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隐,你在想什么?”傅羽卿带着我回到翔凤宫的后院,穿出去之后,走向之前名泉找到的地方时轻声问我。
“我有些累了,想回去歇歇,也要看看那白痴怎么样了。”
“你听了皇帝的话,难道还想留在宫里吗?他根本不在乎那傻儿子的性命啊?”
“正因如此,我才不能不管琰风。”
傅羽卿又叹了一口气,好像咽下了还想再劝的打算,用目光告诉我多加小心。
我回以淡淡一笑,走到名泉之前所指的地方。
过去之后,等得焦急万分的琴儿与金雯见了我,无不大喜,立刻向我迎上来。她们帮我重新整理好妆容,名泉也擦了擦了汗,露出放心的神色。
他们都没有问我情形,算是聪明。
傅羽卿摇了摇头,向我告别,离去了。
我慢慢走向忘忧宫,知道皇帝会在宋贤妃那里用晚膳,故意磨到天有些暗了才进入自家宫门。
不是我狠心让受到惊吓的薄琰风独自待着,只是有些事,我必须去做;有些现状,我也必须要想尽办法去改变!
进宫后,我让金雯熄灭几盏灯笼,然后吩咐宫人们早早去睡了,只留金雯、琴儿还有名泉与另一名小太监守在门口。
眨眼的工夫,我就将偌大的忘忧宫弄成了一副凄凉惨淡的光景。
又硬起心肠挨了一会儿,我听见忘忧宫外有轻微的脚步声,知道皇帝在面子上还是要过来安抚薄琰风的,便冷笑数声,迈腿走向忘忧宫的寝殿。
就算皇帝此时不来,我日后找到机会,也会让他感到愧疚万分。
上一次,我对薄琰风说的话无意被皇帝听见;这一回,我可是存心要让对方听听我们在说些什么,让他好好消受、消受。
进入寝殿后,我没有随手关上门,径直走向埋头坐在床上,裹着一床被子发呆的薄琰风。
“这么晚了,你怎么还没有吃东西啊?平时,你都吃了好多的了。”我坐到薄琰风身边,看见他臂上和腿上包扎好的地方,虽然知道这傻子伤得不重,但心里还是止不住犯疼,这戏就演得更逼真了,“难道,你还在想今日马场发生的事吗?”
话音落下,我感到轻轻接近门口的脚步声停下了。
“琰风,你别怕啊,马儿突然生病了才会颠簸你的,它们不是想吓你的。”
薄琰风看见我,听了我说话,果然就像条小狗一样凑过来,紧紧抱着我的时候又像块牛皮糖,把头埋在我怀里,甩都甩不掉。
我知道,这样的情形落在外人眼中,又经我刚刚说的话刻意引导,怎么看都像是一个吓得不轻,连饭也不敢吃的孩子,再也不愿放弃单薄得可怜的唯一依靠。
如此的画面,就算皇帝偏心凉薄,也应有些受不住了吧?
我暗忖之前那些熄灭烛火的安排,定会让皇帝进来后心生疑虑,这大叔多半会像以前那样不让人通传,也不惊动我们,就没品地站在外面偷听。
“月隐,我,我没想过要杀死马儿的。”良久之后,薄琰风有些涩涩的申辩声响了直起来。
他闷了太久没有说话,估计又一直回想马儿死的画面,加上我久久不归,所以声音有些委屈得发颤,让存心引导他说些可怜巴巴的话,做足心理准备的我都有些受不了。
“我知道,琰风最乖,最善良了。你从来没有想过害哥哥和弟弟,也没有想过害那些鸟儿,猫儿和马儿,我们大家都知道的。”
“可,可是二皇兄送我离开马场的时候说,说是我杀死马儿的。月隐,我真的没有啊?它弄痛了我,我只是想从它背上跳下去。可它跑得那么快,我不敢跳,才把它弄倒的。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它倒下去以后就再也站不起来了。”
“二皇子和你说笑呢。那马儿原本就生病了,不关你的事。”
“真的吗?”薄琰风抬头看着我,突然又皱着眉头说:“那月隐和父皇经常生病,我扑倒在你们身上,也没见你们有事啊?我怕二皇兄说得对,或许是我当时用的力太猛了。可,可我没想杀马儿啊?”
