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外响起一些声音,大概是有人说了什么吧,宁秀儿无暇去听,过了许久,再张开双目时,只见白衣的女子无声的站在面前,乌发雪颜、白衣出尘,清丽美艳直教人不可逼视。
红月亦端望着对方,但见她一身色彩纯净明丽的淡蓝色繁华暗纹云锦衫,质地轻软,绰银丝珠玉如星光闪烁,暗色凤凰牡丹纹束腰带,裹着不及盈盈一握的腰身,越发显得纤细柔弱,一动之下,纹绣在宽大袖摆上的银织牡丹仿佛被风吹动,轻轻摇晃着花枝,端的是精致名贵到了极致。
“呵……”宁秀儿怅然一笑,抬手拢过鬓间的碎发,双凤衔珠步摇扫过耳侧,髻后压了两只朝阳五凤挂珠钗,灯火下光华流转,额间一点宝银镂空宝钗花钿,盛装之下的面庞光洁如玉,只略施烟粉,便显得眉目如画,口含朱丹,虽不艳,却秀丽矜贵,如一株名贵的兰花立叶吐芳。
这样的女子确实赏心悦目,况且宁秀儿并非一盆供人玩赏景观,她外柔内刚、进退得宜,最重要的是,她识时务,又总能为自己找到合适的位子。
红月甚至是欣赏她的,除却身份不说,宁秀儿身上的每个特质都在她欣赏的范畴里,最少比起映月、紫幽,宁秀儿要优秀的多。
“你看起来并不吃惊。”红月道,并非疑问。
“我没有想到来的会是你,但其实想来也并不重要。”
红月淡淡地扬起眉。
宁秀儿斜靠在座位上,似是看淡:“不管来的人是谁,我的结局都不会变的,就如你是谁,为何要害我的孩儿,我曾为此崩溃过,但什么也不会改变,重要的是,一切都要结束了。”
这么久的时间,她仿佛是走在一条狭窄黑暗的小路上,四周布满荆棘和利石,她已经攀行了太久,久到不敢去希冀光明和坦途,甚至不敢去抬头张望,因为远方永远是绵绵无尽的黑暗。
现在,终于可以解脱了。
有一个人来终结这一切,尽管她残忍地杀害了自己的孩子,她却无力憎恨,甚至心怀感激,为这为这几年来每一个胆战心惊的夜晚,为这时时刻刻窒息般的痛苦。
只是……
她低下头,掌心覆上自己的小腹,眼角有些许的湿润。
“你觉得结束了?”红月问。
“不然呢?”
“当然没有,最少对于我没有。可能于你已经结束了,但是我还不能够放下,因为我要知道真相。如果我心有疑虑,我就会一直追寻下去,无论是轩辕北、轩辕瑾,还是你、宁家,包括你死去的孩儿,都不会得到安宁。”看见宁秀儿一瞬间的诧异神色,红月一眼不眨地盯着她,一字一句地道:“现在你告诉我,你为何要出卖轩辕瑾。”
音落便见宁秀儿忽地坐直了身子。红月不理会她的反应径自地道:“你不必掩饰,我已经知道了。当初轩辕瑾策划谋反,他拉拢我与他同伙。那时我已与轩辕北公然反目,他对我处处防备,于是轩辕瑾在宫中又安插了另一个条眼线,那个人就是你。”
宁秀儿霎时震惊地无法言语,含水的双目中卷起惊涛骇浪,随之,面色刷地惨白,双手猛地攥住衣襟,骨节剧烈地颤抖。许久之后,她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你是如何知道的?”说罢又不由一愣,恍然明了,此事定是轩辕瑾告诉她的了。
似知她心中所想,红月摇了摇头:“当日我将密道图纸藏在玉环中作为信物经过陶夭交与轩辕瑾,他确实拿到了,可是后来又落入轩辕北的手里。我知道这中间一定经手了另一个人,能够接近的了轩辕瑾并且得到他的信任,在被软禁时,我便一直在想那个人是谁。”
顿了顿,似乎在斟酌着措辞,又道:“因为这样一个重要的物件,轩辕瑾不可能轻易拿出来视人的,此事又进行的万分绝密,除却我、轩辕瑾,便只有陶夭知晓此物,而陶夭不可能出卖我,那么纰漏只能在轩辕瑾的身上。或许是他被盗窃,也或许,是他把东西送给了某个人,但可以肯定的是,轩辕瑾没有防备。后来我在佛堂里被轩辕北堵个正着,轩辕北在暴怒之下甩出了那枚玉环,当时我因为过于惊恐而乱作一团,后来仔细回想当日的情景,便有六成的把握那个将玉环从轩辕瑾的手中拿走,又交与轩辕北的人,就是你宁秀儿。”
没错,那时她已经知道自己败在哪里。心念里,她从未将宁秀儿当做对手,不仅因为她与宁秀儿从未有什么交锋,也是因为她们没有利益的冲突。宁秀儿入宫时,她已然与轩辕北撕破了脸,大多数时候,宁秀儿与其他嫔妃争,为她的家族谋着福利,而自己则在跟轩辕北争,还有忙于对付着与自己并非一条心父亲、紫幽和映月。
宁秀儿先是不可置信,脱力地扶住座边的扶手,面色惨白如冬雪:“那时……你……”
“你想问我如何认定?”红月抬起双眸,身姿一晃,飘然无声地落在宁秀儿的身侧,纤纤玉手摸入她的衣领,在对方惊恐的目光下莞尔一笑,却是抽出一条鹅黄色丝料的帕子,轻薄柔软,丝滑冰凉,边角处绣了一株栩栩如生的兰花。
“这是雪绢,有一年南方的贡品,每条上都绣了不同的花样。这条帕子是你的,当日被风掠到了树枝上,你急于取下来,摔倒在地上,那时你已有三月的身孕,轩辕北亲自送你回宫。这帕子,便留在树枝上,后来被轩辕瑾摘去了……可是当日在佛堂,你在轩辕北身边,手里绞着的就是这条帕子……如此可以肯定,轩辕瑾与你私下有过接触,同时也将这帕子还给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