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常常说一些令自己沮丧的蠢话。当然,这些话都是一种无意识的结果。每当话说完后,往往后悔莫及。待到后悔时,我是一个绝顶聪明的人。我不但知道自己的话错在哪里,而且还知道应如何说。一辈子不说一句蠢话的人,肯怕世上找不出一个。仅仅是一次,我也无须和自己计效。问题是,我常常犯“虚心接受,累教不改”的错误,简直是无可救药。每次都要等话说完后,才恍然大悟。这种情况的屡屡出现,我甚至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有些反映迟钝,不然的话,怎么会只有当自己说完后,才能意识到错了?我和朋友说起我常常说蠢话,朋友反说不是蠢,是聪明。这是自省。只有聪明人才会自省。能意识到自己蠢的人,是一种大聪明。我知道朋友是在安慰我。
我很想学聪明一些,但又总是瞑顽不化,聪明不起来。省城一家报社的副总编找到我,叫我带他去找我们单位领导。我和这位副总编关系很熟,可以算朋友,但还称不上哥儿们。我向单位领导介绍这位朋友时,便老老实实介绍:这是某某报社的副总编某某某。我的话音一落,和副总编朋友一道来的一位编辑,忙接过我的话说,某总编是专管工业线的,贵单位的几个大稿子都是某总编编发的。我一听朋友的这位下属一连几次强调某总编,就立即意识到我说了一句蠢话。我为什么要这样如如实实介绍,这是某报的某总编。这种介绍多符合现代潮流?朋友听了,心里也高兴,舒畅。我看到过一幅漫画,是讽刺把某某副主任,某某副什么长的副字去掉,叫成某某主任,某某什么长。可见,这种叫法是很有市场的,很受欢迎,特别受什么什么长之类者欢迎。
我讲的蠢话之多,领域之广,常常令人咋舌。某样东西,自己不喜欢,朋友看了爱不释手。见状就送给朋友。这多多少少也算一个人情吧!我偏偏就不会说话,好好一个人情,多一句话就砸了锅。朋友说,我不能要,君子不夺人之爱(鬼知道是真话还是假话)。这时,我就无意识地也是真诚地说一句蠢话。真的送给你,我不喜欢它。话一出口,便立刻后悔。我为什么要这样说?把自己不喜欢的东西送朋友,朋友能领你的情?也许朋友还在想,是你不喜欢才送我?如果换一种说法,谁叫我们是朋友?我最喜欢,也是送给了朋友,又没送给别人。这话多漂亮?朋友听了,肯定比送东西给他更高兴。
如果一个人的甜言蜜语是从心底流出来的,那里面的糖份是大自然赐的。就如甘蔗里提炼出来的白糖,甜得纯正,甜入肺腑,甜进心田。这糖,你如何品都品不出杂味来。
我象一根亚热带的甘蔗,糖份天生不足,无法和热带甘蔗相比。我想让我的每一句话都含有高糖份。没办法,只能象人人痛恨的制假者一样,掺上用化学成分制造的糖精。而掺假又实在不是我愿意的,因此,常常就露了真面目。
掺了糖精的甜是变了味的甜。
我本意并不要那种变了味的甜。但我是凡夫俗子,总想让朋友高兴让周围的人高兴。我这根亚热带的甘蔗,天生缺少糖份,甜入朋友的肺腑,甜进周围人的心田。无限的后悔,无限的醒悟,最后连自己也高兴不起来了。
我聪明吗?
不管从那个角度看,我都不算聪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