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徐艳芳在自家客厅中接电话。电话传出胡国民的声音：“徐行长，我是胡国民。魏书记在家吗？我今晚到你家来一趟。”
徐艳芳喜气洋洋地说：“你来吧，老魏今晚不出去。”
坐在沙发上的魏尚飞问道：“谁来的电话？”
徐艳芳按住送话器，眉飞色舞地对魏尚飞说：“胡国民。”
魏尚飞摇摇手说：“叫他别来，我今晚要出去有事。”
“你有什么鬼事？他又不是麻风病，怕什么？”徐艳芳一下变了脸色说，她转过脸松开送话器，“国民，你来吧。”
魏尚飞见徐艳芳放下了电话，就掏出大中华香烟点燃说：“你也不想一想，省纪委正在查锦江的问题，他往我这里跑，会有什么好事吗？”
徐艳芳走到魏尚飞面前，点着他的鼻子指责说：“你这个人太忘恩负义了。不是他父亲胡平生，你有今天这个地位吗？
人家有事找你谈一谈，你都不想见。”
“我是凭本事上来的，不是靠的哪个人。”魏尚飞不服气地说。
徐艳芳在魏尚飞眼前把手一挥说：“你不要不认账！当年没有胡平生推荐说话，你能当市委书记吗？比你本事大的人还多着呢。胡平生死了没几年，你就全忘了！”
“好好好，胡国民来了，你跟他谈一谈，有什么事你告诉我行吗？”魏尚飞不气不恼，起身夹着公文包边说边开门走了。
“你走，你走，你去找你的野女人吧！”徐艳芳说着，“嘭”的一声把门关了。这位书记夫人转身望着空荡荡的客厅，心里有一股说不清的滋味。忽然，她眉眼一笑，来到了洗脸间，梳头洗脸，描眉画眼，施粉涂朱。然后，又来到挂衣柜边，穿上一件高档淡雅的衣服，对着穿衣镜前后左右细看了一番。觉得不满意，又去换了一件艳色的衣服，还是不满意。：在拿第三件衣服时，门铃响了。徐艳芳欣喜地丢下衣服，急步小跑去开门。她春风满面地把胡国民让进客厅。关上门后，亲昵地拉着胡国民坐下说：“国民呀，我是知道的，你不找老魏有事，是不愿踏我家门坎的。”她边说边给胡国民递烟倒茶，忙个不停。
胡国民很随意地将烟点燃说：“我想找魏书记个别谈谈心。”徐艳芳紧挨着胡国民坐下，讨好地说：“怎么，又想提拔了？你当秘书长，我在老魏面前是说了不少好话的。”
胡国民朝着魏尚飞的书房望了望问道：“魏书记呢？”徐艳芳用手指点着胡国民的脸蛋嘻笑着说：“你呀，心里只有魏书记！”她扭着腰站起来拍着胸脯：“有什么事找我也许管用些，老魏会听我的。”
胡国民说：“艳芳，你告诉魏书记，看来锦江的事有些麻烦。他们抓住了朱崇，可能会拔出萝卜带出泥。锦江拆借给海北办事处一亿元资金的问题，我们都得留点神。”
徐艳芳听到这里，心里一紧，好像预感到什么，忙说道：“你要老魏怎么办？”
“请他设法稳住司马民望，不要再往下深追了‘。具体怎么弄，魏书记的点子比我们多。只要我和新国同志没有事，海北方面也不会有事。”胡国民说出了找魏尚飞的来意。
徐艳芳神色紧张地说：“好，等老魏一回来，我就转告他，他一定会想办法的。”
胡国民亲切地叫道：“艳芳，你也可以找找你的下属向旺辉，他是钟书记的义子，曾省长的女婿。要他在书记和省长面前说说话，也许管点用。”
徐艳芳拍着胡国民的肩膀宽慰说：“你放心，你的事就是我的事。我手里有向旺辉的一张王牌，不怕他不听我的。”
胡国民不想久留，就急着说：“我还得马上回去与新国同志商量。”他边说边匆匆地出门走了。
省委常委会议室，钟国梁在主持会议说：“今天的常委会有两项议程：一是观看电视教育片《贿赂忧思录》；二是研究几名干部的安排问题。大家先看电视片吧。”
会议室一角的电视机里映出海浪击岸腾空、天安门前五星红旗高高飘扬等宏伟场景。
会议室里，绝大多数同志都被电视片的内容吸引住了，神色凝重而激动。魏尚飞似乎显得漫不经心，他面前的烟灰缸里有了一堆烟蒂。
