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明白了,天下早已四分五裂,只需要一个理由来启动叛乱而已。就算继承皇位的是皇长子,那些不肯归顺的人也会抨击皇后矫诏而发动兵变。
是他自己出头,做个靶子。
他现在剩下的路只有用武力抵抗住璟王的进攻。他集结大量兵力到舞阳公主的封国边界。每日达旦处理政事,连新年也不例外。内忧外患之下,新年都带着凄冷。
新年一过,嵘王忽然出现,打出勤王除乱的旗号。打了个她措手不及,毕竟嵘王已经失去踪迹很久了,他的部下都被先帝剿灭的七零八落,怎么忽然又蹦了出来?
郕王不敢贸然继承帝位了,而是让太皇太后的名义下了两道懿旨,让他撤兵,但嵘王熟视无睹,仍旧开进大军。他的旧部姚翼真本在西南征战完毕后,得了先帝的信任,镇守北疆,南下攻击京师,简直易如反掌。而周边的驻军蠢蠢欲动,早就不安分,借此机会被嵘王收到麾下,攻击京城。
如果胜利了,他们就是新皇帝的功臣,比起现在墨守陈规的活着,不知道要强上多少倍。
情况越来越不利了,入了三月,春暖花开,工人那们却开始做整理包裹逃离京师的打算。但是北有嵘王来犯,南有璟王所谓的领兵‘勤王’,贸然出走,在路上遇到战乱就麻烦了。所以虽然有了这个念头,却还没大乱。
这日,凝玉见春光大好,后花园内的群花缤纷争艳,她便推了太后出去透气。她抬手压着一枝伸在眼前繁丽盛妍的桃花,一松手,满天满树的花瓣不禁此力,便层层散落了下来。洒了太后一身,她忙笑着去拨,突然,太后抓住她的手:“你真的不怕吗?不管是谁胜利了,这天下都要乱了。”
“其实天下早就乱了。”凝玉笑道:“可是不管怎么乱,咱们还是咱们,女人么,活在后宫,死在后宫。”
“我怕郕王他,逼急了对启恒不利。”
“不会的。他不敢。”凝玉料准了郕王的秉性:“如果启恒还活着,他又没继承帝位,到时候可以说自己只是奉旨做摄政王,而没有篡位。嵘王看在叔侄一场的份上,或许还会饶他一命,如果他对启恒有半点不利,他就真的一点活下去的可能都没有了。”
“话虽如此,可是哀家还是担心哪,凝玉,外面究竟是什么形式了,谁会赢?”
凝玉不说话,半晌才道:“臣妾认为赢的人会是嵘王。不过,就算是璟王殿下赢了,他也不会为难咱们的。”
太后叹气:“作孽啊,作孽,天下竟然变成这个样子。曾家呢?曾家如何了?”
凝玉微笑:“郕王觉得家父有征讨南国军队的经验,排他去抵抗璟王的军队了,而我哥守住北方,抵御嵘王。郕王能驱使的动我的家人,大概是拿臣妾作为筹码吧。”
“那么如果他们失败了,岂不是要连累你?”
凝玉低垂眼眸,噙着一抹笑意:“这点您不需要担心,郕王或许是个卓越的阴谋家,但是对打仗他真的不在行。举了例子,两军可以纠缠数天乃至数月,却可以不死一个人。装模作样的打开打去,却发现敌军的兵越打越多,离家门口越来越近。”
“郕王恼羞成怒,他会对你……”
凝玉不再说话,推着太后在花园里漫步,仿佛什么都发生,两人还生活在太平盛世一样。
终于状况糟糕的不能再糟糕了。就像凝玉说的,曾瀚涛带着兵围剿璟王,结果一味向朝廷要军粮,在战事上却节节失利。最后竟然变成在后面追着璟王打,而璟王的军队则一路奔着京师而来。
但是比起北方的战事,南方的情况还算好。因为嵘王起兵的地点离京师非常近,在路上又没遇到像样的抵抗,势如破竹,逼近京师而来。
一声鼓,城上守兵要撤退,二声鼓,当地官兵要大开城门,三声鼓,地方官要自缚出城投降。如果鼓声过后,仍负隅顽抗,城破后,除了百姓外,守兵一个不留。
这就是嵘王的攻城作风。
终于几日之后,当听到嵘王兵临城下,凝玉便再也坐不住,让碧珠照顾好太后,自己也进宫去找郕王。
外城被围,内城的守兵,禁闭宫门,严防死守。凝玉拿出进宫牙牌,跟城上的守兵反复说明,才被放了进去。
身后的朱红宫门发出古旧的吱嘎声。
宫人急于奔命,太监和宫女乱成一团。但与纷乱匆忙的人群造成的喧闹,格格不入的是,平日上朝的大殿内,一片冷清。
凝玉推开层层宫门,看到郕王穿着十二章衮服坐在龙椅上,免冠上垂下的珠帘,遮蔽了他的面庞。
“殿下——”她冷声问:“原来您在这里。”
“为什么没有人来上朝?”郕王怔怔的说,起身巡视大殿,说完哈哈大笑,跌坐在龙椅上:“有你们的,你们都在骗本王!开始假意逢迎,看到本王失势,一个个都跑了。你知道袁宗敏那厮去哪里了吗?”
凝玉走上玉阶,对郕王说:“您是嵘王殿下的皇叔,只要您肯投降,他不会为难您的。”
郕王怒视她:“都是你!是你设了一个圈套给我们钻,你,是你对不对?”忽然咯咯大笑起来:“我想通了,一切都是你计划好的。你故意让我成功夺位,好让嵘王和璟王有发兵的口实,你虽然嫁给了凌轩,但是心里一直想的是嵘王对不对?只要天下乱了,他造反便不是乱臣贼子,而是护驾的有功之臣,你们这对狗男女就可以在一起了!”