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隐,为什么我的手包成这样了,还是一直痛哇?”晚间,薄琰风可怜巴巴地举着手,小声嘟囔着问我。
“谁让你又逞能?上前你碰伤头的时候,我不是已经告诉过你了:你就是个傻子,不可以学别人,充当英雄好汉的吗?”我的肩膀也疼得厉害,因为伤口太长,被缝了数针,这年代又没有局部迷醉药,御医动手时让我好生难过。
不过,瞧着薄琰风那张把心里所有想法都呈现出来的脸庞,我恍然又觉得,正在遭受的痛楚好像也不是那么让人无法忍受了。
转眼望向窗外,那里整整齐齐站着数十名侍卫,皇帝把保护他的人手调了些过来,显然是不相信除去亲信禁军之外的人了。
如今扰了圣架,二皇子不可能愚蠢地在行辕或回京的路上再对我和薄琰风下手。我们的安全暂且不是问题,我要提防的是以后的宫中生涯。
皇后也来看过薄琰风的伤,那白痴还是有些害怕生母,垂着头不说话。我估计皇后又是心疼又是气恼他这副没用的模样,所以坐不了一会儿就匆匆离去了。
然而对我而言,却再也找不到比薄琰风更勇敢和无私的人了。
这偌大的皇宫中,有谁像他这样奋不顾身地挡在我的前面?还有谁像他这般不计回报地屡屡救我?
哪怕旁人说,薄琰风仅是因为傻了才如此对我,但他真心护我、喜欢我的感情却是不假,我不能漠视。
“我不能让月隐再流血啊。”薄琰风见他维护我,不仅没有得到糖果奖励,反而还被埋怨,嘴噘得更高了,让我萌生出挂一个酱油瓶在那上面的冲动。
“你这呆子,难道你的身体是铁铸的,被刀砍了就不流血了吗?瞧,你现在不是一直嚷疼吗?”
“痛是痛,可是月隐以后吹一吹,再亲一亲就好了嘛。”薄琰风坐在我身旁,看着我不再渗血的肩膀,脸上突然掠过一丝明显的惧意。
只有孩子和少年才有这样直率的表情,我瞧得心中大软,知这傻子又想到了刚刚的凶险情形,开始感到后怕。
“知道怕了吧?以后,你一定要用心记住我的话。绝对不要在有人拿着刀啊、剑啊的时候站在我前面;更不许用你的手,还有你身上的其他部位为我挡着。还有,不管是你二皇兄还是什么别的人,如果叫你从他胯下钻过去,你可不能再答应了。就算他们杀了我,你也不能那么做!”
“二皇兄说了,我钻了他的裤裆,月隐就不会被刀砍啊?”
“你这白痴,究竟听不听得懂我说的话啊?”
“我不是傻子,不是呆子,不是什么白痴!月隐不可以骂我!”这是薄琰风第一次强烈地抗议我戳着他的额角,又是心疼又是情急地说他犯蠢。
听见这家伙委屈的申辩,我心中微微一动:难道经二皇子这一闹,刺激了傅羽卿前些日子为薄琰风调理的经脉,终于让这傻子明白,被人这样说是羞耻的事了吗?
“既然你知道不好意思,那就别傻乎乎地替人挡刀子,还钻裤裆。你这样做了,就是一个小笨蛋。给我记住了,你以后不能那样了。哪,你现在也觉得被刀子割到很痛吧?”
“痛是痛了,不过只要能让月隐不痛,让我干什么都可以。”薄琰风对我的焦虑与叮咛毫不以为然,他想也未想,随口应了一句,反倒把我下面还想教训和叮嘱他的话堵了回去。
这家伙是想说,只要为我好,他的身体和尊严受损都无所谓吗?
薄琰风对我的依赖与信任好像融入了骨血,为我所做的一切超过他目前的认知;他不仅当我是最亲、最爱的人,还在危机关头自然而然地跳出来,拼命维护我……
我这种仅仅当他是生存砝码的女子,值得他如此真心实意的喜欢吗?
