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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败兵们又面面相觑起来,呆了一阵,才七嘴八舌地摇头乱嚷:“不知道……”

“早跑啦!”有些忿忿地说。

“我见他钻进树林子里的……”

“营长老爷在这儿哪!”后面有败兵兴奋地喊。

还没拍净泥土的营长老爷,从后面挤过来,一面扣着扯开了的军衣;有个士兵不知从哪里帮他拾来指挥刀,在旁赶着替他挂上。他打量了魁梧军人一眼,声音喑哑地说道:

“兄弟就是,湘军三十九团二营营长王重远。阁下是……”

“北伐军先遣团二营营长樊金标!”魁梧军人不耐斯文地说道,“我奉命来帮你防守碌田高地!”

王重远扫兴地一撅嘴,哭丧着脸,讷讷地说道:

“晚了,刚让北洋军占了……”

“怎么?!”樊金标冲前一步,大吼起来,“你连半天也没顶住?!”这声音把旁边的败兵们都震呆了。

“你不知道,”王重远不由后退了一步,“他们上来有几个团,火力又猛,一色的英国枪……”

“英国枪!”樊金标忿怒地打断他,“那你们扛的都是擀面杖?!”

“风凉话都好说,老总,”王重远欺他是同级,颇有些势利眼地说,“我们起义以来,没一天不盼着北伐军!盼来盼去,就出来你们这么一个团,这也能叫援兵吗?”

樊金标被他的轻蔑激怒了,正要发作,万先廷在一旁接过话道:“营长,别跟他耽误工夫了!收不回高地,是我们全团的耻辱!”

樊金标忍住怒火,看了王重远一眼,决断地向万先廷一挥手道:“上!”

王重远慌了:刚还了魂,怕的他们又把北洋军惹了来,急忙摇手道:“营长先生,这可不是闹着玩。你们才这么几个人,也想去碰啊?……”

万先廷不理他,走到队伍面前,向士兵们大声道:

“弟兄们,高地已经丢了,我们该怎么办?”

士兵们立正举枪,洪亮地吼道:“夺回来!”

“对,革命军人有进无退!”万先廷激动地说道,“弟兄们,出发前团长讲过了:我们今天打出来,不光代表广东革命政府,而且代表着中国共产党!这是我们第一次打仗,我们一定要打胜!弟兄们有没有这个精神?”

“有!”士兵们振奋地大声回答。

“我们现在的目标:赶快把高地夺回来!弟兄们,北洋军手里有好枪,我们快把它换过来!”万先廷用力把驳壳枪一举,高呼道:“前进!”

士兵们刷地提了枪,簇拥着军旗,争先恐后地向前方冲去。

樊金标从身后一个老勤务兵手里接过水壶,“咕咕”喝了几口,一股刺鼻的烧酒味冲出来。他在胡子上抹了一把,正要跟上队伍,王重远慌忙劝道:“营长先生,你你你、你得考虑考虑……”

樊金标转身看了他一眼,差点骂了出来。他忍住火气,轻蔑地说道:“老兄,怕死,就回家带孩子去!”说完,看也不看他,大步赶上队伍去了。

“我怕死?他说我怕死!……”王重远激动得很可观,他转过来向他的部下找同情。然而士兵们都很冷淡,他们受了刚才那一队革命军的感动,有些惭愧了。王重远还是很激动地喃喃说着,他向高地那边望了一眼,不知是痛还是酸:“哼,你们上去吧,白送死!”

碌田高地是一片起伏的小山丘,地势虽不很高,可是地形开阔。这是不利于进攻的。占领这片高地的北洋军,本来是十分骄横的;他们横冲直撞地前进了这样远,已经毫不把湘军放在眼里了。在他们看来,简直成了执掌生死簿的勾魂判官,要湘军五更死,便不会留到明天的。因此占了高地后,都兴高采烈地到一块喝酒赌钱,加以天气又热,大都脱光了衣服,架起帐篷来睡觉。却不防陡地杀过来一支生力军。前面的阵地上顿时一片混乱,士兵们抓起骨牌当子弹扔,光着身子端起枪跑,有的已喝得醉醺醺的,把炸弹没拉火就丢出去;那情形实在很可观。不一会,这混乱就变成了逃跑,一盏茶工夫,他们都跑到高地的主阵地上去了。

于是,主阵地上的北洋军吹起了紧急集合号,赶紧组织火力,把下面那片开阔的坡地封锁起来。

先遣团第二营的突击队集结在北洋军的前沿阵地上。说是阵地,其实很难看出;因为北洋军打仗历来是不大挖战壕的,何况在追击的时候。不过,他们的团队在进攻中,也并不需要战壕。他们全团的官兵,在操练中都严格地按着最复杂的情况培养战斗精神,准备进攻时不仅不蹲在战壕里,而且在枪林弹雨中连头也不低一下;冲锋时他们是决不弯腰的,这就要求每一个士兵动作上的无比勇猛和迅速。他们认为:这样做,首先就在精神上战胜了敌人。

这时,二营营长樊金标同万先廷站在一个隆起的土丘上;队伍在一旁待令出击。

经过二十多天艰苦的急行军,万先廷显得更加坚强有力了。虽然他的皮肤在沿途的日晒雨淋中变得更黑,那英俊的四方脸变得更瘦削了;可是他的两眼仍然是那样炯炯有神,举动仍然是那样果断利索,他那充沛的精力,似乎变得更旺盛了。

万先廷已经从第一营调出来,他现在是二营六连的代理连长。在行军的半途中,六连连长感染了严重疟疾,被送回后方了。第一营是主力营,要从他们中间调出一名军官来;虽然在所有的排长中,齐渊最舍不得调出的就是万先廷,可他还是向团长第一个提出了万先廷的名字来。就这样,万先廷被任命为二营六连代理连长。

起先,万先廷对这新职务是很惶恐的。他虽然没有像当排长那一回明白推辞,可是总怕拿不下来,他向连长和营长恳切地请求,能不能派别人去。但是,齐渊突然问他:“什么是我们团队的精神?”

