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今我还沉醉在乌苏里河流域旷无人烟的情景中,不明白为什么,也许是郭颂所唱的那首经典歌曲,也许是眼前所见的茂密丛林和似乎修葺过的荒草,也许是夜间浓黑中这儿那儿的一点两点灯光。我喜欢这种空旷,这种静谧,这种无人居住的味道。
这块地方现在属于俄国。其实在140年前就已经划给俄国。老师跟我们讲过,中俄东部边界的确定,是《瑷珲条约》和《北京条约》,但在描述这两个条约日寸没有用“丧权辱国”一类字眼。不过,尽管如此,当我看到大片的橡树、榛树和夹杂在其中的一片一片白桦林,还有一眼看不到边际的黑油油土地,心里依然希望这是中国的土地。
车子在黑土地上奔驰,路过乌苏里斯克市(双城子),开始感觉到有了人气。我想象中这里应该有一两个赫哲族人才对。可是车子停下来,围上来的竟是几个俄罗斯毛孩子,穿着大头皮鞋,黄疏的头发,高寒地带特有的白皮肤。
他们要香烟抽,调皮劲容易使人想到保尔·柯察金。这是我第一次面对面见到俄国小孩。说心里话,我蛮喜欢他们,那种狭长的面颊,黄疏的头发,充满活泼劲头的表情,正是当今中国年轻人追求的时尚。只可惜,我不懂俄语,车子也只作了短暂停留,所以无法体会更多。
在海参崴,我们入住远东经济大学的公寓。第二天一清早,我从楼上下来,一个俄国年轻人,黄疏的头发,狭长的面颊,用不太标;隹的中国话朝我问道:“你们三十个人?二十个人?”我以为他是警察,是来盘户口的,就如实跟他说:“二十个。”然后就走了。但我不知道为什么他不问前面的人,却专门跑来问我。一个小时后,他又来了,像个小开十分潇洒的样子。跟在他后面的是一辆中型面包车。我恍然大悟,原来他了解人数是为了安排车子。坐上车,中方导游才告诉我们,他是我们的俄方导游,并请他作自我介绍。到这时我发现他一点也不像警察,脸红了,一副十分青涩害羞的样子,“我叫瓦西里·伟大力牙,伟大,力气的力,牙齿的牙。”他的口音听起来怎么有点像河南话?谁教的?
“我,十九岁,国立远东大学读书,二年级。”说一句停一下。中方导游补充介绍了他的情况,并要他为大家唱一首歌作为见面礼。只见他清了清嗓子,然后就唱起一首俄罗斯味道十足的歌曲。他的音色很美,浑厚、凝重,但略微有点跑调。我凭感觉断定,这是一首俄罗斯现代流行曲,尽管说不出它的名字。俄国歌曲特有的忧伤味道,增加了我对伟大力牙的好感。
随后几天,伟大力牙努力介绍他认为值得介绍的一切,车不停嘴不停。大家通过交谈,知道了他的家庭状况,爸爸是远东科学院的物理学家:妈妈是西伯利亚人,在海参崴一所中学教汉语;有一个妹妹。知道他已经交女朋友了,但现在还不想结婚,等等。每到一个景点,他都很乐意地与大家不停地照相,还常常俏皮地伸出手指做个潇洒的动作。
他告诉我,他到过哈尔滨,对中国印象很好,希望毕业之后能到中国南方工作。临别前,在海参崴火车站,我问他用没用电脑,他说还没有,但他一个朋友用了。我想和他保持联系,就将电子邮箱告诉他。晚饭时,大家竟然有点依依不舍。不会喝酒的伟大力牙,在大家执意相劝下,端起一杯酒一口喝了下去,随后一句话没说就跑了。
离别的路上,任车子颠簸,我的脑海中始终抹不去伟大力牙的影子,那张善意、青春、风趣的面孔,那种对中国人的好感。我忽然觉得伤感起来,天涯过客,萍水相逢,一见永别。什么时候才能再相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