露从今夜白,月是故乡明。东方的一角,郁蓝的夜空浮着一轮明月,光辉皓洁敛尽了星星的颜色。远处高楼的灯火,消融了长街的孤清。街上,昏黄的路灯伫立在萧瑟的寒风中,像一个两鬓飞霜的游子,遥望着心乡的明月。
灯柱下倚着一个人,没有人详知他的身世,只听说他曾是一家洋行的文员。我在回家的路上常看见他,灰白的头发像秋后的芦苇,枯干蓬生,佝偻的身躯披着宽阔的灰布唐衫,委实太单薄了,衣角给风吹得不停扑动。他涩黄的面颊泛起两片出奇的红晕,眼内的苍眸失神浮望着自家的孤影,间或几声咳嗽,双肩微颤,如夜域里风铃的碎音,瞬息又归于静寂。
他踏着零乱的步履,也许在寻找回家的归路,然而行未几步,他又把疲乏的身子靠着冷墙,沉人流逝了的韶光中。良久,闭紧了的眼睛滴出两行清泪!
过去他是怎样的,也许他曾乐知天命地度过半世文牍生涯,偶然也会唠叨几句世道艰难,之后便把酒灌入肚内,换一个整夜糊涂便算了。
酒,陪伴他度过多少个寂寞的时光。
远远传来盲丐的歌声,残破的二胡弦线干涩地奏响着“凉风有信,秋月无边……”黑夜的帘幕低垂,然而人海中有多少无依的孤独者,正呢喃着一段段无奈的悲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