩，那我先走好了。”
“我们一起走吧。”林念之也站起来。
兰珊似乎意犹未尽，不过也站了起来。
“我们送你们回家吧。”杜丁说，其他两个也点点头。
“不用了，打车很方便的。要不，你们谁方便送送兰珊，她住得远。”卢敏秋说道。
“你们别推辞了，我们分头送你们。毕竟我们是男生嘛，哪有让女生单独走夜路的道理。”
伊恩不容别人反驳地说。
林念之还想拒绝，但一看他们满脸的真诚，便不再坚持了。就像最初的组合一样，伊恩送兰珊，高个子何明送卢敏秋。林念之和杜丁也一起上了一辆红色的富康车。
出租车在空旷的夜路里飞奔。他们俩都没有说话，仿佛这一刻才感到陌生一样。到了林念之小区门口，两人走下车，杜丁才吞吞吐吐地要林念之的电话号码。他那怯怯的声音念之不忍拒绝，犹豫了片刻在他手心·写下了自己的手机号码。
看着他再次钻进车，车向来时的方向驶去，林念之的心里有了奇怪的茫然。
是陌路人吧。林念之自语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