“永远前进,决不后退;不怕一切困难!”万先廷毫不犹豫地回答。

“看,你已经说服了自己。”齐渊微笑着向他道,“不是永远前进吗?去执行命令吧。”

在行军途中,万先廷开始执行新的职务了。虽然是“不怕一切困难”,然而困难终究是不少的。从排长到连长,增加了几倍的负担;这对于刚开始军事生活不久的万先廷来说,实在感到吃力。但是,他时刻记着在家乡办农民协会时容大叔教导的话,不懂就向别人请教,顽强地学,顽强地问。他也记着来到团队后所学到的一切,记着从营长和连长身上学到的那些可贵的东西。当他同全连的弟兄建立了日益亲密的感情时,他也终于渐渐习惯和熟悉自己这新的岗位了。

今天这第一仗,对他,对他们全连,都是一次严重的考验。多少天来艰苦努力的成果,要在实地的战斗中见功夫了。尽管在操练中,每一个弟兄都是那样顽强、刻苦,成绩优异;但是,在实战中,在炮火纷飞的战场上,他们还能不能同样地镇定和顽强呢?

何况他所在的第二营,又是全团较薄弱的一个营,不少弟兄是出发前不久才补充进来的新兵。虽然在行军途中,新兵们在老兵的教导下,也表现得很顽强出色,但是,在艰苦的战斗面前,结果就很难预料了。

樊金标举着望远镜,向高地上望了一会,便拿下望远镜来,对万先廷一挥手道:“干吧!”

“是!”万先廷敬了礼,跑回到队伍前面来,向担任冲锋的三个排的排长问:“预备好了吗?”

“报告连长,都预备好了!”排长们立正回答。

万先廷大步走到弟兄们前面,他们全都持枪立正站着,一动不动,面孔庄严地紧绷着。万先廷在队列前站住,向士兵们道:

“弟兄们!马上要冲锋了;显我们这个团的本事,见我们操练的工夫,就要看这一刻上不上得去!”他稍稍停了一下,接着道:“第一排跟我先上!吹冲锋号!”

激昂的冲锋号声,响彻了整个高地。万先廷转过身去,举起驳壳枪,大喊一声:“弟兄们,跟我来——!”

高地上北洋军的枪声也响了;他们大约追得太猛,前面只带着轻武器,除了步枪,只有一两挺手提机关枪,他们在高地前面组成了一道火力网。万先廷带着队伍猛冲上来,刚冲进火网地带,枪弹从身边“啾啾”地飞过,他一心只想抢上高地,也顾不了去害怕;突然,他听到后面有人大声叫着:“连长,连长!……”他回头看时,见是瘦小的一排长在他身后,大声道:“队伍没上来!”

万先廷这才注意到,跟在旁边的只有十多个人,大部分新兵都在火网那边卧倒了。

万先廷又气又急,向一排长道:“卧下!我去把他们带上来!”他说完,又急忙向下边跑去。

新兵们都卧倒着,惶恐地看着上面射出的密集的枪弹。万先廷跑到他们身边,大声道:“起立!”

听到命令,士兵们一下都站起来。

这时,一个副官跑了上来,满头大汗,发着火,向万先廷道:“营长问,怎么偏带新兵最多的这个排?要是冲不上,就赶紧换别人!”

万先廷急红了眼,顾不得多说,向他道:

“你报告营长,不用换人,我们一定能冲上去!”

那副官跑下去了。万先廷举起枪,红着眼指着上面道:

“弟兄们,谁记得我们团的精神,快跟我——”他拼出全力,用他自己也不相信是他自己的声音大喊:“杀——!”

新兵们端着枪,也大喊着“杀——!”跟随万先廷向上冲去。这时在火力网上边的老兵们也一跃而起,端起枪连声大喊着向高地上冲去。一时喊声震天,枪声也随着噼噼啪啪地骤响起来。

高地上的北洋军本来就缺少预备,又加以没有战壕依托,看见这一支生力军,来势凶猛,早慌了手脚。抵抗了一阵,便开始动摇了;后来见冲上来的士兵都不怕死,雄赳赳地端着枪,挺着腰,叫喊着,冒着枪弹只顾冲锋,再也沉不住气了;不知是谁先发一声喊,阵地上的北洋军便都稀里哗啦地拼命向后跑起来,一直跑到远远的碌田墟去了。

万先廷带着队伍一口气追到高地的最前沿。遵照团部的命令,他们预定在这里消灭北洋军前锋部队的主力。第二营一面挖掘战壕,巩固阵地;一面立即向团部报告。

很快地,后续部队也按照预定的部署,到达了指定战线。新的战役就要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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