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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风飏青衣

儒以文乱法,侠以武犯禁。世人于二者皆讥,而学士多称于世云。至如以术取宰相卿大夫,辅翼其世主,功名俱着于天下,固无可言者。

青岚者,毅太子左右侍婢也。毅太子废,其无所踪,隐于江湖。武德十八年初见洛都,时已任天心派宗主之副也。青岚其人,美颜姿而强武艺,常衣青衣,颦笑倾城之态,飘然仙子之姿。天下无贤与不肖,知与不知,皆慕其声,言侠者皆引以为名……

——《秋凉野史·游侠列传·青岚》

眼见青衣女子突然将矛头对准了自己,胤之开始快速的在脑海中搜索着自己现存或者可能的敌人。旋即他便摇了摇头,自己现存的敌人并不多,可能结仇的敌人也并不少,但是无论怎么思索,在自己或明或暗的那些敌人之中,却都没有这样一个美丽如仙的女子。于是胤之趋步上前,对着那个傲然凌立的青衣女子朗声问道:“敢问胤之何时得罪了尊下?”

“你不曾得罪过我,可你的母亲却是我此生最大的仇敌!”青衣女子哼笑了一声,便冷然问胤之道:“陈丽华可是你的母亲?”

胤之点了点头,沉声说道:“正是先妣!”

“果然如此,看来我并没有杀错人……”在青衣女子傲然冷冽的话语中,却是早已把胤之当成了必死之人。只见她黛眉轻挑了一下,便对着胤之冷然说道:“今日之事你毋须怪我,要怪只能怪你那个见异思迁的母亲。”

“大胆!你竟敢对我的母亲不敬?”青衣女子的话语让胤之不由得怒火中烧,他一向把自己的母亲看成天底下最善良可敬的女人,又岂能容这个青衣女子的无端诋毁?

“哈哈……”青衣女子大笑一声,可她那带着讥讽的笑意却让胤之更加的怒不可遏。

不待胤之发火,青衣女子就朗声说道:“想来陈丽华没有告诉你,她年轻时为了权势、为了母国,不仅心甘情愿的折身于那个狗皇帝,而且还无情的抛弃了真心待她的男人!”

“而这个真心待她的男人!”说到这儿,青衣女子再以无法抑制住心中的怒火,月夜折射下的婉致身线也因为心中的怒火而上下起伏着。

只见她愤然的继续说道:“而这个真心待她的男人,竟然为了她这样一个见异思迁的女子而枉送了性命!”

不知道是因为渐起渐凄凉的秋风吹拂,还是因为青衣女子愤然的颤抖,她那垂在青纱裙摆的流苏,就像是随风摇曳的风铃一般,幻然合奏出悲情抵入愁肠的挽歌。

“你胡说!我的母亲怎么可能是这样的一个人?”挽歌悲曲随着胤之的厉喝戛然而止,胤之紧握着拳头并仰起悲愤的面容,对那个伫立在高墙之上的女子大声吼道。

“因果循坏,自是报应不爽……她既然狠心弃了那个深爱她的男人而选择了权势,那她就应该知道自己终有一天会被权势所弃。”

青衣女子并不理会胤之的愤怒,她只是低着头自顾自的黯然说道:“我曾想亲手杀了她,可是自从我得知她十七年前被那个狗皇帝抛弃之后,我就放弃了这个念头。因为每当我看到她在冷宫中所受到的凌辱和委屈时,我就会为宿命的公平而感到欣慰。只是想不到她居然死得那么早。真是可恨呐,老天为何就这样轻易的放过如此罪孽深重的女人?”

“你胡说!”

伴随着胤之歇斯底里的怒吼,他猛然向高墙之上的青衣女子掷出了手中的匕首。可是那青衣女子却是连闪躲都没有,只见她云袖轻轻一挥,便像拂去尘埃一般的将那枚飞射而来的匕首拂到了一边。

“我有没有胡说,等你去了阴间之后,再好好的问问你的母亲,自然就明白了……”

此时青衣女子不再复有之前的悲戚,那被青纱遮住的婉颜又恢复了之前的冷冽。只见她轻轻的抬起玉臂,便在夜空之中划出了一道柔美的弧线。紧接着一道青色的寒芒就从那舒缓的玉璧之中急射而出,向着胤之的面门袭将过去。

饶是身后的张奎反应迅速,他猛然抽出那把尚未沥干鲜血的大刀,飞身便挡在了胤之的前面。只听碰的一声巨响,那急射而来的青芒与张奎的大刀碰撞出了一道耀眼的火花。而巨大的力道将张奎的虎口震裂出一道血口,再看那宝刀之上竟然生生的裂开了一道细缝。

“他娘的,一根小小的银针竟然这么厉害!”