《贿赂忧思录》结尾部分的解说词更加冲击人们的心靡：“我们坚信，正义终将战胜邪恶，新生必定战胜腐朽！只要我们坚持党的基本路线不动摇，坚持两个文明一起抓，就能动员全党、全社会的力量来预防和惩治腐败，腐败现象就必将得到遏制和消除，腐败分子必将受到惩罚和制裁。 我们坚定不移地走向廉洁。我们满怀信心地走向未来。”
看完电视片，大家深受感染，情不自禁地议论开了。钟国梁说：“这个片子确实很好，我们省委常委要专门组织讨论，并以省委和省政府名义发文，组织全省广大党员干部观看。现在就研究干部问题吧。”
组织部负责人望了望魏尚飞，见他默许地点了点头，就汇报说：“经部务会议研究，宏达公司副总经理、总工程师钟萍提任为锦江市副市长；省文化厅文艺处处长林虹，提任为省文化厅副厅长；省委办公厅正处级秘书胡仕仁，提任为锦江市委副书记，管党群政法；省纪委常委、副厅长方刚提任为团省委书记；锦江市委书记戚新国提任为副省长，待中央同意后，请人大按法律程序选举；锦江市委书记，由该市市委副书记袁佑明升任。我的汇报完了。”
魏尚飞轻咳了两声说：“组织部对这几名干部已广泛征求了意见，进行了认真考察，完全符合干部任免程序，请常委们讨论。”
几名常委用惊疑的目光在互相观望，有的在窃窃私语，有的只顾埋头翻阅被讨论干部的基本情况表，谁都不想第一个发言。
司马民望左手指在桌面轻轻地交错弹敲。他见没人发言，就挺直身子，用双手扯了扯衬衣的领子说：“这次拟提任的干部中，有好几名是省委领导身边的人。林虹是我的爱人，钟萍是钟国梁同志的女儿，胡仕仁是魏尚飞同志的秘书。我不是说领导身边的人不能提拔，只要符合条件，都应一视同仁。现在这样集中好不好？我爱人还是副处长，就要提为副厅长，这合适不合适？我不知道，书记碰头会是否研究了？”
好几名常委微微点头，向司马民望投过赞许的目光。
魏尚飞立即笑着解释：“林虹同志已提为处长，组织部讨论通过了，任命文件过几天就会发下去。”
“她刚当处长，也没有必要马上提为副厅长，她并不是什么特别优秀的干部。”司马民望还是坚持不同意提拔林虹。
“尚飞同志，关于钟萍的提任问题，我在书记碰头会上就提出了否定意见，你为什么还要拿到常委会上来讨论呢。”钟国梁问道。
魏尚飞解释道：“钟萍确实是一名很出色的女干部，不能因为是您的女儿，就影响她的提拔使用。”
“我不是说钟萍的思想品德、工作能力不行。而是宏达公司是亏损企业，她一调走，肯定会引起职工的强烈反映。”钟国梁同志解释说，“我们现在有些领导干部，不是想方设法帮助亏损企业走出困境，而是千方百计将自己的亲属和子女调出来。我认为，培养锻炼干部，在困难环境中更有利。他若真是一条龙，就会冲破困难腾飞，他若只是一条虫，就让他在困难中消失。那种事先圈定接班人的做法，实践证明是不成功的。”
“朱崇逃走后，钟萍同志主持宏达公司的工作干得很出色。
公司职代会几次提议，要她当总经理。”组织部负责人提供了新的情况。
司马民望立即表态说：“如果职工拥护钟萍，我倒同意她《任宏达公司总经理。我还提议，胡仕仁到贫困山区担任县委书记或县长，这对培养干部有好处。”
常委甲：“我赞成国梁和民望同志的意见，要在困难环境中培养锻炼干部。同意钟萍同志任宏达公司总经理，胡仕仁同志任县委书记。”
常委乙：“我也赞成。”
常委丙：“赞成。”
“林虹、方刚和戚新国呢？”魏尚飞问道。
“组织部已同意林虹当处长，就看她处长当得怎么样吧。”
司马民望态度鲜明地说，“方刚正在查案，现在调离纪委不利于工作。如果考虑培养锻炼年轻女干部，我建议，让她担任锦江市委副书记，管政法，继续参加办案工作。至于戚新国，我的意见不能提拔。他能不能继续当市委书记，还要看案件查处的进展情况。”
常委们都一一表态，赞成司马民望的意见。