总算提到皇帝了,我心中暗乐,面上却一本正经地柔声继续哄道:“琰风乖,月隐生病时吃了药,不会有事的。马儿没有吃大夫给的药,所以才犯病的。至于父皇嘛……”
“父皇怎么样?他前些日子一直说腰痛和胸口痛,我还看见他咳嗽了,好像很难过的样子。月隐,父皇也找大夫了吧?我不想他像马儿那样,生了病没药吃啊。”
“你这傻子,给父皇看病的大夫好着呢。他老人家身体强健,有了小病也会很快好的。”
“月隐没有骗我吗?”
薄琰风熟悉我的语气,旁人不觉得有什么,但这傻子如果觉得我在敷衍,一定会急。他听我上一句话没有直接回答皇帝有没有吃药,果然立刻慌了,连忙松开我,急切地又追问了好几遍,皇帝有没有事?
“你放心啦,父皇受神灵庇护,他是真龙天子,一定不会有事的。”我摸着薄琰风的脸,心中却想这傻子可不是演戏,少年时的他对他父亲可是真的好,门外的人也别怪我有心算计!
“如果是这样就好了。”
“琰风,你好像很喜欢父皇啊。”
“嗯,我原来以为父皇不喜欢我,因为他以前都不对我多说话,也不对我笑。不过现在没有那么想了。”
“这什么?”我故意大声问道。
“自从我生病后,父皇对我好好哦,他就像月隐那样疼我,还让我看烧那些东西玩。我也很想父皇和月隐都开心,你们都不要生病,永远陪着我。让我们一块在宫里玩。”
“那母后呢?”
“我也希望母后和太子哥哥,还有瑶宸妹妹……啊,还有别的人都不生病,我们大家就这样,每天都在一起,那不是很好吗?”
“你不怕你母后了?”
“怕!”薄琰风本能地叫了一声,接着又笑眯眯地说:“不过有月隐陪着我,还有父皇在,母后也不能像以前那样逼我,整晚、整晚地看书,白天还要习武,那太累了。”
“你这懒惰的傻子,就有那么有把握,父皇一定会陪你呀?他老人家日理万机,为国事操劳,才不会像我这样闲,每一天都被你小白痴烦得半死。”
“当然了,他是我的父皇,对我那么好;我相信,只要父皇有空,一定会陪我玩的。”薄琰风嚷嚷到这里,又不快地嘟着嘴说:“月隐,我不是小白痴,你再这样叫我,我就咬你。”
“等你长大了,父皇年纪也大了,他怎么能一直陪你玩?”我不接薄琰风后面半句话,又引导他说下去。
“父皇不会有事的。上次不是说,烧了那些东西,父皇就不生病的吗?以后啊,我没事就偷偷地多烧点,我想就算我长大了,父皇一定会更好的。”
“你为什么要偷偷烧?”
“因为大家不是都说,烧那些东西是向上苍祈福吗?我想啊,如果人多了,全部看着,那父皇的要求就被他们分走了;我当然要偷偷烧了,这样才能保证父皇完全不会生病啊。月隐连这一点都不知道,你才是小白痴。”
“嗯,那你以后烧的时候就只求这个愿望啊?”
“怎么会呢?我还要求,月隐要永远陪着我,只陪着我一个人哟。”
“噗。”我轻轻拍了拍又扑倒我,在我脸上各亲一大口,终于恢复‘正常’的薄琰风,轻笑着斥道:“好了,有了精神,还知道和我说笑就好了。现在,我们先去吃东西吧。”
“我不要吃东西,我就要这样抱着月隐!”薄琰风嘿嘿傻笑着,他趴赖在我身上就是不起来。
我这时有些窘迫了,皇帝听够了,惭愧够了,再想到他如何冷酷地对薄琰风,这傻子又是如何掏心挖肺地孝敬他,估计这心里也不舒坦够了。
可那大叔怎么还不吭声?难道他还想偷窥一些少儿不宜的画面?
我可没有心情,在别人面前上演激情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