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读过盲人摸象的故事,认为那是最快乐的哲学教育材料。一个盲人忽然摸到了大象的尾巴,惊呼起来:“这是一条蛇!”看得见的人发出轻蔑的嘲笑,真会说瞎话!盲人不信人们的高明,它还要作一次尝试,于是又摸到了象的腿,他不好意思地说:“呵呵,原来是一棵树。”很不幸,他又听到了人们的嬉笑。再作一次努力,他摸到了象的背,自己也高兴起来:“哈,这回你们不会再笑我了吧,我敢肯定,这是一堵墙。”直到最后,也没有弄清大象到底什么样。
对于一个盲人而言,搞清一件事物的真相,实在是太难了。也许,事物的真相本来就不该要一个盲人去搞清。
还听过一个故事。说秦朝的时候,一个叫赵高的人,掌控了朝廷。一天,忽然心血来潮要向秦二世献礼。礼物别出心裁,谁也没想到会是一头鹿。仪式也很别致,是当着众大臣的面,让人牵着鹿,走过大堂,直送到皇上面前。皇上看见这礼物,就说:哎呀,你送鹿干吗呀!赵高说:“皇上,你看清楚喽,这是一匹马。”皇上甚为吃惊,明明一头鹿,怎么硬说是马?难道我小眼昏花不成?赵高见皇上不信的样子,就问在座各位大臣:“你们都说话呀,难道不是一匹马吗?”有的机灵的大臣,立刻附和说:“是匹马,果真是一匹好马!”但有的比较认死理,偏说那就是一头鹿。后来,赵高将那些称马的人委以重任,杀光那些非马的人。
眼睛好的、看得见的人,也未必能说出事情的真相。愿不愿说,各人都有自己的考量,何必世人皆睡我独醒。敢不敢说,那要看人的气魄和胆识。但无论愿与不愿、敢与不敢,人品修养都起决定性作用。掌握话语权的人,如果德行不好,好大喜功,专门爱听奉承,欣赏溜须拍马,势必为德行同样不好的人所影从。没有话语权的,说什么往往都不重要,但德行好,也可以以死抗争。但这还都是从个体而言,就一个政府,一个国家,一个机构来说,构建说真话的体制框架,才是最重要的事。
不由得又想起皇帝的新装,两个小骗子裁缝真是最可爱的人,他们不仅造出了天下绝无仅有的华丽衣裳,更重要的是,他们巧妙地让民众看见了皇帝的屁股。而这个屁股分明已经被所有人看见,却没有一个人去说,也许大家都在偷着乐,管它真与假!也许,说了也没用,说了也是白说!整个故事中,如果不出现那个小孩,两个裁缝就是最高明、最有趣的人,但金奖最后还是被那个不肯说假话的小孩拿走了,他倒未必讨厌屁股(据一项心理学调查,小孩比一般成年人对屁股更感兴趣),实在是心灵还没有被世俗所污染,实在是还没有修炼到能够沉得住气。
说以上一番话,完全起因于近来看到的各种数字,国民生产总值,财政收入,经济增长率,人均可支配收入,尤其是农民人均收入。有良心的人,谁不希望农民多一点收入啊,谁不希望城市居民多一点收入啊,可是,那些数字要经得起老百姓检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