钟国梁最后表态：“同意大家的意见，戚新国暂时不能提拔，林虹，看她以后的工作情况。方刚去锦江市任职有利于查案。大家同意钟萍当宏达公司总经理，那就跟市委商量，让她锻炼锻炼吧。”
省委常委会散会以后，司马民望推门进入钟国梁的办公室说：“国梁同志，今天研究干部，我放了横炮，你有什么看法？”
“什么横炮？你的意见很好嘛。”钟国梁边说边站了起来，“常委会上研究干部，就是要畅所欲言。不然，组织部拿一个什么意见，书记碰头会一通气，就成了定论，还要常委讨论干什么？”
“钟萍确实是个好苗子，与其当一般副手，不如让她在一个单独的困难单位当一把手，这样能锻炼全面工作能力，对她今后健康成长有好处。”司马民望郑重地解释说。
钟国梁面带笑容摇着指头对司马民望说：“噢，你是来解释这件事的……”
“不是。我是想跟你汇报一下对干部工作的一点看法。特别是锦江市的干部问题。”
“听到了什么反映？”钟国梁问道。
司马民望慢步走动着说：“我在锦江搞党风廉政调查时，有些干部发牢骚说，‘发财靠乱来，当官靠后台’、‘四化五化，要人说话，没人说话，等于白化’，这些牢骚话，多少也反映了干部工作中的一些问题。”
钟国梁拍着司马民望的肩膀：“你说点具体事例好吗？”
“胡国民原是市计委的一个科长。”司马民望神色忧虑地望了望钟国梁，“听说胡老的爱人给当时的市委书记魏尚飞打了电话，说胡老对你恩重如山，你对小胡也得照看照看。不久，胡国民便去当了县委副书记。干了不到两年，很快又回到市委当了办公厅主任。尚飞同志到省里后，他就当了市委秘书长，进了常委班子。”
“组织部去考察的同志说，胡国民不是很不错吗？”钟国梁疑惑不解地问道。
“组织部的同志第一次考察，认为胡国民的政治素质差，建议不予提拔。但有关领导说他们考察不深入，要重新考察。
考察的同志是灯笼里点蜡烛，内心明白，也就送了顺水人情。
与领导对着干，能有好果子吃吗？”…
钟国梁沉默不语，神态严峻。
“尹葆春明明是个务实苦干的同志，要求自己也很严格。”
司马民望继续反映说，“他当县委书记，三年多时间就让一个贫困县成了全市首富县。”
“这个干部确实不错。”钟国梁很赞成司马民望的看法。
“在民意测验推荐市级领导时，他的票最多。但市里主要领导就是坚决反对，说他有骄傲情绪，不会处理关系。由于市长坚持，才平调到高新技术产业开发区当了管委会主任。”
“尹葆春在开发区干得很红火。财政没拨一分钱，他采取以地生财、滚动开发的办法，取得了显著成效。”钟国梁对尹葆春显然很赞赏。
“你下去检查工作，发现了这个干部不错，事业心强，肯干会干，任劳任怨。你让省委组织部严格考察以后，他才当上常务副市长的。”
“我们的好干部确实很多。”钟国梁颇有感触，“关键是有权用人的人，要从党的事业出发，不能讲关系，不能有私心。”
“戚新国的问题，你心里有底，我就不说了。现在有的领导很喜欢风马牛干部。”’
“什么是风马牛？”
“风就是看风使舵；马就是溜须拍马；牛就是吹牛浮夸。”
“这几年，风马牛干部确实讨得了有些领导的欢心。我们要切实防止风马牛干部占据重要的领导岗位。”
“如何用干部，是一个值得特别注意的问题。用对了用好了，我们的事业就兴旺。用错了，我们的事业就会遭受重大损失。”
“你今天谈的意见非常好。希望你们省纪委注意协助省委把好用人关。”钟国梁兴奋地说，“呃，钟萍究竟怎么样，她挑得起宏达这副担子吗？”
“尹葆春说，钟萍干得很不错。再说，知女莫若父嘛。”
“那倒也是。”
辛苦工作了一整天的钟萍，想请父亲出面解决一点资金问题，就从锦江赶回了家里。在灯光明亮的客厅里，父亲高兴地拉着她坐在沙发上说：“宏达公司现在的情况怎么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