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玉只是冷冷的看着他。不是她不怕,而是她知道怕,更知道该怎么取舍。
而不像他,总想把所有的东西都抱在怀里,最终拖累了自己。
曾瀚涛长出一口气,道:“爹知道该怎么做了,明日奏疏便会呈递给皇上。太子的确在我和你哥哥的归途中派人来传过类似的旨意,我并不想答应,所以一直按兵不动。不过,既然你已经知道了,也同意了,爹会照他的意思办。”
凝玉哦了声,心说这样就行了,再没什么值得牵肠挂肚,艰难选择的了。
就在她要告辞的时候,曾瀚涛忽然开口问:“听说你前几日去了大同找戚姨娘,是吗?”
“是啊。”她微笑,笑的干净而清澈:“是为了父亲您去找的,怎么苏姨娘跟你说的吗?”
“不,是你的母亲说的。”曾瀚涛道:“没有找到她,叫你白跑了一趟……是爹对不起你。”低下头,忽然抬眸问女儿:“你真的是去大同找戚姨娘的吗?”
“当然。”说的斩钉截铁:“否则,您以为我是去做什么的?当初戚姨娘逃走全都怪我不好,我希望能把她找回来,多少弥补下我的过失。事情就是这样,爹,您在怀疑什么?”
“没什么,你下去吧。”
“是。”凝玉说完,打开门,就在关门的瞬间,她忽而问:“您还记得戚姨娘长什么样子吗?”
曾瀚涛一怔,那么笑盈盈,千娇百媚的戚姨娘在的脑海里浮现出一个倩影,可是却越老越淡,没有清晰的轮廓,曾经那么喜欢的放在眼中的玩物,如今却什么都不记得了。
“为什么这样问?”
“我在想,会不会有一天,我也会忘记现在最看重的人,甚至连一个影子都记不起。”凝玉道:“爹,女儿打扰您写字了。”便一低头将门关上退了出去。
皇上病了,卧床不起,而太子则衣不解带的在龙榻前,寸步不离的伺候着父皇。
宫中和外朝都称赞太子的孝顺。但是,只有内宫的人才知道事实的并不是这么简单的。
龙体康健的皇上,看到一道奏疏勃然大怒之后,召见了太子殿下,父子两人相处了一段时间,便传出了皇帝晕厥的消息,小黄门们立即去传太医,又是把脉又是针灸,终于把皇帝从鬼门关前救了回来。
可皇帝意识模糊,时好时坏,不得不让人担心。
御药房的人配了药,让内宫的太监煎好了端到皇帝的寝宫,送到太子手中。凌轩不紧不慢的吹凉了汤药,放到皇帝嘴边:“父皇,来,喝药了。”
皇帝大大的瞪着眼睛,吮了一口汤药,突然尽数喷到了凌轩脸上,棕黑色的药汁溅了他一脸,凌轩眨了眨眼睛。
“殿下——殿下——”
凌轩摆摆手,示意太监们退下:“这里不用你们了,先退下吧。”
那些太监和宫女面面相觑,弓着腰下去了,待宫门关紧后,大殿内只剩凌轩和皇帝两人,静的像一座坟冢。
他引袖擦净脸上的药汁,不仅不气反问轻笑:“父皇,不喝药的话,病是不会好的……”
“你,你……孽子!”皇帝猛地的坐起,打掉药碗,但是因动怒,很快剧烈的咳嗽起来,凌轩默默的看着他,冷淡的说:“儿臣吩咐下去再端一碗汤药来。”
“朕,朕……从没想过你……你……”皇帝死死揪住凌轩的衣袖控诉道:“你会失德至此啊——”
“失德?”他一挑眉:“您是我参与朝政,将您架空的事情吗?就比如现在,放眼整个寝殿,您的人全都在听我的。父皇,您从来没这么害怕和绝望过吧,如果我现在一碗毒人参汤害死您,也是可能的。”
皇帝哽咽了一下,捶着床板喊:“来人——来人——”
“嘘——您需要休息。”凌轩阴笑,给皇帝盖上被子:“您需要休息,外朝的事情,儿臣暂时代理吧。您不是也一直这样做的吗?许多政务早早交由我处理,为的就是我君临天下的那一天。啊……抱歉,父皇,您还没驾崩呢,我不该说这样的话。”
皇帝知道他是在气自己,可忍不住气的浑身颤抖:“孽子,孽子!朕用毕生心血栽培出的继承者,竟是这样……竟是这样!”
凌轩仍旧是那副不冷不热的样子,似乎父皇控诉的是别人:“我这个样子,有什么不对吗?您以为您的德行,配有什么样的继承人呢?别忘了,我现在所作的一切都是和您的学的。昨天你训斥我,抢夺嵘王的王妃,呵呵,这件事不就是您做的吗?以为我不知道吗,烨岚是谁的孩子?是谁和老嵘王妃媾和生下那个混蛋的,您真以为我不知道吗?”
皇帝哑然,指着凌轩手指发颤:“你……你在胡说什么?”
“我胡说?您何必不承认呢。烨岚是您的儿子吧,我的异母弟弟。”凌轩装作做样的叹了声:“唉——我的这几个弟弟各个不老实。尤其是烨岚,极是凶悍,奕枫虽然也不省心,但相比起来,烨岚更头疼。”
皇帝使劲捶了捶胸口,虚弱的说:“你,你……”
“对了,说起奕枫,我很好奇他的病症,他的眼睛不能见光,皇族内可没人得过这样的病。不过后来我见到了另外一个和他相似的病人,我想我可能找到了答案。那个病人是她母亲和母亲的异母哥哥所生的孽种……”他站起身,像看一块死肉一样冰冷的看着父亲:“您说,舞阳那个贱人会不会是奕枫的生母?”
皇帝紧紧抓住床沿,指节泛白:“你,你闭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