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夜在耀安的街上，赵雁来被乱军砍倒后昏迷过去，周庭追击安平王路过时还感慨地发表了一句评论：“待天明要好好安葬这些死亡的百姓……”
渐行渐远的马蹄声让赵雁来清醒了一点。
她只觉得浑身上下没有一处不疼，左手完全没有知觉，她几乎能听到背上的伤口血液流出的声音，她想动一下身子，然而身体却完全不听使唤。
“老天爷，你就让我死了吧，这样可以少疼一会儿……太疼了……”
赵雁来痛得直呻吟，然而她的声音那么微弱，在烈火熊熊燃烧、人喊马嘶的城内，有谁能听见？
入夜，劳累了一天的戚老太太睡得正香，忽听见外面有人喊叫：“着火了，叛军来了，快跑啊……”
她一头子惊醒过来，毕竟这世道已经乱了好长时间了，大家都有了警觉。
她抓过床边的衣裳穿了，就急忙去隔壁叫自己的老姐妹谢老太太。
谢老太太腿脚上有风湿，行动比较缓慢，她听见了外面的叫嚷声也爬了起来，又见戚老太太来叫自己，急忙说：“老姐姐，你先走，我好歹有阿发陪着，等会儿我们在城外高岗子碰头。快走快走，别等我……”
戚老太太听见谢老太太的话，知道她儿子谢发在屋里，就放了一点心：“阿发，赶快收拾好陪你娘出城啊，我就先走啦。”
戚老太太回屋，想想灶头上还有几块馒头，也来不及点灯，摸黑拿了自己床头的衣裳，把馒头往衣裳里一包，就匆匆出门跟着众邻里往城外跑去。
快跑到城门口的时候，戚老太太突然想起，自己好不容易才存下的几两碎银子藏在灶下的柴堆里，自己走得匆忙，竟然忘记带了。
她懊恼得直拍头，折头就往城里跑，旁边小宝的娘在身后直叫：“戚大娘，你要往哪里去？”
戚老太太不言语，从追击叛军的官兵身边跑过去，心里只记挂着那银子。
年少时戚老太太也曾经遇到过变乱，当时就是全家忙着逃离，家里装了铜钱碎银的罐子埋在床下来不及拿，父亲还说反正谁也偷不了，等变乱过后回来一看，房屋被烧得片瓦不存，哪里还刨得出钱银来，而且，就因为变乱之后没有任何经济来源，戚老太太的娘和弟弟活活饿死了。
这些，戚老太太没对人说过，她心里从那时就牢牢扎下了一个念头：人，任何时候都只能靠自己，手中有钱心不慌。
这就是她非得冒死回去取碎银子的缘故。
回昌平坊的路边房屋已经烧得火光冲天，戚老太太见通行不了，忙绕路往大金口这边来，借着火光，戚老太太看见街道上倒伏着不少尸首，心中有点害怕，口中一边念“阿弥陀佛”一边绕着走过去。
突然，她听见一个声音“好疼啊……让我死了吧……”听声音似乎是个女人，她不由迟缓了脚步，循声望去。
一看是个妇人，正倒仆在几具尸体上，痛得直呻吟。
戚老太太没有多想，几步跑上前去，一看是个受了重伤的小脚妇人，浑身血肉模糊，不禁直念“救苦救难观世音菩萨！老天保佑！”
戚老太太脑中此时已经完全把取银子和逃命的事抛到了九霄云外，只想着赶快救人，于是仗着自己身体硬朗，硬是将赵雁来背回了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