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这些日子在忙什么？”邱素素照例探望过瑞阳，掐算了一下时日，不由微微皱了皱眉头。郝连玄翼即便再忙每天也至少会抽半个时辰到她这里来看看，可是现在他却已经连续三天不见人影了，这实在是太反常了。
“奴婢不知。”寒烟垂头道。
邱素素眉头轻挑，瞥了她一眼轻笑道：“那么，皇上现在在哪里你总该知道吧，本宫想去看看皇上。”
寒烟仍是低垂着头，平平淡淡地道：“皇上吩咐，娘娘身体不好，还是待在寝宫里静修为宜。”
“怎么着，这是想软禁本宫呐，嗯？”邱素素唇角微卷勾勒出一个冷冽的弧度，“突然间在本宫这宫殿周围布置这么一大群高手，又不让本宫出门，本宫倒是想问问这倒底是想要做什么！”
“皇上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娘娘好，近日宫里有些不太安稳，皇上如此安排也是为了娘娘您的安全着想。”寒秋柔声道。相比寒烟她做起事来要委婉很多，也有人情味儿的多，几乎已经看不出几个月前她还是个冷心冷清的暗卫。
“不太安稳？”邱素素似笑非笑地扫过几处阴暗的角落，那些人隐匿的功夫都很高，她即使将内力凝于双耳也听不到一点动静儿，但是她的直觉却告诉她那几处地方有人。果然她视线扫过之后，耳边立刻传来了几声短促的呼吸声，稍纵即逝，却让她确定了自己的猜测。
“有你们这么多高手护着，本宫还能出意外的话，就算待在寝宫里又有什么用？”说完，便直接向寝宫外走去。
寒烟和寒秋对视一眼，只能快步跟了上去。皇上肯定不会怪罪她们的，毕竟她们只是小小的宫女，主子决定了的事情她们可没有置喙的余地。
邱素素走到议政殿附近，远远地看到几个朝中重臣从里面出来，脸上都或多或少地带着忧色，心中不由又凝重了几分。
“倾城？”郝连玄翼诧异地看着邱素素道：“你怎么过来了，我不是让寒烟她们告诉过你外面不安稳不要随便出来走动了吗？”
邱素素冷着脸道：“那么你就打算瞒着我独自面对了，是吗？”
“你不清楚，这件事很危险，我不能让你和我一起冒险。”郝连玄翼从桌案后走出来，扶着她的肩膀低声道。
邱素素一动不动地直视着他缓声道：“我是不清楚，可是你告诉我，我不就清楚了吗？至于危险，那是有多危险？是不是一不小心就是船翻人亡的结局？可是你难道忘了我和你是坐在同一条船上的，如果船翻了，我又怎么可能安然无恙。若是船未翻，我又怎么会有危险？”
“我说不过你。”郝连玄翼低叹一声，露出一抹苦笑，“六弟正在准备起兵叛变，大概就在这几天。我虽然有八成把握能取得最终的胜利，却终究不能保证万无一失。”
“六王爷怎么会叛变？他看起来并不像是这样有野心的人。”邱素素不解地道。她的第一反应是这是谣言或者是陷害，故意让郝连玄翼兄弟两个反目。
郝连玄翼再次露出苦笑的表情，“六弟确实不是有野心的人，但是架不住他背后却有个权力欲十分重的女人。”
“你是说太后？”邱素素微微皱眉，太后确实是个十分有野心的女人，“可是无论是太后和六王爷都不应该选择现在这个时候起兵才对，现在的形式明显并不利于他们。”
“若是再拖下去情势会更加不利于他们。”郝连玄翼冷笑道，继而又微微自嘲道：“其实事情会发展成如今这般，也是我错估了人心。睿儿出事那天太后召见了六弟，我猜她肯定会在六弟面前挑拨离间，等六弟从慈宁宫出来便又将他叫到了我这里。我原本想着将关于太后的猜测告诉他，一则防着太后的挑拨，二则也是让他有个心理准备，不至于听到事实时打击太过，却没想到竟起了反作用。”
邱素素鄙视地斜了郝连玄翼一眼，“就算是我，相比于处处防着自己，敌我不明的皇兄，我自然更相信自己的亲生母亲。人在大多数时候都是感性的，而且太后见六王爷的时候肯定跟他说了你可能会对她下手的事情。然后你接着就跟六王爷说怀疑是太后害了他的儿子，正好踏入太后的陷阱。”
这人明明在大多时候都是精明的，偏偏在有些时候又总是会犯一些常识性的错误。