怔怔出了一会儿神,我不知道在想什么,只觉脑子里一会儿空空的,一会满满的,一会儿糊里糊涂,一会儿又感到从来没有像此刻这般清醒。
“可是,最后月隐还是流了这么多血。我想,你一定很痛吧?”
“我的肩和你的手一样痛,不过慢慢都会好的。”
“那我给你吹吹。”薄琰风凑过来,轻轻在我肩膀上面吹了吹。
他一动,额后的发丝垂到前面来了。
由于伤了手,薄琰风不便抓住这缕头发甩回身后去。我见他连连甩头,似乎在嫌被发丝弄痒了,便好心地用没受伤的那只手替他将发丝别在了耳后。
抽回手的时候,我的指尖触到薄琰风脸庞的皮肤,感到极为光滑,没有瑕疵与疮疤,就连个迷粒般大小的油脂疙瘩也没有,心中顿时大起不平之感。
这家伙,明明是个男人,可皮肤却那么好,比我中枪死亡前的肤质状态还要水嫩和细腻几分,有没有搞错啊?
难道因为他是皇子,保养得不错,所以皮肤摸起来才如此舒服吗?我又嫉又羡地重重掐了薄琰风的脸颊两把,惹得他不快地大叫了起来。
“月隐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谁让你的脸太滑了,我忍不住嘛。”我有些心虚,但仍然强词夺理。
“月隐的脸才滑呢,而且还很软,就像你的嘴一样,亲起来最舒服了。”
啊,我忘了,现在用的这副身躯皮囊不错;可,这并不是真正的我!
挑起眉毛,我斜眼瞪视,让说着、说着就想凑上来亲我的薄琰风讪讪笑着,又怯怯地退了回去。
“亲,亲,你成天嚷嚷亲!你知道亲一个人代表什么意思吗?”
“我当然知道了,那些姐姐们告诉我,就是喜欢的意思。”
哪些该死的宫女教坏了薄琰风?我盯着他,板着脸,继续发问。
“那你知道,人不能随便亲另一个人吗?”
薄琰风摇摇头,蛮不在乎地笑着说:“我不管那些,反正我只想亲月隐,又没想过亲别的姐姐。”
嗯,这白痴还视我为专门目标?
没好气地又剐了薄琰风一眼,我正想再给他好好上上性教育课,别让他脑子里整天没事就捉摸这些东西,不学好,这家伙却突然直直地看向我。
“月隐,二皇兄和太子哥的姐姐刚刚在一起玩,你为什么不和我也像他们那样玩?”
“你不明白他们在做什么还学?你想死啊,是不是?”我瞬间觉得头大,责备眼前这位像个好奇宝宝般的薄琰风。
“我看他们很高兴,所以就想和月隐都那么高兴嘛。”
“总之你记住,绝对不能学他们,那是在做坏事!”
薄琰风睁大眼睛,摆出一副好好学习、天天向上的好孩子模样,让我刚刚板起来的脸忍不住又舒展了。
“那样的事,不能做吗?”
“不是不能做,但太子和他的妻子在一起,你二皇兄也只能与他屋里的那些姐姐们高兴。这是绝对不能乱来的。你听不明白也成,但绝对不可以对任何人说你今日看到的事。”
“连父皇、母后,还有瑶宸也不能说吗?”
“如果你说出去,我和你都会不明不白地掉脑袋,你愿意那样吗?”
“不,我不要月隐掉脑袋!”薄琰风被我唬得脸发白,连忙不住点头,答应以后绝不提二皇子和太子妃在一起‘快乐’的事。
这个傻子,无论在什么情况下,总是遗忘他自己,把我的安危看得最重要!
我伸手轻轻摸了摸薄琰风的脸,这一次倒是真心实意带着些怜惜与心疼,还有自责。
以前,我明明发过誓,不会让这家伙感到害怕,可是我没有做到这一点!
由于重生后的特殊复杂环境,势单力孤的我不得不学着依附别人,韬光养晦;正因如此,我忽视了自身的强项。
以前的职业习惯让我独立自强,现在更是提醒了我:求人不如求己,人在这世上最靠得住,还是自己!
不管用什么办法,我绝对不要任人鱼肉,更不能让那些卑鄙小人伤了这个傻子!
日后,我不会再对薄琰风食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