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她不能漏怯，不能让他看出自己任何情绪。
贡眉重新武装自己。
他什么意思？他不声不响离开三年，档案都成了绝密，害得她担惊受怕，噩梦相伴，现在，他说回来就回来，想出现在她生活里就出现，还对她指手画脚。天下任何一个男人都有资格，就他没有！
“不要你管！”贡眉承认她有些赌气。他回来就好，活着就好。那样，澜澜就有一个疼爱她的父亲，这是好事。可她偏偏咽不下这口气。
她用力往外抽手，秦北用力往回拉。
“秦北，你放手！”
秦北不言语，就是望着她的眼，似乎想看进她心灵深处。
小区的灯光飘飘渺渺，投在车里忽明忽暗。
秦北额头和眼睛就隐在一片阴影中。偶尔闪过的车灯照亮车子，她看清他如漆如墨般的瞳眸，里边闪烁着一个倒影，似乎是自己。
贡眉脸一热，也不管他拉着自己，开门就想走。
逐渐的，贡眉也安静下来，秦北没有逾矩动作，她就静静靠在他怀里，也不说话。车厢里静静的，只有二人的呼吸声。
前边行驶过一辆车，大灯开着，刺目的光射进车里，贡眉清醒过来，低声提醒他，“放开！”
秦北不舍。下颌蹭着她发顶，呼吸着暌违三年她的气息。
“不想被狗仔偷拍，说秦书记幽会身份不明女吧？”贡眉嘲讽他。
秦北难得笑出声来，手臂微微松了松，让她能抬头，胳膊仍旧环着她的腰。“拍就拍，我未娶，你未嫁，怕什么？秦书记也是人，是血气方刚的男人！”
贡眉瞪了他一眼，想起一直萦绕在心里的女儿，问他：“澜澜怎么样？长高了没有？胖没胖？该上二年级了。”
自己是个不合格母亲，错过孩子成长的最关键几年，心，又开始泛酸，更多是对女儿的愧疚。
秦北低头看着她泪光莹然的眼，伸出拇指温柔地在她眼角擦了一下，“一切都好。三年级了，学习好，跳了一级。一直没胖，越来越像你。我也是前几日才回去看她的。你说，她小小年纪，心思却比大人还通透。我们两人独处时，她竟然偷偷叫我‘爸爸’，以前，她一次都没叫过。还问我，妈妈是不是很好……”
贡眉再也忍不住，呜呜地哭出声来。
秦北从纸抽里扯出来一页纸巾，轻轻地帮她擦脸，一只大手轻拂着她的消瘦的背。她压抑着的低低哭泣声，像一根根弦，勒住秦北的心，弦越来越紧，心尖儿越来越疼。
“再等等，会让你们见面的，嗯？”他也想让澜澜过来，可是，眼前，他还有一些事要处理。他想，这么多年都忍了，也不在乎这一天半天了。
贡眉意识到自己失态了。他们之间关系就是最熟悉的陌生人。两个陌生人这个样子不合礼仪，她抬手推开秦北夺路而逃。
秦北看着她背影消失在灌木丛后，等了一会儿，给她打个电话，确认她到家了，才挑车头回去。
日夜折磨着他的胃，今天也舒坦起来。她脸颊温温的，暖暖的，让他的胃都熨帖起来。
秦北一只手摁在胸口，那里还残存着她的体温，他勾唇一笑，人老了，心却越来越像毛头小子了。
贡眉刚进门，就接到秦北电话。她简单说了一句“到家了”，就挂了。
家里，李姨正在给童童讲睡前故事。听见妈妈回来，童童立刻从被窝里爬出来，光溜溜地捯着小胖腿儿就跑到客厅。
“妈……”脆生生，甜糯糯的，像一把巧克力拉出的细丝，贡眉的心被包裹起来，甜蜜油然而生。
“凉！”李姨紧跟着追出来，“这个小调皮蛋，一样的故事，我给他讲，他就说不好。是不是欺负人？嗯？”说着，用毛巾被将童童包起来，重新抱回床上。
贡眉进卫生间洗漱一番，进卧室让李姨休息去。
童童乌黑的眼珠骨碌碌乱转，也不眨眼就那么盯着妈妈。见妈妈也上床了，他撅着小屁股朝着妈妈爬过来，钻进怀里，有些委屈地抱怨，“奶奶讲故事不好听，妈妈的好听！”似乎真的受了委屈似的，还努起小鼻头故意叹口气。
贡眉抬手在他圆滚滚的小屁股上轻拍了一下，“不许欺负奶奶！”
如今，李姨年纪已大，腿脚不是那么灵活。童童在前边跑，李姨屁后紧追，等追上了也累得气喘吁吁。
童童不说话，小脑袋瓜埋在妈妈胸前，跟扎进沙堆的鸵鸟似的，不肯拔出来。
觉察到儿子的异样，贡眉轻声问：“童童今天怎么了？”这孩子，说话早，从会说话开始，每天小嘴儿都叭叭地说个不停，今天格外反常。
“妈妈，天使姐姐怎么还不回来？”童童闷声闷气的，过了好一会儿才抬头，“李思思都有个姐姐陪着玩儿……”
贡眉在以前的睡前故事里，给他讲过澜澜的事。她告诉儿子，还有一个姐姐，长得很漂亮，很可爱。你要是乖乖听话，长大了就能见到。
童童虽然年纪小，但是家里有澜澜的相册，厚厚一摞。没事的时候，童童就让大人帮他搬出来，他就趴在茶几上看，还指着澜澜的鼻子眼睛说，“这里像我，这里也像我！”
其实，他们姐弟根本就不像。澜澜像贡眉多些，而童童完全是秦北的缩小版。
尽管贡眉矢口否认童童不是秦北的，可她在心里都说服不了自己。孩子跟他长得如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都是端正的国字脸，浓黑的眉，血缘羁绊的力量是巨大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