郝连玄翼眼中闪过一抹懊恼，这件事确实是他欠了思量，除了倾城的事情外，其他事他总习惯于从理性的角度去思考，所以也理所当然地认为别人也是这般的。他的自以为是让自己栽了个大跟头，原本制定好的计划也全部被打乱了。
本来他想着徐徐图之，一点一点地将云家的势力消磨掉，然后再兵不血刃地除掉孤掌难鸣的云家。却因为这一个小小的失误让一切都提前了，云家的势力虽然被他消磨掉了大部分，但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若是他们拼着鱼死网破，他就算能胜也必定是惨胜。
“你准备怎么做？”邱素素问道。
郝连玄翼微微一笑道：“六弟身边有我的人，我便顺水推舟，然后趁这个机会一举除了云家和朝中那些心怀不轨的人，也省得日后一个个清除，既麻烦又容易有漏网之鱼。”
“可是你们若是真的打起来会死很多人，士兵和百姓们何其无辜。这一切的起因只是一场误会，解释清楚不就没事了，何必要大动干戈？”邱素素皱着眉头不赞同地道。她讨厌战争，尤其是无谓的战争。
“士兵还有百姓都是我的子民，我又何尝忍心。”郝连玄翼眉宇间划过一抹挣扎，“可是即便是我有心解释清楚，六弟又会听吗？况且到了如今的地步，即便六弟退缩，他身边那些支持者也不会允许的。”
黄袍加身的故事邱素素自然是听过的，上位者也有上位者的无奈。虽说那些追随郝连玄夜的人为了一己之私掀起一场战争委实有些可恨，但是却不能否定他们将性命交给了郝连玄夜的事实。而郝连玄夜既然应了，那便担下了这个责任，不能再随心所欲地做出决定。
邱素素微微勾唇，竟有些妖冶的味道，“软的不行，咱们就来硬的。他不是在乎他的母亲吗？那咱们就用太后来威胁，皇位和太后的姓名，二者择其一。”
“你确定六弟会接受这个威胁？”郝连玄翼对邱素素的提议并不抱太大的希望，虽然他觉得六弟并没有什么野心。但是权力这种东西，没有尝过永远不知道它是多么的吸引人，多么的让人欲罢不能。
六弟已经感受过这种站在最高点俯视苍生的感觉，他能够为了并不怎么亲近的母亲放弃这一切吗？
邱素素眉头微挑：“如果我在敌方的手里，你会如何抉择？”
没有什么比江山社稷更重要，可是这一刻郝连玄翼却突然动摇了。是的，他感觉到了心中那个坚定地信念动摇了，以至于竟然不能在第一时间回答邱素素的话。倾城和江山．
没有得到郝连玄翼的回答邱素素有些失望，但是更多的却是安慰。她一直都知道，郝连玄翼虽然有时处事过于冷酷，但他确实是个不可多得的明君。明君对百姓来说是一个福音，但对身边的人来说却并不是幸事。因为在明君心里，最重要的永远都是江山社稷。为了社稷，他可以抛弃所有，甚至是自己的生命。
站在大义的角度，这样的精神是值得称赞的，但是当你成为那个被抛弃的人时，任谁怕是也不能毫无芥蒂地说一句我一点都不介意。
人的本性总是自私的，邱素素也落不了俗套。她能够理解郝连玄翼，却并代表就能够接受，这个结一直深深地扎根在她的心里。直到今天，才终于解开了一半。起码在社稷和她之间，郝连玄翼并没有毫不犹豫地放弃她。虽然她或许还是不能够和江山社稷放在同等的位置上，但终归比以前进了一大步。
“这些日子想必你的人已经把那些心怀不轨的家伙查的差不多了，能够兵不血刃地解决这次兵变不是很好吗？权力与亲情的抉择，我相信六王爷不会让我失望的。”邱素素笑得淡然而自信。
郝连玄夜这次之所以决定起兵，主要原因怕就是想要保护自己的亲人，如今又怎会弃母亲于不顾呢？
皇家的人天性里便有一股子凉薄，相对于自己重视的人，其他人的性命自然就 变得无关紧要了。郝连玄夜或许会将那些追随者的性命当做自己的责任，但是这份责任和母亲的性命相比，恐怕还是后者所占的比重更大一些。
如今的情势，郝连玄翼根本不能直接用雷霆手段除掉这个弟弟，甚至连软禁都不行，否则便是给了那些居心叵测之人可趁之机。
而邱素素要的也不是除掉郝连玄夜或者软禁他，她要的只是一个和他面对面的机会。只要两人见了面，邱素素相信自己可以说服他放弃兵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