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摸过了半个时辰,才听到门外传来重重的脚步声。
“吱~!”
虞鄯摇着头推开房门。他显然没有追到偷听的人,唯有手中提着半截带着血丝的残损玉器。
“夫人可曾见过此物?”
“怎么?”三姨娘看到一脸焦躁的虞鄯心中忐忑不安。
伸手接过残玉,眼中带着讶色,将它轻轻放到桌子上。
“怎么可能!”三姨娘俯下身子细细观摩。那半粒玉器似蟾蜍的头角,又似四足鼎耳。然而,在金府中拥有这两样玉件的只有两人。
一个是大夫人的丫鬟楠儿,另一个则是老夫人。
当初楠儿不知为大夫人做了什么称心事,得到重赏,获赐四足鼎腰坠一枚。腊月二十八那天,还曾亲眼相见,那对鼎耳与眼前的残玉极为相似。而老夫人,则终日抱着一尊巴掌大的翠绿玉蟾。这块残玉又像极了蟾蜍的头角。
真的是巧合吗?
三姨娘入定沉思,这显然已经没有什么意义了。楠儿遭遇不测,香殒西丘。年事已高的老夫人,又怎么躲得过虞鄯的追捕呢?
“到底是谁呢?”
三姨娘百思不解,若是迟夫人安插的眼线情况就不妙了!
“虞鄯,速速封锁府上所有出口,差遣可靠的人出城寻找琳琅的下落。”三姨娘迅速恢复镇定,眉宇间带着英气,举手投足彰显着大家风范。“还有,派人多留意迟夫人那边,稍有异动,立刻限足屋内不得与任何人接触。至于白家,务必寻找破绽,想尽一切办法将祸水东引,把白书垣送进牢里换回老爷。”
“是!”
虞鄯领命,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转身而去。三姨娘处变不惊,遇事不乱的样子深深地将之折服。至此,虞鄯才对这个貌似花瓶的女人产生信赖,那种仿佛对待金池般毫无缘由的信赖。
“等等!”
三姨娘突然叫住虞鄯,“白家那边你先不要管了,还是让翠儿去吧!”三姨娘说完低头叹息:“哎,要是琳琅在就好了!”
熙攘的长街上人头攒动,到处都是卖糖人的吆喝声。隐隐约约,穿过重重高墙,将三姨娘的思绪打断。
她抬起头望了一眼明媚的骄阳,干枯的树枝承受着严寒,在刚劲的寒风中彰显着不安。
此时的琳琅,正带着面罩,跟在出城的队伍后面左右张望。初一的辰时,也是县太守在西城外的祭台上,隆重举行祭祀的时刻。
寒风凛冽,呼呼地掠过每个人的脸上,带走丝丝温暖,留下无尽的严寒。琳琅身子不适,在这样极端的冬日里本不该出来。但是她今天必须出来,错过时辰,恐怕一切都晚了。
时间一晃而过,眨眼间太阳高高升起。絮暖的光芒懒洋洋的照着大地,融化出一条悠悠长路。祭台上,李志狄穿着一身火红的官服在前排正襟危坐,在他身后摆放着两张虚位以待的太师椅。
琳琅眯起眼睛远远地望着祭台,心中塞满了冷冷的仇恨。
十年前,李志狄身后摆放的是四张太师椅。金棉、白龙、林医、杜酒。那个时候的金城是何等的昌盛。时光荏苒,十年间金城竟发生如此多的变故,那四张醒目的太师椅变成三张,再到今年的两张。
不知多年后,会不会仅留下一张,甚至完全抹除……
这,何尝不是一种讥讽?
金家的事情苓姗已经向琳琅说了,金池入狱,她本该应了心愿。不知为何,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好似有个石子吊在心尖上,整个身子都萎靡地提不起半点儿精神。
须臾,李志狄托着肥硕的身子走到祭台前,隆重地招呼白书垣和杜老七上台观礼。
“就在昨天,经本官亲自查证!”
说完他顿了一下,高撅着下巴似是不敢相信般悲戚道:“金池胆大妄为,竟然在棉仓中私藏军火。本官甚表惋惜,富甲一方的金府竟然做出如此大逆不道的事情。若不是上苍开眼让棉仓失火,本官定会因为金家的渎逆而失职于宣德帝!”他说的义愤填膺,脸上的肥肉因为心底的怒火不断抖动。
李志狄不动声色的看着祭台下交头接耳的百姓,内心却放在了身后的两个老狐狸身上。白、杜两家坐享其成,他必须找个机会好好地修理他们!
“金家是被冤枉的,真正的主谋是大人身后的两位。不是吗?”
在李志狄话音刚落,台下百姓呼声未起的瞬间,淡淡的反驳声恰到时机地传入众人耳中。循声望去,一人抱着长剑,脚下踏着树枝斜身倚靠在树干上。要是放在以前,李志狄肯定会火冒三丈,更何况此时是当着全县老百姓的面被人顶撞。
只是,此人此时的话正中下怀,他正愁着没有理由修理身后的两只老狐狸呢!这不,就有人来挑事了!
“放肆!”
首先坐不住的竟是白书垣,他怒身而起,指着那人大声说道:“今日祭祀,休得妖言惑众!”
“唉~!白兄此言差已,既是祭祀自然要公平公正。”李志狄眯起眼睛看了白书垣一眼,转身拱手对那人说道:“还请阁下移驾详细说明!”
那人纵身一跃,持剑凌空,直接张着双臂从众人头顶飞到李志狄跟前。路过琳琅时特意回头看了一眼。就是这一回头,琳琅看到他那双傲然淡漠的眸子,内心瞬时惊悸。“剑锋!”她张口结舌,眉头紧锁一下,三姨娘已经开始行动了吗?
是的,金家的事是大事,想要翻案必须当着全城百姓面,而且必须要及时!
“他是谁?怎么会替金家说话?”
“今年是真的有热闹看了!”
祭台下众说纷坛,普通百姓只在意一年的收成,根本不关心谁家怎么怎么样,在他们心里任何事情都只是茶余饭后的一个谈资罢了。或许明日午后,金家的事情就是全城百姓的一个话题,而多年后,他们根本不曾想起今日金家曾经危机四伏,甚至就此没落。
那人带着嘲弄,不屑地看了白书垣一眼,从容抬手,台下百姓瞬间失声。强大的气场顿时令李志狄后退两步,悄无声息地站在白书垣身前。
“阁下何人?报上名来!”李志狄努力让自己镇定,尖细的嗓音刻意粗狂,听起来极为刺耳。
“剑锋!”
那人冷漠开口,控制着整个气场潜移默化地引导众人。“就在昨天,李官人在金家审问琳琅,难道不是给他们提供了作案的时间吗?”
李志狄闻言猛地一怔,难道这人知道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