青衣女子这云淡风轻的一击,却在第一个照面就让张奎吃了大亏。他兀自的朝那青衣女子咒骂了一声,便回头对胤之正色说道:“殿下,你和公主先走,这个妖婆子的武功忒霸道了,俺先拖住她,再和你们汇合。”

胤之刚要出言拒绝,张奎却一把将他推到了马车旁。“快走!”张奎大吼了一声之后,便举刀向那飞身而来的青衣女子猛攻了过去。

胤之自然也知道这个青衣女子的武功高强,张奎怕根本不是她的对手。但是这个青衣女子却又是冲自己而来,目前也只有逃命才是唯一的选择。念及此处,胤之便立刻翻身上马,对身后车厢中的代嫣然告知了几句之后,就猛挥着皮鞭疾驰而去。他不可能不担心张奎的处境,但是留在那里不仅不会对张奎起到任何的裨益,反而会让他因此分心。

代嫣然自然也是明白这个道理,她和胤之同时期盼张奎能扛得住那青衣女子的凌厉攻击。因为再过一个时辰便是天亮,想那青衣女子纵使武功再高强,也不会不顾及天子脚下的法治而在白日里悍然行凶。只是希望他能坚持得住,毕竟黎明就在不远处了。

转过闻乐巷的岔口便是雁载轩了,止住马车之后胤之便立刻遣散了那些侍女。他走到马车门口,对着车内的代嫣然说了一句“多有冒犯”之后,便立刻闯了进去将还没回过神来的代嫣然一把抱在怀里。

“大胆,你……你想干什么?”代嫣然下意识的惊呼了一声,旋即便没入的胤之的怀中。感受着胤之那近在咫尺的温暖气息,代嫣然自是娇羞的无比,同时娇斥的声音也变得越来越小。

胤之闻着沁入鼻息的少女幽香,心中也不禁为之荡漾。只是此时并不是胡思乱想的时候,他连忙正了正心神并朝着那匹头马狠狠的踹上了一脚,接着就抱着代嫣然飞奔到了雁载轩的门口。正在胤之准备猛踹大门的时候,狐印却突然从里面打开了大门,紧跟着狐印身后的还有琉璃和隹子介。

眼见胤之神色紧张的抱着一个陌生女子,琉璃抢先开口问道:“殿下,这么长时间你去哪里了?我们正准备出去找你呢!”

“狐印你先载着他们一同离开雁载轩,务必要等到天亮之后再回来。”胤之并没有时间详细解释,他连忙吩咐狐印几句之后,便转而对隹子介歉声说道:“让先生受惊了……”

“无妨,无妨,事权从急,殿下你且自去,我们会照顾好自己的。”隹子介摆了摆手,又瞟了一眼胤之怀中的代嫣然,便侧身让开了道路。

“那就拜托先生了!”见隹子介一副了然于胸的神情,胤之的心也稍为安定了些许。他冲隹子介点了点头之后,便抱着代嫣然朝着内院的书房飞奔而去。

一脚踹开了书房的木门,胤之未作片刻停歇就转到了屏风之后。他指着那墙壁上的一副鹤松延年图对怀中的代嫣然说道:“这幅画的后面有一个旋钮,烦请公主殿下帮我向右转一下。”

代嫣然轻点了一下螓首,便伸出柔荑向那画后的机关探了过去。只听吱呀一声,那墙壁竟然打开了一道暗门,胤之连忙抱着代嫣然侧身钻了进去。

“这是什么地方?”待胤之从里面合上暗门之后,狭小的密室之中皆是一片黑暗,这让代嫣然有些害怕。

“想不到面对强敌都不惧的代国公主,竟然怕这局促的暗室?”感受着怀中的娇躯正在簌簌的发抖,胤之轻笑了一声,便对代嫣然解释道:“这个暗室是两年前我在无意之中发现的,想来这应该是已故的毅王爷修建的。”

听闻胤之的解释,代嫣然一声了然,接着她便对胤之娇声说道:“你……你还不快放我下来。”

胤之点了点头,便屈膝把她缓缓的放下。只是暗室的地面冰凉,让刚一触地的代嫣然轻呼了一声。她微蹙着黛眉,却又想起了胤之的温暖怀抱,可是她又怎么好意思开口央求胤之再抱起自己呢?

就在代嫣然踌躇不定的时候,却突然感觉到了一双温暖的臂膀又抱起了自己。代嫣然心头一暖,看来胤之是察觉到了自己的难受。

就在代嫣然为此而暗自开心之时,却又感觉到那双温暖的臂膀正在缓缓的将自己放下,这让她的心中没由来的一阵失落。

只不过代嫣然的失落并没有维持多久,再此触地的她并没有感到地面的冰冷,反而从身下传来了一阵莫名的柔暖。她伸手一摸却发现自己身下坐着的正是胤之身上的狐皮大氅,上面仍然残留着他些许暖意的温热。

“谢谢你……”此时代嫣然的美颊上已是娇羞欲滴,她一边摩挲着身下的狐皮大氅,一边对胤之轻声说道。

就在她以为胤之并不能在黑暗中看见自己的羞状时,却只见一道刺眼的火光倏然亮起,原来是胤之吹亮了手中的火折子。代嫣然连忙将螓首埋进自己的膝间,好在此时胤之正背对着她,并不曾看见自己的羞状。

待胤之点亮那盏嵌在墙壁上的铜灯之后,狭小的密室中瞬间便充斥着昏黄的光亮。代嫣然见胤之正要转过身来,下意识的便扯过地上的狐皮大氅,连忙用它遮住了自己那瘫痪已久的双腿。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做,反正就是不想让胤之看见自己的残疾,或者是自己身上一切不美好的地方。

而就在此时,一声熟悉的冷笑突然从暗房外面传了进来。胤之与代嫣然同时对视了一眼,怕是那个青衣女子找寻过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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