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院的时候，要开出生证明，贡眉冷静低跟他商量，“父亲那栏不添了。就写父不详。”
他蹙眉。
贡眉接着说，“这个孩子身上流着你的血，这是更改不了的事实。以后，这个孩子只有我一个妈妈。希望你能理解。”
他没再说什么。如今女儿五岁多了，她一直不知道有个爸爸存在。他每次回来，都到幼儿园远远看着她，听她喊贡眉“妈妈！”，喊保姆“奶奶！”，脆生生的。
也许贡眉说得对，以后，他还会结婚生子的。想要儿子女儿都可以。
无论以后他有几个孩子，他们出身如何尊贵，世上只有一个贡眉为他生的女儿，叫观澜。
观水有术，必观其澜。
贡眉总是那么淡定，那么平静，连跟他谈女儿的身世问题，谈以后女儿的抚养问题都那么淡定。一度以为，她就是那样的人。
可，她明明是心机那么深的人，阅人无数的他，都被她设计了。
从她十九岁到现在她二十五岁，他们在一起六七年，他还是捉摸不透她，真的捉摸不透。
以前，是他不屑于了解她，现在想了解，她又把自己武装的那么好，掩藏的那么深，他有些无从着手。
送走秦北，贡眉收拾好厨房，也下楼回自己家。那么晚了，澜澜来没睡，保姆李姨正哄着她，跟她讲故事，唱儿歌。
听见开门声，靠在沙发里，眼皮都抬不起来的孩子“腾！”地蹦到地上，朝贡眉跑来。
贡眉脸鞋子都没来得及换，就伸臂将女儿小小的身体接住。
“澜澜怎么还没睡？”
“等妈妈。”说着，还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气，两只小胳膊紧紧环住她脖子。
贡眉心里软的一塌糊涂。抱起女儿往卧室走。
李姨跟在身后说，“可懂事呢。今天幼儿园奖励一朵小红花，非得等你回来给你看。洗澡了，直接睡就行。”
贡眉“哦！”了一声，也让李姨下去睡觉。
“奶奶晚安。”嫩声嫩气的声音响起来。
李姨感动得热泪盈眶。
这对母女是她从六年前就开始跟着的。
那时，她从农村来城里找工作，走投无路，又没有一技之长，一个年轻小伙子可能看她每天坐在劳动力市场里啃着馊了的干馒头可怜，看了她好用一会儿，才上前问她，会不会照顾小孩儿，她说会。就这么着，就走进了贡眉母女的生活。
现今，处出来感情，真的把她们当做自己女儿和孙女儿了。只是当初那个年轻人再也没出现过。
她心里犯过合计，一个女孩儿未婚生子都不容易啊，不仅带孩子艰辛，就是孩子落户口也是个问题。好在，澜澜的户口落了，贡眉工作也不错，她们的日子越来越好。
就是……贡眉这么年轻，带着个澜澜，以后嫁人可怎么办呢。
贡眉看着李姨将卧室的门轻轻带上，她低头问紧紧攥住自己衣襟的女儿，“澜澜今天乖不乖？”
“乖。”说着又打了大哈气。
“没惹奶奶生气？”
“没有。澜澜哄奶奶笑了。”
“真是妈的乖宝贝儿！”贡眉爱怜在女儿粉嫩的小脸蛋儿上又亲了一下。
“妈妈，澜澜要听故事。”
“好，妈妈给你讲。”女儿已经习惯了听睡前故事，贡眉在工作之余就不断补充关于孩子右脚的书，对一些小故事也信手拈来。
“从前呐，大草原上有一个狮子妈妈带着一个狮子宝宝。有一天，狮子宝宝问狮子妈妈，‘妈妈，幸福在哪里呀？’狮子妈妈说，‘幸福就在你的尾巴上。’于是，小狮子就不断追着尾巴转圈，弄得它脑袋都晕晕乎乎的了。狮子妈妈笑着说道，‘傻瓜，幸福不是这样得到的，只要你昂首向前走，幸福就会一直跟随着你！’”
“还要，还要……”澜澜聚爱听妈妈说话，温柔的声音让她觉得安全。
贡眉又讲了几个故事，听均匀的呼吸声响起来，她低头，小家伙已经睡着了。孩子太小，也许听不懂这个故事，可是她却喜欢，每晚睡前都要她讲。
刻意地追寻，不如勇敢往前走，幸福和成功就在前边不远处。随遇而安，心情坦然。
明天又是崭新的一天。太阳会比今天还暖，天空会比今天还蓝，空气也会比今天还要清新。
明天，要到医院看妈妈。
贡眉早早醒来，李姨已经在厨房做饭。贡眉简单梳洗一下也进来帮忙。
李姨一边摘菜一边看着贡眉，犹豫一下说道：“昨天，澜澜又问爸爸了。”
“怎么回事？”贡眉低低问。
“一个爸爸接孩子。爸爸把孩子抗在肩上，澜澜羡慕了。问，我爸爸什么时候回来。我说，妈妈也能扛澜澜。澜澜却说，不要妈妈扛，妈妈累。爸爸个子高，能扛起来。”
说完，李姨小心翼翼看着贡眉，心里除了遗憾还有心疼，是那种发自内心的，真的疼。
贡眉摘菜的手停顿一下，眼里开始发涩，接着又开始一下一下摘起来，“快了。”
李姨沉重的心情顿时轻松许多，凑近她，“澜澜爸爸回来了？”
贡眉摇摇头。
大会开完，秦北稳坐市长交椅，下一步他会处理婚事了。
他三十岁了，即使他不急，想必他父母家人早已经急得团团转了。他结了婚，他们之间的一切就断了。
那时，她可以考虑找个男人，憨厚的，对澜澜真心好的嫁了。不为别的，就是为了女儿从小就缺失的父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