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边关传来紧急战报。”薄琰风的贴身内侍匆匆赶来,送上八百里加急传来的消息。
“夷狄人举兵犯境?”
薄琰风看了传进来的信书,转手递给了我,只瞧了一眼,我就忍不住脱口发出疑问,“怎么会这样?”
“这真是奇了,朕已经与夷狄签订了停战协议。按理说,他们在没有受到天灾之时不会掠夺我邦边境的牛羊与马匹,更何况,朕派人教他们礼仪、文化,以及如何种植出更多粮食。他们如今温饱不愁,更不会轻易发动战争。”
“你怀疑这群蛮族受人唆使?”我庆幸这个及时赶到的消息冲淡了我与薄琰风之间的尴尬,但立刻担忧边境的百姓,不知战火逼近他们的家园,让他们失去了多少亲人与财物?
“朕确实如此怀疑。”薄琰风沉下脸,说道:“可恨那新任的边关元帅,竟然连败了两仗,让夷狄人的气焰更加嚣张了。”
“我不懂领兵打仗的事,不过也知不能与士气高涨的敌人硬拼。听闻夷狄人擅长骑射,难道我方就没有正确的应对之法吗?”我见气氛变得凝重,忍不住顺着这个话题,再接了薄琰风的话。
“月隐也粗晓用兵之道,怎么朕那位新的大元帅却不懂得这个道理。”薄琰风先是看了看我,然后转头命令他的内侍。
“你回书告诉戴元帅,说是朕的话,不得正面与夷狄人的主力部队发生冲突。朕的元帅和将军久居边关,抵御夷狄,他们应该比朕清楚,蛮人的精锐之师向来是中军,敌人集中兵力向我方发动进攻时,就应分边三路。左右两路军抄围的同时,中路大军同时进攻,如此三方夹击,才能将来犯的贼人牵制。这些道理,莫非还要朕来教将军们如何用兵?”
“奴婢即刻就遣人修书,将陛下的意思回复给戴元帅知晓。”
“你再告诉他们,朕会酌情增调援军以及粮草与兵刃,让他们务必把城池给朕守得滴水不漏。若有丝毫差池,提头来见!”
“是。”
看着内侍匆匆离去,薄琰风也立刻大步走向门口。但他刚刚走了数米就停步,回头望向我,忧虑的脸上挂着明显的歉意。
“你去忙吧,军事要紧,不必夜夜过来陪我。”我连忙这般说着,为了让薄琰风快离开,我的语声也变得软了不少,好像真是一心为他打算,而不是为了不要看见这个男人。
“朕一会儿就回来。”薄琰风却好似不知我心中所想,他在敌军压境之刻还对我流露出柔情万分的神情,让我的皮肤禁不住又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薄琰风此次离开,许久都没有再来。
我知道古代发生大的战争,君主都要连夜召见与战事相关的大臣与将领,勘察战火蔓延之地的情形,依战况商议对敌的策略,以及停战后重建、防御及与敌方如何相处等诸多善后事宜,估计没有数日是无法结束的。
所以薄琰风就没有在他说的‘一会儿’之后,回来缠着我了。
轻轻吐出一口气,我觉得这样很轻松,蛮不错的。可惜代价是边关居民的生死存亡,我又高兴不起来。虽然这个国家不是我原本的祖国,但也算是我的第二故乡吧?只要是有人因不义的战争而死亡,我还是无法因自己的逍遥而开心。
一连几日,薄琰风都如我预料的那般没有来忘忧宫。我没有过问他有多忙,名泉却将薄琰风这些天来做了什么,见了谁,吃了多少顿饭,一天睡了几个时辰等繁琐的事宜,一一向我禀报。
我知道这小太监很想让薄琰风与我合好如初,他也存心想我心疼为了国家大事与百姓安危就如此耗费心神的薄琰风,从而化解我与他的心结,以关怀皇帝开始,慢慢融合,最终结束我们之间不清不楚的尴尬相处。
本想斥责名泉多事,不过转念一想,既然都决定不把这样的事放在心上了,我何苦如此不淡定?
薄琰风和站在他那边的人想什么、做什么,完全与我无关!
我只要按着自己的原则和心意活下去,那就足够了。
想到这里,夜色又深了。
我坐在床上榻上,暂且没有入睡的打算。
心里想着傅羽卿,不知他还要多久才能赶到皇宫,我在失神间感到有人来到面前。抬眼才发现,来人正是多日未见的薄琰风。
这个男人在我回来以后,每次来忘忧宫都不让人通传他来看我,也不介意我对他的自称,为我改变了很多规矩。
可我不喜欢这种改变,总觉得这样会给他无声无息接近我的机会,就像此刻这般。
微微有些不悦地昂首,我迎向薄琰风灼热与温柔的目光,发现他的神色似乎更憔悴,眼里的血丝也更多了。
“你……”我还未想好应该对薄琰风说些什么,他却翻身上了榻,和衣躺在我的旁边。
“累。”听着薄琰风好像是撒娇般向我抱怨,我瞬间石化,想了半天也没有刚刚允许他亲密靠近的记忆,下意识地就想踹这个男人下去。
可是薄琰风毕竟是皇帝,我就算拿准了他现在不会伤害我,却也不能太不给他面子。
俗话说,狗急了还要跳墙,更何况这个男人还是一只危险的食人豹!
所以我决定离开,可我刚刚一动,薄琰风就伸手抱着我并在一起的双膝,还顺便将他的头凑了过来,心满意足地贴着我的大腿,好像就打算这样休息。
这家伙,还以为他是以前那个仗着有我疼,有我纵着,就无法无天的白痴吗?
几乎是想也未想,刻在我记忆里的冲动驱使我抬手就重重拍向薄琰风的脑袋。可是被我虐待的男人却露出一副极为受用的模样,他此刻好像没有力气,也实在是很困了,居然没有对我的打击做出任何反应,反而还将脸贴得更近。
找死!
我不再顾虑薄琰风是不是皇帝,我的淡定也全然崩溃,我现在只想踢开这团烫得我觉得麻烦的东西。
“我经常梦到,你被琮国人带到战场的那一幕。”
蓦然,薄琰风那好像身在睡梦中、自语般的低喃语声响起,暂且止住了我杀人般的冲动。
“月隐,你不在的日子里,我每一晚都会看见,身怀六甲的你被马拖着,就在我的眼前……
你身上和脸上的血痕,还有那些低不可闻,却偏偏每一声都能让我听见的呻吟和痛苦的呜咽,一直回响在我的耳边……
我真的好怕,接回你的时候,你就那样,披散着头发,浑身是伤,浑身是血地在我怀中逝去……”
我愣住,此刻这样的坐姿,我看不清薄琰风的脸,却离奇地能体会他那害怕到反常,后悔到极点,也伤痛到无以复加的心情。
心,微微乱了。
我当然不是被感动或心疼,而是受不了这个张狂又自负的男人,突然变得如此软弱和无助。
不过,这家伙做了亏心事,当然会害怕我变成厉鬼回来,找他索命!所以,他一直梦见这些画面也是有理由的!
我,不应该因此而动摇。
“好在,你没有事。”
废话,如果我死了,肯定就不会像现在这样淡然,我那时充满怨恨,一定会想法缠死他薄琰风的祖宗十八代!
“月隐,你回来了,就好!”薄琰风说着这里,语声越来越小,好像真的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